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在蔡伯俙的駙馬府中待了三天就被範仲淹給“發現了”或者說是有人走漏消息更為合適,三才看著蔡伯俙的眼神活像是在看叛徒的表情。


    趙禎望著蔡伯俙的眼神也頗為不善,這三天之中他在蔡伯俙的府上過的很舒服,甚至有些樂不思蜀……


    蔡伯俙站在趙禎的身邊,望著天家主仆不善的眼神頗為無奈,自認倒黴的呐呐開口道:“官家,您讓我去散播消息,那幾位定然是猜出您在微臣的府上。”


    趙禎點了點頭,這話沒毛病,朝中的相公都是聰敏之輩,要想瞞過他們顯然是不可能,自己讓蔡伯俙去就等於是在告訴相公們自己在蔡伯俙的府上。


    駙馬府的管事蔡石恭敬的走了過來,對於皇帝的到來他是知道的,若是不知如何伺候?


    “官家,範宰執來了。”


    宰執,這似乎大宋宰相的稱唿,區別與和所有參知政事相同的相公稱唿……


    範仲淹來了,相對於其他知道消息的人他還是比較冷靜,蔡伯俙的表達雖然隱晦,但他卻很快明白其中的意義,作為大宋的宰執,可以說是除了趙禎之外對大宋國力了解的最為清楚的人了。


    但他依舊要當著官家的麵來確認這一點。


    當看到趙禎果然在蔡伯俙的駙馬府之中,範仲淹的心頓時就踏實了下來,不是因為別的,單單是看到那張自信的臉,範仲淹就仿佛有了底。


    說來奇怪,不知從何時起,隻要看到官家的禦容,範仲淹便會覺得安心,就會有一種“天塌下來”都不怕的感覺,大抵官家給人的感覺就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穩重吧!


    這時候即便是蔡伯俙想溜也溜不掉,隻能在邊上賠著笑,但一張臉實在是看不出一點笑意。


    一個是宋之天子,一個是當朝宰執,兩人不說話給人的敢就重如泰山,一旁的三才已經不能看了,整個人瞬間化身泥雕,眼觀鼻鼻觀心默默不語,即便是站在趙禎身後,也給人毫無存在之感。


    蔡伯俙是相當羨慕他這一手的,外戚被文臣“咬”的緊,但相比內侍簡直就是在天堂,後宮文臣也有監督,但畢竟是天家自己的事情,能插手的機會極少,但內侍就不同了。


    所有內侍,無論是品級最低的,還是如他三才一般的天子近侍,都被文臣死死的盯住,一旦少有逾越,便是口誅筆伐,一下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奸佞。


    但官家對此從不在意,蔡伯俙知道,這是官家故意為之,用文臣壓製內侍,讓他們沒有任何越權的可能,更別說涉及政事了。


    而這個時候,蔡伯俙也跟著選擇沉默,一言不發的聽著皇帝與宰執之間的對話。


    “官家聖意已決?”


    範仲淹開門見山,若是不知情的人完全不知道他說的什麽,但在場的人卻都知道。


    趙禎點頭迴應:“範宰執所言不錯,朕聖意已決,不光是征伐黑汗,朕要滅其國!”


    雖然範仲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在聽到“滅其國”三個字的時候,心中依舊打了個突,滅國和攻伐不一樣,攻伐可以使報複,可以是宣揚大宋的強大,有進有退,有迂迴之地。


    而滅國之戰則是不死不休,誓要滅亡其國鼎,亡其社稷………步驟冗長,攻陷都城,駐防清剿,歸治地方,退兵還朝,一樣不能少。


    即便是大宋有這實力,但還有一點範仲淹和大多數參知政事們想不通:“陛下,我大宋富有四海,南至三佛齊,北至蒼耳,東至海東,西至寧夏,何以不毛之地而伐之?黑汗不過西域小國,螳臂擋車,蚍蜉撼樹,以於闐之戰為計較,有失大國氣度!”


    趙禎點了點頭,確實如範仲淹所說,但他同樣有反駁的理由,而且很充分。


    “天朝上國…………不以武功震懾四方何以為天朝,不以國力碾壓蠻夷何以為上國?漢唐以驍勇之兵威震天下,放有強漢盛唐之說,我大宋倒是征戰四方,可外族蠻夷依舊侵擾?豈非不足也?!”


    這個問題難以作答,大宋的領土相比漢唐本就逼仄,但漢唐是在對外反擊之下逐步擴大疆土的,範仲淹當然知道官家的用意,可你放著遼朝,西域,吐蕃不去攻伐,反倒是對遙遠的黑汗用兵,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陛下,我大宋北有遼朝在側,西有吐蕃居於高原,此而這如虎狼環伺,何不…………”


    趙禎揮了揮手:“朕當然知曉,但黑汗位於西北之地,連通於闐,居於西域之北,若得黑汗,鞏固之,東進可攻西域,遼朝,南下可直趨吐蕃。”


    “陛下!黑汗遙遙之遠矣!轉兵而下,豈不……豈不頗費周章?!”


    趙禎嘴角微微掛起,範仲淹的態度他已經知曉,並不是拒絕戰爭,而是覺得攻伐黑汗成本高,收益小。


    緩緩從作為上站起,花廳之中看著花廳之中安靜如雞,指了指正裝作鴕鳥的蔡伯俙道:“黑汗之重,蔡副使知曉厲害!”


    一句話把問題拋到了自己的身上,蔡伯俙心中叫苦,但看著趙禎威脅的眼神,轉頭露出自認為最自信的笑容對範仲淹道:“宰執有所不知,黑汗乃是絲綢之路之中段,而遼人國力複蘇全仗絲路之繁盛矣!”


    瞧見範仲淹露出思考的模樣,蔡伯俙趁熱打鐵:“遼人占據西域如守絲路之門戶,外貿國產與外邦,恢複國力,重整上京各部,休養生息,而黑汗位於絲路之中段,一旦拿下,如噎在喉,遼人必亂矣!”


    道理簡單淺顯,範仲淹當然明白,但對於他來說,大宋北伐黑汗還是太過驚人,太過膽大,隻不過這時候他也實在拿不出合理的借口。


    他知道,趙禎是打定主意要北伐黑汗的。


    “朕之滅國黑汗,一來可宣揚大宋之威儀震懾背後之圖謀不軌之國,二來可讓遼人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三來扼守絲路之繁華,四可為日後用兵留有餘地!”


    趙禎這四點列舉出來,即便是範仲淹也無法反駁,思前想後道:“若是遼人有所異動,聯合黑汗前後而攻…………”


    “她蕭撻裏不敢,一旦遼人有所異動,朕之大軍即可舍棄黑汗,東征西域,此得不償失也!”


    “官家聖明!”


    蔡伯俙的一句唱諾結束了範仲淹的對話,也給這次皇帝與宰執的相商畫上了完美的句號,範仲淹知道自己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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