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略微有些西沉的時候,飄揚著旌旗高舉節鉞的使團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趙禎對三才微微點頭,大宋煌煌之樂奏響,趙禎走下台階迎接二人。


    這是一國之君給予的最高榮耀,夏竦麵露自得,而蔡伯俙麵露恐懼,雙腿更是抖似篩糠。


    他從一幫老文臣的眼中看到的可不是以往的和藹可親,而是滲人的冷芒。


    當別人都用這種區別的眼光看你和旁人的時候,你就要檢查自身的問題,蔡伯俙覺得自己在禮數上沒有什麽問題,可這幫老倌的眼神為何如此不善?


    嫉妒應該是不可能的,那便隻有一個原因,蔡伯俙自己外戚的身份……


    一想到這裏,蔡伯俙便自覺的向後與夏竦拉出更遠的距離,把所有的榮耀拱手讓人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蔡伯俙第一次覺得自己外戚的身份這麽尷尬,尤其是在這種重要的場合上,更是無法與朝臣相提並論,。


    趙禎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懼,微微一笑便不再把他架在火上烤。


    趙禎的禦下之道一項是給個甜棗加個大棒!


    他希望蔡伯俙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改革涉及到了文武,涉及到了宗教,甚至涉及到了宗族,唯獨對外戚依然嚴加管束,無論古今外戚一旦幹政,後果的可怕不亞於滅國之戰。


    當年的劉娥楊采薇,現在的遼朝法天皇後蕭耨斤皆是如此。


    蔡伯俙身為駙馬,趙禎能用他卻不能給他加官進爵,最多賞賜點財物便是,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盯著呢!


    這還有誰比蔡伯俙用著更順手?


    趙禎在朝中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人,用著順手還不用承擔任何後果,甚至連朝臣都會把眼睛緊緊的盯在他的身上,這讓趙禎隻需要在蔡伯俙麵前展現寬仁的一麵而不需恐嚇他。


    夏竦雙手獻上遼朝太後蕭耨斤的國書道:“啟奏陛下,遼朝國書獻上!”


    趙禎接過輕輕翻開金黃色的絹紙,上麵黑色的墨跡顯得尤為刺目,滿篇皆是宋遼兩國和平相處的言論,可見此時的蕭耨斤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


    其實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遼朝的皇帝和正宮皇後相繼去世,大宋要是在這個時候動手伐遼,在輿論上直接成為不義之師。


    趙禎點頭接過對一旁前來觀禮的耶律宗政道:“朕會親書一封,使著代勞遞迴國內。”


    此時的耶律宗政仿佛年老了十幾歲,三十多歲的人看著仿佛五十多歲的老叟,趙禎知道他是因為蕭菩薩哥的死而一夜白頭的,這需要多大的忠心才能為國家如此操勞,悲傷。


    耶律宗真躬身行禮有氣無力的說道:“外臣一定照辦……”


    此時也隻有他顯得強顏歡笑,而始作俑者的夏竦正在享受朝臣們的讚譽。


    趙禎看的明白,對於耶律宗政他是同情的,可心中卻沒有後悔,事實那就是這樣殘酷,隻有成功者才能給予同情。


    歡迎儀式更多的是在等待,使團真的迴來後便匆匆結束,畢竟誰也不想看著別人建功立業,而自己則要在一旁鼓舞喝彩,蔡伯俙幾乎是飛奔的離開使團向自己的府邸趕去,這麽久的漂泊在外,把自己的妻兒冷落了。


    趙禎當然是放行的,朝臣們則是如送瘟神一般他把送走,為此王曾不惜把自己的坐騎送給他,這是一種便向的示好,誰都能看得出來,如今的王曾年歲越大便越圓滑,此時的他更多的是想安然卸任。


    眾人散去之後,唯獨魯宗道進入皇宮請求對奏,三才立刻通報,因為他見了曾經的都都知,宦官的老頭目陳琳……


    陳琳還是老樣子,仿佛就差一口氣便入土了,樣貌還是那麽的行將朽木,隻不過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透亮,三才引領著二人前往紫宸殿,陳琳看了看宮牆上的禁軍笑道:“如今的皇宮和老夫所在時完全不同了啊,皇城司已經被合並進了黑手,你小子把剩下的人折騰到什麽地方去了?”


    三才趕緊答道:“除去並入黑手的人,剩下的我都把他們安置了鬆快的活計,有的去親衛司養老,有的在密檔行事,萬萬不敢虧待了他們。”


    陳琳拍了拍三才的肩膀笑道:“不錯,你還是挺照顧宮中老人的,記住,咱們也有老了的一天。”


    “小的記住了!”


    自始至終魯宗道都是一言不發,他把最近兩年發生的大事統統梳理了一遍才猛然發現背後幾乎都有宋小乙的黑手身影,宋小乙之所以敢這麽做肯定是得到官家授意的。


    大理滅國之事,遼朝內亂之事,幾乎都與黑手有關!


    魯宗道不是傻子,相反身為諫臣的他看得清楚,今天之所以帶陳琳前來留身奏就是要規勸陛下舍棄小道,以大國之威堂堂而戰。


    趙禎換上較為隨意的燕居服,頭發束起用一件平常的紫金冠固定,這個樣子最為舒適隨意,畢竟是在朝會以外的時間會見朝臣。


    然而他身上的隨意與魯宗道和陳琳的一絲不苟比起來就顯得過於隨意了。


    但魯宗道這次並沒有在衣著上糾結,而是直奔主題道:“起奏陛下,遼朝內亂,我大宋不溯本清源也就罷了,何必讓使臣居中挑撥?此非大國之道!”


    趙禎笑了笑道:“看來魯參政是知道了,也罷,此處沒有外人,朕就和你說個清楚,這事與朕沒甚的關係。”


    當然是讓夏竦和蔡伯俙背鍋,本來就是他們的計劃,自己並沒有參與,但總逃不了一個放縱的錯誤,趙禎果斷的認了……


    但魯宗道微微搖頭道:“臣此次前來不是指摘陛下的所作所為,而是勸誡陛下,皇者當以堂堂之資,行光明手段,陛下隻是覺得黑手好用便過分依賴,豈知這是不擇手段的作法啊!”


    魯宗道說完便直直的望向陳琳,陳琳無奈的說道:“老奴也覺得陛下使用黑手過於頻繁,本覺得沒什麽,可想起先帝的話還是覺得陛下應當稍減黑手的使用,以探聽情報為主,非萬急不可輕啟陰私之事!”


    趙禎長歎一聲苦笑道:“你們是不知朕心中的急切啊!朕知道你們擔心朕變成獨夫。先帝如此,如今你們亦然,難道朕就真的讓你們如此不放心?”


    魯宗道麵色嚴肅的搖頭道:“不是對陛下不放心,而是陛下與我等不同!自陛下幼年時,臣便是陛下的老師,您心中對世間之物的認知便與一般人不同,從看法到想法皆是臣從未見的,臣也說不出到底不同在哪裏……但先帝知道卻從未告訴我等,隻是讓我等務必勸誡官家,小道不可取,獨夫不可為!”


    魯宗道的義正言辭讓一旁的陳琳連連點頭,而趙禎麵無表情卻在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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