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東京城是個忙碌的季節,大量的糧食通過漕運進入城中,各地運糧的漕船在河道上排起了長龍,岸邊的纖夫喊著號子前進,糧船太過沉重必須要通過纖夫的拉扯再能順利進入碼頭。


    但此時的西水門相比起早先卻要好上許多,水門不遠處的碼頭上,年輕的船工一邊修繕漕船一邊感歎道:“這西水門一到夏秋兩季便是熱鬧非凡啊!”


    身旁年紀稍大的船工笑道:“這還算是熱鬧非凡?你是沒瞧見原先的模樣,那人多得的都沒法說,就連平時不願來的官人都是隨處可見的,那排場,那架勢,嗞嗞……”


    “為何現在不如以前了,我聽咱們大宋現在用的是占城稻,一年兩熟,在南方甚至三熟的,再加上官家調遣十萬廂軍開荊湖南路嶺南之地,咱們大宋今年應該是個大豐年啊?”


    “是大豐年不假,可夏秋兩稅現在不單單走咱們西水門了,鄭州管城也有漕運碼頭,不少的漕船去了管城,走公路進東京城了。”


    說到公路年輕的學徒眼睛一亮:“原來是走公路了嘞!還別說公路可比咱們的漕船快得多,怕是用不了半日便能抵達東京城了,俺上次接老娘進城便是走的公路,那叫一個平坦,還有專門的馬車可坐,足有四匹馬拉著!”


    “你小子現在也夠奢侈的,馬車都敢坐還是四匹馬拉的,也不怕沒錢養家?”


    “那有什麽!一趟車才不過十文錢,現在喝杯茶還要五文呢!我和我老娘就當時歇腳喝茶了。”


    老船工嚇了一跳:“嚇!才十文錢?以後有機會咱也要坐上一坐嘞!這可是相公的待遇……”


    “嘿嘿,要是和相公們比起來可算不得什麽,人家的大車可是一人獨自享用的,咱們的馬車坐了足足三十人,有的時候還要在車板上坐著嘞!但總歸是有車坐還便宜,聽說這是路政院的範學士提出的,端是個惠民的好政策!”


    兩人還打算說什麽,年長的漢子卻猛然發現飄揚的旌旗和喧鬧的鑼鼓聲,致其腰來手搭涼棚,遠遠的便看見飛龍旗幟頓時目瞪口呆,年輕的學徒顫抖的說道:“這是官家出巡?”


    “嗯,應該是了,後麵還跟著相公們,要是單單官家出巡一般不會打出如此排場,怕是來考究西水門的,咱們還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別的話不要說了。”


    學徒閉嘴老實的捶打木楔,官家出巡居然來了西水門這樣的髒亂之地,雖說西水門變得幹淨許多,可還是東京城最亂的地方,別的不說,光是水泥路上的泥水便足以讓官人無從下腳,何況官家相公們。


    但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是皇帝出巡的基本禮儀,開封府的小吏早就開始準備,在遠處的旌旗到來之前便開始潑灑。


    在水泥路上這麽做簡直是多此一舉,黃土被水一衝更顯水泥路泥濘了。


    西水門的宿老拿著拐杖敲擊著地麵對小吏吼道:“你這是作甚?官家馬上來了,你把這水泥路弄成了黃泥路讓官家如何走?直接用淨水潑街不就完了?水泥路又不吸水,很快就能衝刷的幹淨!”


    小吏點頭道:“還是老丈的方法好!”


    西水門的水井可是不少,眾人一起忙活不一會便讓水泥路變得幹淨起來。


    趙禎帶著文臣們前來西水門主要是為了查看西水門的漕運情況,在他的規劃下漕運每年都應該減少,以減輕對黃河支流的負擔,同時也要查看黃河的河道情況,如今東京城外的黃河堤壩已經很高了,簡直像是路上河流這對東京城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當年趙禎還是太子的時候便給出了疏通黃河水道的辦法,但如今效果卻不明顯,主要還是上遊泥沙過多的問題。


    趙禎抓起一把河中的泥沙對著王曾微微皺眉道:“上遊的泥沙為何還是如此之多,難道就不能稍稍整頓?還有朕說過多少次了河堤不要種植楊柳,隻為單單的風景快意便不顧堤毀人亡之險?”


    王曾無奈的說道:“垂堤楊柳本就是慣例,且文人墨客極愛,再加之移除楊柳所費巨大,地方的官府便不願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就眼睜睜的看著河底被這些楊柳破壞?下嚴旨命人砍掉黃河堤岸上的楊柳,務必保證河堤的安全,朕可不希望東京城被泡在水中。”


    王曾點頭道:“既然陛下嚴旨,那他們也會照辦可所需的用度也請陛下讓三司調撥。”


    趙禎微微點頭道:“如此甚好,蔡伯俙的船隊也該迴來了吧?”


    “半日前便說過了應天府,按照漕船的速度應該快到了。”


    王曾的話剛剛說完便見一名小校騎馬靠近,翻身下馬後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道:“啟奏官家,使團已經進入開封府境內,莫約半個時辰就道!”


    王曾恍然大悟,原來官家這次帶著群臣們出巡居然是為了迎接使團,看來這次大宋出使倭國有著特殊的意義。


    之前趙禎說過倭國的銀特別多,這在朝臣們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銀這種貴重金屬在煌煌中國都非常值錢,更別說是倭國的蠻荒之地了。


    趙禎深知這些士大夫的想法,準確的來說是中原王朝的所有人都有著高外族蠻夷一等的想法,這是千百年來的儒家思想在作祟,在他們看來所謂不知禮數的人都是外族蠻夷,既然是蠻夷那一定貧窮。


    掛有特殊旌旗的船隊慢慢的駛進西水門,裝載貢品的漕船足有五艘之多看的朝臣們目瞪口呆,但隨即有人反應過來道:“些許是倭國的特產鄉儀之類的東西……”


    趙禎無聲的咧嘴笑了笑,特產鄉儀?以蔡伯俙的性格能帶那些東西?不把倭國的銀礦拉迴大宋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蔡記貨物的價格可是相當不菲的。


    船隊在西水門登陸,當夏竦和蔡伯俙出現在人們麵前的時候,趙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還好,這小子全須全尾的迴來了,要是缺胳膊少腿的還真沒法向趙妙元交代,他現在還不知道趙妙元在應天府私會過蔡伯俙。


    夏竦走到趙禎麵前躬身行禮道:“啟奏官家,臣和駙馬二人出使倭國得倭國皇帝國書一封,上呈官家禦覽!”


    這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內,夏竦和蔡伯俙出使倭國已經整整一年這完全超出了預想,所有人都在擔心他們的一去不複返,畢竟在茫茫的大海上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但夏竦接下來的話卻驚呆了所有人:“此次出使倭國,臣和駙馬不幸被風暴吹走,迷失在茫茫的大海,就在臣等萬念俱灰之際卻見一群小島如紐帶般出現在大海上,臣等駛入島中發現此乃隋唐文獻中的流求國……”


    夏竦的話讓趙禎一驚,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到達了後世的琉球群島,更加可貴的是還帶迴了流求天孫王的國書,這算不算是禍兮福之所倚?


    無疑夏竦的意外出使,讓他獲得了朝臣們的交口稱讚,無論這些稱讚是否發自真心,但他這種揚上邦氣象,教化異俗的行為確實擔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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