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足以讓人把一切都聯係在一起。


    局外人也不是傻子,趙禎想要瞞過所有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呂夷簡便是其之一,他在無意中瞧見了趙禎進入大相國寺,也在南門大街瞧見了趙禎的車駕,以及契丹人當眾宰殺耕牛的事件。


    所以他篤定,這些都是趙禎的手段,是皇帝早已安排好的事情,甚至連那些契丹人都是皇帝早早就準備好的。


    畢竟是蕭家的人,畢竟他們在大宋算是半個外戚的存在,雖然沒有得到朝廷的承認,但外戚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呂夷簡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通過這些事情他便知道,官家要安撫契丹人,收攏契丹人。


    至於官家為何要這麽做,他隱約能猜個大概,攘外必先安內,這是官家常說的一句話,現在安撫契丹人便是如此,不光讓契丹人獲得入仕,還比漢人的分數底上一些。


    無論是科舉還是武舉都給了契丹人機會,還讓大宋的工廠,商號對他們招工,減免稅收,種種手段都是為了讓契丹人在大宋更好的立足,同時也在用這種方式讓契丹人捆綁在大宋的身上無法掙脫。


    呂夷簡在朝堂上混了不少年,深知這是帝王的製衡手段,別看契丹人的日子過好了,但他們的手腳卻被官家給綁了起來,在想造反就要先想一想是誰養活了他們,造反之後自己的親屬有該如何?


    看穿了皇帝的高明手段讓呂夷簡洋洋自得,但隨即一種大恐懼便猛然襲上心頭。


    連契丹人都被官家給安撫下來,大宋境內幾乎沒有任何動蕩的因素,彌勒教已經完蛋,東城豪門本打算在這個時候與佛門達成一致,暗中相互扶持,但得到的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賢覺和尚已經消失了好多天,這讓原本智珠在握的呂夷簡心腹中不安,他不止一次自問,為何先覺和尚會在這個時候消失?


    消沒消失東城豪門其實很清楚,他就躲在大相國寺中根本就沒有離開,大相國寺的四周有他們的眼線,神都城的四門同樣有他們的眼線,怎會讓賢覺和尚輕易離開?


    就算是易容也沒有辦法,東城豪門擁有一批擅長追索的高手,一點蛛絲馬跡都會暴露賢覺的身份,所以呂夷簡可以篤定,賢覺就是在大相國寺中,最少是在神都城中。


    而他故意消失,也是意味著佛門很可能被官家再次打壓,之所以認定佛門被趙禎打壓,那是因為呂夷簡了解趙禎,這個帝王有時善變,有時卻一步不讓。


    收買佛門是不可能的,官家對待佛門的態度從來都是強硬無比,隻有佛門妥協的餘地,而沒有官家推讓的可能。


    聯想到那日官家出現在大相國寺,呂夷簡就能篤定就是在那天官家給了佛門無法拒絕的要求,一旦拒絕官家很可能會滅佛。


    都說佛教影響深遠,也說佛教是天下大宗,可事實上它在強大的皇權麵前根本一文不值,世俗力量的強大隻有真正見識過的人才知道。


    官家正值壯年,又有太子總攬大政,文治武功無所不有,寰宇海內歌舞升平,整個大宋都處於一個巔峰王朝的時代。


    這時候的皇權幾乎可以毀滅一切,即便是神也不能阻擋住他趙禎的腳步。


    佛門在這樣的皇權麵前,簡直是不堪一擊,之前彌勒教的聲勢如此浩大,別人不知道但呂夷簡清楚,若是放在真宗皇帝末年,官家還是太子的時候有這樣的彌勒教,怕是早已遍及全國各個州府,甚至是推翻他天水趙氏也不是不可能!


    但看看西城的慘烈便知道,在眼下的大宋,彌勒教根本就是一隻不起眼的“臭蟲”,官家隻是動用了城中的禁軍,還沒大規模清剿,單單憑借幾句話便讓八千巡城司的叛軍歸降。


    這是多麽強大的力量,皇權鼎盛若斯,呂夷簡每每想起都會覺得兩股戰戰,他甚至開始後悔加入到東城豪門之中。


    在第一次見識到東城豪門的力量時,他真的被嚇了一跳,當他得知東城豪門並未打算和官家為敵後他才放下心來。


    那時的他還不覺得皇權有多麽的恐怖,畢竟趙禎一直在把皇權用在多外上,對內則是“內聖”因為在趙禎看來,“外聖內王”是曆代王朝虛榮的表現,越是強大的王朝越應該是“內聖外王”,如此才能讓華夏百姓活出自尊,活出精神,活出勇氣和熱血,同樣也活出尚武的不朽。


    呂夷簡坐在馬車中,穿過中軸線的朱雀大街來到了皇城西麵的大理寺,三天,這是官家給那八千叛軍定下的期限,如今倒要看看能有多少人迴來受罰!


    當年唐太宗的舊事也不查查清楚便照搬?


    唐太宗是犯了那些死囚,但也派人告訴他們隻要迴來便能免去一死,這才是那些死囚自首的前提!


    而官家在放走囚犯之前並未讓人悄悄知會過他們,而是說要讓大理寺依法決斷,誰不知道造反是必死?誰知道必死之後還會欣然赴死?


    呂夷簡相信,八千人能有一半,不,甚至隻有一成來大理寺自首便是他趙禎的威信動天!


    雖然呂夷簡是儒學出聲,但他現在更加讚同楊朱之學,孟子駁斥楊子:“揚子取為我,把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但人性恰恰便是如此,“為我”才是天下至理!


    馬車過了朱雀大街到了劉家樓便走不動了,整個皇城西街都被圍的水泄不通,北平府的差人已經開始敲鑼驅趕前來圍觀的人群了。


    皇城西街是在皇城十丈之地外的主街,大理寺,監察院,北平府衙,提刑司,等一眾申冤,斷公,判案,彈劾,監察等等諸司衙門都安置在了這裏,所以這裏也叫“莫迴頭”。


    大宋的百姓沒事是萬萬不會到這裏來的,而劉家樓之所以生意極好,那是因為這裏的公人,官吏都會到這來吃飯。


    今日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盛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皇城西街。


    呂夷簡在這裏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有還在朝堂之上的同年,也有初出茅廬的晚輩,還有利益相關的人,看來今日官家怕是要失望了,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說話,隻不過嘴角上的笑容稍稍得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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