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都會發現蔡伯俙話中的問題,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同時也是把契丹推向深淵的惡魔,名義上的稱臣納貢不是不能接受,契丹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麽可以保持的尊嚴呢?


    至於漢家百姓並不會撤走,這件事契丹人求之不得,為何?因為大宋百姓所帶來的生產力和商業貿易正是如今契丹所需求的東西。


    宋人的耕種技術,灌溉方法,連生活習慣都是契丹人所需要學習的東西,但其他條件對他們來說太過苛刻了些。


    駐軍對與契丹人來說簡直是生活在大宋的監視之下,如同牢犯一般,失去了自由。


    而且契丹不允許再有兵甲,這一點是契丹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所有人放下刀兵,歸附大宋的統治,豈不就是成為宋人的階下囚?


    若是以後不公,連起身反抗的力量也沒有,這便是永世不得翻身!


    契丹在軍堡中的朝堂陷入了死寂,這也正是蔡伯俙想要的效果,說實話,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為最後的幾處關竅做鋪墊。


    官家的旨意其實就是這幾個意思:稱臣,納貢,解散契丹軍,大宋駐軍,與漢家雜居。


    契丹人隻有做到這幾點才能才能真正的享受和漢家百姓一樣的待遇,否則憑什麽大宋要給契丹的孩子因材施教?憑什麽要給契丹的勞力平等的工錢,憑什麽要給契丹的老人優待,憑什麽給他們房舍居住?


    這個世界信奉的永遠不是道德仁義,隻有力量才能成為永恆,成為無法打破的“真東西”。


    大宋已經給出了契丹最優厚的待遇了,若是契丹人依舊頑固不化的想要和大宋對抗,結果隻有一個,眼下的東西都會失去。


    到時便是連連不斷的用兵,每年都會征伐契丹,數百萬的大軍大宋開銷不起,但對於十萬人,數十萬人的軍隊大宋完全能供養,甚至不費吹灰之力。


    想想都知道,在大宋連年不斷的征伐下,契丹人隻會越來越無助,剛剛積攢下來的一點本錢便會被大宋掠奪一空,培養出的騎兵也會遭到無情的殺戮。


    但這些都算不上什麽,蔡伯俙現在還記得官家說出那四個字時候的模樣,真的是從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變成了地底的惡鬼。


    種族滅絕…………


    這四個字蔡伯俙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從字麵很容易理解,就是要把契丹人這一人種徹底殺個幹淨,即便是大宋境內的契丹人也不會例外。


    這手段太過殘忍,甚至有違天和,每年除了襲殺契丹的軍隊外,還要襲殺所有的契丹部落,甚至是草原上所有看到的部落。


    官家說他要做億萬人唾罵的“愚公”要以大宋數代之力屠殺整個草原上所有能看得見的人,並且把大宋的百姓逐漸的遷徙到草原。


    這是最為徹底,也是最為根本的解決辦法。


    蔡伯俙想象過那景象,到時草原上便都是大宋的城池,或大或小,放牧的也都是漢家百姓,或老或少,這樣一來草原上的契丹人和韃靼隻會越來越少,最後消失的幹淨。


    即便是有幸存的人,也會自己主動的把自己變成漢人…………


    但這話他是萬萬不敢在這裏說的,此時的契丹朝臣已經開始了爭論,果然以大宋這般優厚的條件還是讓一部分人心中不舍,甚至願意妥協。


    這是蔡伯俙期望的最好結果,他隻是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誘惑的種子,隻要它們在契丹人的心中種下,就有茁壯成長的一天。


    直到現實的殘酷再也壓製不住它的時候,這些惡魔之花就會一口把“人心”吞噬。


    契丹的文臣基本上都是漢人,雖然他們現在和契丹沒有什麽不同,但受到的教育和思想依舊是儒家的那一套,或者用官家的話說是被“閹割”過的儒學。


    他們心中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家族,或是天下百姓,而不是真正天家的利益,皇帝的利益。


    在他們口中看似什麽都是為百姓著想,為契丹著想,可事實上不過也就是貪生怕死而已,因為這些人的存在是有價值的,即便契丹不在了,他們還是朝臣,隻不過效忠的皇帝變了而已。


    改朝換代又如何,雖然不能成為大宋的高價官員,但他們的生活隻會比現在過的更好,所以他們有退路,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來大談“儒家之道”,大談“天下蒼生”。


    他們能代表儒學嗎?不能!他們能代表天下蒼生嗎?扯淡!


    他們隻是一群……官家怎麽說來著?哦!蔡伯俙想起來了,“既得利益者”!


    忽然之間,蔡伯俙覺得這些契丹的文臣非常惡心,甚至與連他自己想要拉攏這些人的想法都淡薄了,相比大宋的文臣,這些人還真的是差的遠。


    經過這麽多年的科舉改革,大宋的文臣早已被官家的那套思想搞的“脫胎換骨”,忠君愛國自然是不能少的,但絕不能迂腐和自私。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這四個字刻在了每一個書院的門前石碑上,隻不過意思被改變了。


    大宋的文臣必須要做到把自己放在天下人麵前,在獲得權利的同時也要接受天下人的監督,成為為天下人謀求福祉所努力的人。


    而不是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淩駕於百姓之上的士大夫。


    雖然看似荒唐的事情,隻要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深意,蘊含著至理名言,隨著世家門閥的消失,隨著將門的衰敗,又一個階層在大宋緩緩消失。


    士大夫,這個原本漢家王朝統治之下的高等傳承者和繼承者消失了,他們也許有財富的積累,有名聲的積累,但在大宋,特權這東西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禎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有些托大,也有些不可能,可也讓士大夫階層徹底失去了權利的保護傘。


    並且在大宋,官員犯法罪加一等,這是一種必然趨勢。


    蔡伯俙忽然明白為何契丹輸的一敗塗地,為何輸的永不翻身,不光是大宋有錢,有火器,有板甲,有資源,更是因為大宋的百姓站的就比契丹人要高。


    也就是因為明白了這些,蔡伯俙對眼下的局麵忽然有些不那麽在意,而契丹人的態度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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