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灑進竹室內,窄小的空間彌漫著一股濃膩的歡愛氣息。


    芸娘秀眉微皺,全身刺骨的疼痛讓她逸出一絲申吟。她緩緩伸展酸痛不已的四肢,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堵堅固的肉牆之中。


    她倏地睜大雙眼,環在她身前黝黑而霸道的巨掌說明了一切。昨夜的迴憶一湧而上,她驀地飛紅了雙頰。


    他對她下了什麽魔咒!讓她成為一個標準的蕩婦。


    她含嗔帶怨地睇了他那輪廓分明的俊臉和粗獷結實的男性線條。


    五年了,他對她的影響力不曾稍減,反而更強大、更可怖了。


    她悲哀地承認自己從來也沒有停止過對這男人的愛戀。她真的太傻了,這樣的男人不是她所能擁有的嗬。


    但有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迴繞──他為了你放棄權位,為了你守身五年啊!難道這不代表他也一樣在乎你嗎?


    她能相信他嗎?芸娘的心狂跳。他會不顧一切娶她為妻,並終身不再碰別的女人嗎?


    不可能的!她泛起一抹苦笑。


    他終究會娶一個和他身分財勢相當的女子,而她,最多也隻能屈居側室,哪一天他對她的新鮮感不再了,她也隻有淪落冷宮的命運。


    而小鷹呢?他在那爾虞我詐的王府裏,真的比較幸福嗎?


    想到這兒芸娘不禁竄起一陣寒顫。


    不!她不要跟他迴去!小鷹也不行!


    沒有時間猶豫了。她必須立刻帶小鷹走,一旦她跟他迴王府,就再也插翅難飛了。


    芸娘屏住唿吸,輕巧地滑出他的臂彎。


    她恐懼地看他發出不悅的咕噥聲,隨即釋然地見他又再次陷入沉睡。


    芸娘顫抖而慌亂地收拾起簡單的衣物,她腦中亂哄哄的,根本無法思考。心上沉重的空虛感令她窒息。 過了片刻,她提起一個青布小包,著魔似地走向耶律拓,他的俊容敲痛她的心。再見了,她無言地低語,成串的淚珠滑下臉龐。


    原諒我……一聲嗚咽逸出,她連忙捂住嘴,再也不敢停留,匆匆逃出房去。


    竹床上的男子在房門合上的那刻張開眼,一抹冰冷的寒光自那雙鷹眸中迸射出。


    ※※※


    “娘!小鷹不要再走了!不要了!”小男孩倔強地摟著婦人的衣角,固執地立在原地。


    “小鷹乖,你是不是走累了?娘背你好不好?”彎下腰來的婦人有著一張粉雕玉琢的美顏,但她雙眸中閃動的哀傷和憔悴卻令人心不舍。


    “娘!我不要離開爹!你帶我迴去好不好?我好想爹!”小男孩可憐兮兮地哀求著婦人。


    婦人嬌弱的身形微晃了晃,臉上神色一變。


    “別再說了!趁天還沒黑,我們要趕到下個村落。 乖!我們走。”她拉起小鷹的手,堅決地踏出步伐。


    “我不走!我要爹!我要爹!”小鷹雙唇一扁,嚎啕大哭起來。


    兩天來的奔波勞頓和小孩的哭鬧終於令芸娘崩潰。


    “別再哭了!”她厲聲斥責。“快跟娘走!”


    “我不要!不要!”小鷹以相同的倔強迴視母親。


    芸娘再也受不了,揚起掌就要打他耳光。


    一雙細小的手即時阻止了芸娘。


    “芸姐,別打小鷹。”女孩尖銳地低唿。


    “晶晶!”芸娘又驚且怒地轉向身旁的女孩。


    “芸姐,”晶晶拉下芸娘高舉的手。“小鷹沒有錯。所謂父子天性,他好不容易見著自己的爹,又馬上和他分開,難怪小鷹會那麽失望。”晶晶的語氣中有著一絲不滿。


    芸娘聽聞,壓抑的怒氣瞬間爆發。


    “你也認為我做錯了嗎?難道要我眼睜睜地任他支配我和小鷹的下半生?”


    “那有什麽不好?”晶晶天真的反問。“耶律大哥應該不會虧待你們的。他是小鷹的親爹,你們一家人本來就該在一起的。”


    一家人?芸娘狂怒地瞪了晶晶一眼。


    “別再說了!我不會跟那個男人迴去的,我們走!”


    “不要!不要!”小鷹甩開芸娘的手往迴跑。


    “小鷹!”芸娘追上小男孩,一把將他抱在懷中。


    “你這不聽話的小孩,娘要好好打你的屁股。”芸娘又驚又怒地將男孩置在腿上,揚起手──


    “住手!”


    一個低沉陰鷙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芸娘隻覺全身血液倏地凍結。


    她愣住了。下一秒,懷中的男孩已被一個高大的男子抱在胸前。


    “爹!爹!”小鷹興奮地大叫,用盡力氣迴抱那男子。


    芸娘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的一幕,血色在她臉上流失。


    耶律拓一手抱緊兒子,射向芸娘的雙眼是殺人般的寒光。


    “你答應過我什麽事?想不到你有這個膽敢背叛我。”他語氣冰冷得教人毛骨悚然。


    芸娘的雙頰倏地泛上紅潮,她想起自己是在什麽情況之下承諾他的。


    “那不算……是你逼我的。”她羞怒地說道。


    耶律拓的唇殘酷地抿緊,放下懷中的兒子,大步朝芸娘走來。


    芸娘恐懼地退了幾步,身子靠上一顆巨樹。


    耶律拓迅速地拉近兩人的距離,芸娘發現自己被他強硬的身子釘在樹上動彈不得。


    “顯然那天的懲罰沒讓你學到教訓。”他的語氣充滿譏諷,曖昧的雙眼瞄向芸娘的胸脯。她會意了他的威脅,臉頰不由自主的泛紅,雙腿酸軟得支撐不了自己。


    不!她不能再經曆一次那種折磨了!


    “我……我寧死也不會跟你迴去的。你死了心吧!”她顫抖的語氣顯然並沒有什麽說服力。


    耶律拓邪惡地冷笑,逼近芸娘的雙眸,危險地眯緊。


    “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你迴府了。”他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隻要我的兒子!”


    芸娘還來不及會意他的意圖,耶律拓就抱起小鷹,大步地離去。


    “不!你不能搶走我的兒子!”芸娘氣憤得大叫。


    耶律拓迴頭,以相同的怒氣迴瞪她。


    “你的兒子!哈!你別忘了,他也是“我的”兒子!現在我要帶他走!”他堅決道。


    “你不能這樣對我!”芸娘歇斯底裏地哭喊。


    “我不能嗎?你還不是一樣自私地獨占了小鷹五年!”他惡狠狠地注視著她。


    芸娘啞口無言,心中的恐懼漸濃。他是認真的,天哪!他怎能如此殘忍!


    “求求你……”芸娘淚眼婆娑。


    耶律拓壓抑下內心的刺痛,依舊冷酷地迴視傷心欲絕的她。


    “你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我們。”他冷冷地拋下這句話,抱緊懷中的小男孩,頭也不迴地走了。


    芸娘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中,震驚漸漸退去,火紅的怒潮淹沒她的視線。


    “耶律拓!你──會──下──地──獄──去──的!”


    ※※※


    懷中小男孩的拉扯,阻止了耶律拓的腳步。


    “怎麽了?”他充滿耐心地盯著兒子。


    “爹!我不想和娘分開,我們別走那麽快,迴去找娘好不好?”


    小臉上固執嚴肅的表情令他失笑,這多像他啊!小小年紀就有王者風範,他愛憐地摸摸兒子的頭。


    “別擔心!”他語氣溫柔,甚至帶著一絲得意的笑。“你娘會來找我們的,而且不會太久!”


    ※※※


    一個月後,南院大王府。


    “怎麽搞的!”耶律拓氣憤地大吼,跪在地上的一幹武將無不膽戰心驚。


    “十天前你們就告訴我已經來到上京郊外,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見到她人影!”


    他狂亂地踱步,內心充滿焦躁不安。一個月了!他苦等她一個月了!難道她真的忍心拋下他們的兒子。


    “啟稟大王!”室裏顫聲道。“沈姑娘和她的朋友,確實在十天前就到了城郊,但據探子迴報,沈姑娘在路上因疲累過度,再加上淋雨趕路,得了風寒,現在正病懨懨地躺在城郊的破舊山神廟裏歇著。”


    “什麽?芸娘生病了!”耶律拓跳了起來。“為什麽沒人告訴我!”他雙眼布滿血絲,惡狠狠地瞪著眾人。


    “我要去找她!”他衝出廳門。“備馬!”


    一個矯健的身影阻擋了他的去路。


    “讓開!耶律徹!我很忙,沒空理你!”耶律拓以前所未有的嚴厲怒視著他的弟弟。


    “嘖!嘖!瞧你緊張的,你這樣子根本不像那個橫掃千軍的南院大王。”吊兒郎當的笑意布滿耶律徹年輕的臉龐。


    “滾開!芸娘病了!我要去把她帶迴來!”他甩開耶律徹的手。


    “你既然那麽緊張她,那天為什麽不幹脆也把她帶迴來?讓她一個女人家走那麽遠的路,受那麽多苦!”耶律徹的語氣嘲諷的說道,不掩對兄長的不滿。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憤怒地瞪視弟弟,一把將他摔出去。


    “你是不甘心被她一再拒絕吧!”耶律徹不怕死的叫囂令耶律拓全身一僵。


    “你這自大多嘴的家夥!”耶律拓走向他,眸中射出寒光。“沒錯!我是受不了她三番兩次逃離我。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需要一點教訓。這次我要她乖乖地迴到我身邊,而且是自願的!”他朝耶律徹大吼,發泄出他多日來的挫敗。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想不到你這個飛揚跋扈的大將軍會栽在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手裏。”耶律徹仰頭大笑。


    耶律拓氣極敗壞地直視著徹。真是的!讓這個瘋子耽誤他的時間。


    “讓開!我要走了!”


    “別急!別急!我早就派人去照應那兩位姑娘了。”耶律徹含笑看著大哥。


    “你!”


    “唉!可憐喔!一向冷靜的耶律大人,這迴真是被愛衝昏頭了。我早就命人暗中幫助她們了,等你這豬腦袋想到啊,恐怕她倆早就一命嗚唿了。”耶律徹得意洋洋地睇著大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真爽!第一次痛快地罵大哥,還讓他啞口無言,嘻!


    強烈的釋然幾乎讓耶律拓虛脫,他故作鎮定地迴視弟弟。“那她病好了沒?現在人在哪?”他的聲音不由地流露出和臉上嚴肅表情相反的款款柔情。


    “別急!她已經康複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會找上門來囉!”耶律徹臉上全是看好戲的捉弄神色。


    耶律拓一愣,自製冷靜重迴臉上。


    “我就是要等她上門,愈快愈好!”他自信滿滿地說,心中已計劃好一切……


    “沒時間再拖下去了,我現在馬上進宮麵見皇上。”他轉頭欲走。


    耶律徹呆住,連忙趕上大哥的步伐。


    “見皇上做什麽?”他氣喘籲籲地問。


    “這次我要她再也走不了!”耶律拓雙眼迸出精光,咬牙切齒地說。


    ※※※


    十天後。


    “芸姐!別走那麽急,你的病剛好……”


    上京街道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步履匆匆地追趕著前麵的年輕婦人。那兩位姑娘衣著簡素,臉上沾染了憔悴與風霜,但兩人高雅清麗的容顏卻讓人過目難忘。


    那婦人氣質溫柔嫻靜,臉上的表情卻帶著一抹堅決,而那小姑娘則一副俏麗天真的模樣,兩人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特色。


    “我不要緊的!晶晶。”芸娘轉身歎口氣,等著小妹趕上來。


    “已經四十幾天了!我要盡快見到小鷹。”


    “我知道。”晶晶捉住芸娘的手,臉上泛著運動後的紅光。“但也不用急於一時,你的身體要緊。”


    “沒事的。你瞧,我們就快到了。”芸娘手指著前方,一座巨大的宅院座落在上京大道的盡頭。


    “哇!”晶晶杏眼圓睜。生長在山林的她根本沒見過這麽豪華的大宅,瞧那綿延的城牆,完全看不到盡頭。


    “走吧!”芸娘歎口氣,強自壓抑下心中的不安。


    不一會兒,兩人渺小的身影就站立在王府門前。


    此刻她卻猶豫了。


    守衛根本不可能放她倆進王府的,她可能連耶律拓都見不著,更何況是小鷹!怎麽辦?


    “請問是沈姑娘嗎?”站在大門的守衛忽然開口,嚇了芸娘她們一大跳。


    “是……我是……”芸娘驚駭不已地看著那守衛,他怎麽知道她是誰!


    “大王有令,沈姑娘速速進府。”


    說著那朱紅的大門立刻緩緩打開,站在兩旁的衛兵紛紛向兩人行禮。


    “沈姑娘,請!”


    芸娘和晶晶簡直不敢相信,她們沒想到會是這種待遇,一時間兩人隻能愣在當常


    府內匆匆走出一個短小精幹的男子,芸娘識得他,是王府總管。


    “沈姑娘,太好了!您終於迴來了。”


    芸娘茫然地麵對他的熱誠,一時也沒注意他說的“迴來”是何涵意。


    兩人茫茫然地被帶進王府,一切好像作夢似地。


    芸娘發現她們被安置在她原來的廂房內,過往的迴憶一下子全浮現在腦海。


    五年了!屋內的景致卻一點都沒變。她坐在小廳內,心中惶惶不安。


    “小姐,您迴來了!”


    芸娘猛然迴過神來。“小珍,是你!”她驚歎。


    “是啊!小姐,五年了,小珍好想您喔。”小珍難掩興奮之情。


    芸娘既高興又感傷,五年來,真的發生太多事了。


    “對了,我兒子呢?現在在哪兒?我好想見他!”芸娘立刻捉住小珍,臉上充滿急迫。


    “別急!小姐!小少爺現在正跟著夫子習字呢。您先休息片刻再見小少爺不遲。”小珍端來一壺茶,侍候著芸娘和晶晶。


    “那……那大人……大人在嗎?”芸娘遲疑地開口,不覺心跳加速。


    “這麽急著見我?”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芸娘心跳忽地漏跳了一拍。


    她感覺到他如炬的目光射在身上,不由得微微發顫。


    “小珍,你先帶晶晶姑娘下去歇著,我和沈姑娘還有事要談。”他命令道,如鷹般冷峻的眼眸定在芸娘身上。


    芸娘不滿地看到小珍和晶晶竟然毫不猶豫地立刻走出門外,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她抬頭氣憤地直視耶律拓。


    “我的兒子呢!”


    耶律拓不理會她,逕自大剌剌地坐在床上。


    “這個房間自你走後一點也沒變,你還記得當年在這床上我們所做的一切?”他如絲綢般的嗓音立刻引燃芸娘頰上的火焰。她太清楚他的意思了,而該死的卻無法掃去他勾起的迴憶。


    “你不要迴避我的問題,我來此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迴小鷹。”她轉頭躲避他迫人的視線。


    “是嗎?”他一把將她拉到床上。“為了小鷹,你什麽都肯?”他強壯的身子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眸中的邪惡更露骨地表達出他的欲望。


    “放開我!你混蛋……下流……趁人之危!”她推拒著他鋼鐵般的身子。


    “這次可是你自投羅網,怨不得人的。”他不安分的巨掌已迫不急待地撫弄起身下玲瓏的嬌軀。


    “不要……”她喘息著推開他的魔掌,可是來不及了,他早已一把撕裂她的衣襟,露出其下粉白的香肩和高聳的抹胸。


    “我是來看兒子的。”她羞憤地轉過頭,不想看他火熱的眸光。


    他冷笑一聲。


    “想看兒子?你得先過我這關!我還沒懲罰你上次的背叛。”他冷酷地低吼。


    芸娘猛然倒抽了口氣,她清楚地記起他上次的“懲罰”。天哪!她不能再經曆一次那可怕的過程。


    “不……不要……”她顫抖著,瞬間蒼白了臉。


    看著她的驚恐,耶律拓心中一陣抽痛,他著迷地抬起她淚眼盈盈的臉龐。


    “別哭了,你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你和小鷹都是我的人,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他憐惜地輕吻去她直落的淚珠。


    他的話無疑是判了她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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