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世衡老了,或者說他的心態老了,自從西夏之戰結束後得到趙禎禦賜的丹書鐵券之後就不再掌控種家軍,而是把手中的權利分了出去。


    種家軍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了整個西軍體係之中,隨著西夏的滅亡,寧夏路的出現,那個距離延州二百裏處建起的青澗城已經沒有戰略價值。


    於是種世衡就帶著全家老小搬到了神都城,趙禎給了他兵部侍郎的官職,他也在兵部中處理事務,隻不過更多的是在養老。


    有狄青這位兢兢業業兵部尚書在,他這位兵部侍郎幾乎沒有什麽事可做,負責最多的便是依照軍法處置退役的犯法老兵。


    那些地方官員處理不了的老兵便在他的處理範圍之類,可又有多少老兵會去作奸犯科?


    一年也找不不出多少來,種世衡這個侍郎和那些忙的腳不沾地的侍郎相去甚遠,但種世衡的安穩卻不意味著他的子嗣也是如此。


    種家軍雖然已經進入了西北禁軍之中,但種家的子孫卻沒有離開,種世衡當初向趙禎幾乎沒有什麽要求,唯一一個便是希望讓種家的子孫依舊能在西軍效力。


    這就是要蔭功官,趙禎也沒有多想,反正大宋的兵製已經改變,種家的子孫即便是留在西軍之中也不會有什麽關係。


    但種世衡也太能生了,種詁、種診、種谘、種詠、種諤、種所、種記、種誼一連生了八個,其中種詁、種診、種諤戰功顯赫,關中百姓稱其為“三種”。


    即便是再加以限製,人家自身的本事出眾也沒有辦法,種諤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能力甚至超過了他的幾位兄長。


    他手下的士兵不光訓練有素,而且配合默契,在幾次兵演中都能和背嵬軍進行抗衡,甚至到了擒獲踏白軍的程度。


    這樣一來他的提升速度自然是很快,趙禎也注意到了這個西北之地冉冉升起的將星,當然因為他的出身,所以趙禎也刻意進行了限製。


    但人就是這樣,在一群平庸的人之中,很快就會嶄露頭角,就如同放置在布袋中的錐子。


    種諤便是其中一枚露的最多的錐子,不光錐子漏出來了,甚至還戳到了主人,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工具反過來傷了自己。


    劉渙是瘋了,他不斷的私自用兵,當初範大勇的死並沒能阻止他,也沒能起到震懾作用,大宋的官員在斬殺他之後反倒是大聲嚎哭。


    一時間範大勇的死從違反軍令升華成了追求大義而不得不私下行動的將軍,範大勇當初為何會聽從劉渙的調遣,這是趙禎最不明白的地方。


    他這個人對規矩的看重比什麽都厲害,若論忠心的話,他對趙禎的忠誠絕對要比對劉渙的信任要大得多。


    可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出兵吐蕃,這就是矛盾的地方,趙禎雖然相信範大勇可能是被劉渙的大義給說動了,但其中必有重要的東西存在。


    現在種諤也是如此,消息是黑手傳到的,速度應該是最快的,這也意味著種諤的老爹種世衡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犯下滔天之禍。


    快步走向崇文殿,雖然月上中天,但趙禎已經全無睡意,大半夜的召見種世衡,他應該很快明白出了什麽事情。


    整個種家也隻有種諤才能生出事端,這小子最是狂傲不羈,做事情一腔熱血,隻要是對大宋有利的事情,在他麵前上刀山下火海一能去做。


    所以當三才帶著趙禎口諭抵達種家的時候,種世衡立刻便知道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又闖禍了。


    能讓官家深夜召見,可見此次禍事太大,已經到了連累家族的情況,否則官家根本就不用這麽著急在宮門落鎖後召見。


    垂拱殿中,趙禎看著偶爾閃爍著璀璨燭花的宮燭微微出神,顯然這次劉渙是不打算要命了,不知為何他一定要對青塘下手,一定要對角廝羅下手,而且到了眼中釘肉中刺的程度。


    要知道剛剛埋伏角廝羅不成反被人家埋伏,西軍大敗這件事已經是天下的笑柄,但即便如此劉渙依舊在想盡一切辦法對青塘出手,此時他已經完全忘卻了自己,以及此戰失敗後將要承擔的後果。


    這件事瞞不住,但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幾個“聰明人”居然在這個時候不是選擇明哲保身,而是選擇幫助劉渙,這便讓趙禎很是不理解。


    角廝羅是對大宋有威脅,可也沒到必須除掉的地步,趙禎不知道劉渙在擔心什麽,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話不能說?


    要命的是一群“人尖子”還和劉渙一樣堅持,若是沒有朝堂上的支持,若是沒有邊軍武將的支持,劉渙不可能成功的說服種諤出兵青塘。


    但趙禎知道,青塘並非是好攻取的地方,就角廝羅對大宋的了解便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他比大宋的任何一個敵人都要了解大宋。


    作為吐蕃高原上的聰明人,角廝羅不可能沒有準備,尤其是麵對宋軍的準備。


    這時候進攻角廝羅殊為不智,之前的埋伏已經讓人家知道你的心思了,就算角廝羅是個傻子,也應該明白大宋的進攻不會隻有這一次。


    就在趙禎等待種世衡的時候,一騎快馬出現在京畿路的第一道關口紫荊關,因為在紫荊嶺上所以得名。


    這座關口士兵不多,但卻個個都是大宋的精銳,紫荊關為河北平原進入太行山的要道之一,自古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前”之險。


    大半夜的出現一匹飛起,這不僅讓關隘上的士兵大為緊張,在看到來人的衣著和背後插著的旗幟後卻是臉色大變。


    吐蕃的騎士很好辨認,從軍的前三個月便有會人把外族騎兵的服裝和發飾之類的解釋清楚。


    這種帶著蕃帽,身著毛皮甲的吐蕃人實在太過明顯,而且氣質上一個以狼為標致的圖騰就是青塘的標致,也是青塘的戰旗。


    大宋和青塘曾經有過一段蜜月期,宋軍士卒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氣質,但卻不明白為何會有單獨的青塘騎兵出現在大宋境內,能到達紫荊關顯然說明了他不是一個簡單的騎兵。


    那人到了巨大的關城之下便開口叫道:“我乃西平王角廝羅坐下親兵,此次帶來我家大王書信,呈交大宋皇帝陛下!”


    關門緩緩打開,無論角廝羅的書信內容是什麽,關隘中的士兵都無法阻攔,這已經上升到了角廝羅與皇帝之間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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