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惠覺得這場對話就是大宋皇帝給耶律宗真上了一課,國土這種東西就不能靠談判來說,隻能靠真刀真槍的拚殺出來!什麽時候遼人的皇帝居然開始講道理?!而且還是對大宋皇帝講道理……


    心中微微苦笑,也隻有大宋皇帝才會說出的這種大道理,現在居然從自己的大遼皇帝的口中說出,蕭惠覺得無比怪異。


    趙禎望著眼前年輕的皇帝微微歎息,這小子擁有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那股年輕人心中本該擁有的激憤與衝動,天真與單純是多麽的美好。


    要是耶律宗真不是遼朝的皇帝,趙禎很樂意和這個學識淵博的年輕人好好聊聊,但即便他是大遼的皇帝,趙禎還是覺得要和他好好說說話。


    “皇弟!兩軍陣前,刀兵之下,可否有勇氣和朕把酒閑聊一番?!”


    趙禎當著所有人的麵對耶律宗真發出了邀請,這是不是在鶯歌燕舞的妓館酒樓,這是在在幾十萬大軍的眼皮底下,在兵戈利器之下!


    一般人早已拚得你死我活,但大宋的皇帝卻能如此從容的發出邀請。


    耶律宗真眼睛猛然一亮,胸中的熱血與豪氣瞬間被點燃,大喝一聲:“好!既然皇兄有此雅興,弟必當奉陪,以十萬帶甲之兵為侍,以陣為舞,以吼為歌,快哉!!”


    彭七臉色一變,兩國皇帝在兩軍陣前把酒相談,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事,而在兩軍陣前飲酒的皇帝更是少之又少,唯獨一個其興也勃,其亡也速的前趙開國皇帝劉曜,還是因為飲酒被俘的……


    “陛下,兩軍陣前,兵戈交鋒,與敵國皇帝把酒共飲實乃不妥……”


    趙禎露出深意的笑容擺了擺手道:“無妨,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動手便落了下乘,朕有些話要和遼皇說說,爾等聽朕號令便是……”


    見趙禎有打馬向前的打算,狄青心中大為震撼上前單膝跪地:“末將願為陛下牽馬墜蹬!”


    趙禎皺眉的瞪了狄青一眼:“兩軍陣前劍拔弩張,你身為大將軍豈能擅離職守?!彭七你也別想……朕一人前往便可,遼人要是敢動手,天下之人必然唾棄,其國已滅!”


    彭七狄青以及親衛司的老兵單膝跪地大喝:“我皇威武!”


    其實……威武個屁……


    趙禎可不覺得自己威武,此去和遼皇說話完全是為了忽悠耶律宗真,當然其中不乏也有點好奇,他倒要看看一個遊牧民族皇帝的腦子中有什麽樣的想法,皇帝這個職業看似高高在上,可其中的艱難隻有本人知道。


    天下能稱得上皇帝的人就那麽幾個,連李元昊在趙禎眼中都不算皇帝,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趙禎正要好好交流一番,順便,忽悠一下……


    趙禎孤身一騎的離開宋軍大陣,身上經過特殊處理的龍紋盔甲在陽光下並不那麽顯眼,相比趙禎身上的板甲,耶律宗真的戎裝就要寒磣的多。


    為了不影響馬匹的速度與靈活,遼人的騎兵盔甲一般是皮甲,耶律宗真雖貴為皇帝,但身上穿的也不過是在胸前正中加了個大型圓護的皮甲而已。


    就這樣,兩國皇帝,騎著兩匹馬在十幾萬大軍中間緩緩匯合了,趙禎看著緊緊盯著自己的耶律宗真笑了笑,隨意的翻身下馬,並把馬鞍卸下放在地上,這就是在告訴耶律宗真自己不會跑路。


    要想讓敵人相信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讓敵人放心,果然耶律真宗也是和趙禎有樣學樣,他並不擔心,契丹人即便是在光滑的馬背上也能縱馬馳騁!


    趙禎伸手把倆個馬鞍放在一起,又從地上撿了一塊大宋的盾牌放在上麵,一張簡易的酒桌便出現,趙禎笑道:“朕的身上無酒,喚軍士送來可好?彭七!送酒來!”


    “皇兄隨意……有酒無肉豈不差強人意?圖魯,烤羊!”


    彭七和那個叫圖魯的契丹人前來,一個放下美酒酒器,一個放下肥羊支起火堆又小心離開,這場兩國皇帝間的宴會不需要任何人倒酒烤羊,也沒人有這個資格……


    肥美的羊肉在火上嗞嗞的冒油,偶爾有一滴掉進火塘升起好大一片火光,看的人心中戰戰兢兢,仿佛這火焰會點燃兩邊的戰火,恢複隨時相殺的模樣。


    趙禎和耶律宗真都是帶劍而來,從開始落座到現在,耶律宗真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趙禎腰間的天子劍,趙禎微微一笑的解下佩劍放在盾牌上道:“皇弟借劍一觀如何?”


    耶律宗真一囧,他對趙禎腰間造型樸素大氣的漢劍所吸引,宋人的劍多是劍身較窄,裝飾華美,但大宋皇帝身上的天子劍卻是一把闊劍,造型簡約不說,處處透露出一種皇者的大氣磅礴,這讓原本就酷愛兵刃的他非常驚奇,但沒想到大宋皇帝一下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還能如此不著痕跡的化解尷尬。


    耶律宗真解下腰間的佩劍放在桌上道:“甚好,不知皇兄的劍可有名字?”


    趙禎搖了搖頭道:“天子劍就是天子劍,哪來的名字,要真有了名字反倒不美,平白玷汙了它的靈性……何況……”趙禎說了兩句便不再說話,稍顯不好意思的端起酒杯遮掩。


    這一幕落在耶律宗真的眼中頓時覺得難受,開口問道:“為何皇兄所言吞吐?”


    趙禎苦笑道:“不謙之言,朕羞於啟齒,來皇弟你我雖為敵國皇者,卻有兄弟之約,雖不能親如一家,卻能引為知己。”


    趙禎的話真情,真摯,真切,讓耶律宗真這樣的性情中人不自覺的為之動容:“皇兄說的是,既然是知己為何不能暢所欲言,你我二人見麵實乃天地相近,此生怕是隻有一次了。”


    趙禎歎道:“其實為兄想說的是,這劍之所以沒有名字,主要是因為這樣的劍在我大宋很常見……既然不是什麽好劍為何要取名字……”


    耶律宗真露出惱怒的表情道:“皇兄當我是初出茅廬的少年?此劍劍身寬闊,紋路似雪,敲擊有龍吟之聲,乃上舉世無雙的八麵漢劍!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劍上的雪花紋乃是西域的鍛造手法。”


    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這把八麵漢劍的長處,趙禎點頭道:“沒錯,這劍是從大食而來,但朕卻絕沒有誆騙你,我大宋一樣能打造出這樣的絕世兵刃,而且你要多少有多少,隻要價錢合適!”


    隨著趙禎的話,耶律宗真的表情微微僵硬,此時的他心中已經翻起驚濤駭浪,而趙禎卻覺得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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