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對魯宗道和夏竦的提議爭吵不休的時候,大慶殿的外傳來唿喝和叫嚷聲,陳彤率先跑了進來,引得殿內禦史大喝:“放肆!朝會之上豈能……金牌急腳遞?!”


    禦史的話還沒說完朝堂就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誰都知道金牌急腳遞意味著什麽。


    大宋驛傳有三等:日步遞、馬遞、急腳遞。急腳遞最速,日行四百裏,惟軍興則用之。


    金字牌急腳遞,如古之羽檄。以木牌朱漆黃金字,光明炫目,過如飛電,望之者無不避路,日行五百餘裏。有軍前機速處分,則自禦前發下,三省、樞密院莫得與也。


    這東西隻能由官家發下,還有就是早先預留給邊軍的……


    趙禎走下禦階一把從陳彤的手中奪過圓筒拆開,彌封完好無損,但是卻沾染了血跡,圓筒也不是本應該的朱紅漆筒,而是後換的,看來騎手在傳遞之中受了傷。


    用手生生的掰開彌封,趙禎飛快的禦覽起來,此時風塵仆仆的騎士被抬進了大殿之中,趙禎喝到:“傳禦醫,一定要把他給朕救活了!”


    延州城被圍!


    活人的話遠比書信跟重要,他要了解延州臣的真實狀況!


    胡遠來了,一碗簡單的清水噴灑在騎士的臉上就讓他緩緩的蘇醒,在睜開眼睛之後看到的首先是站在麵前身穿朝服的官家……


    高高的通天冠顯示出他與別人的不同,牛二立刻翻身跪下,高聲哭號:“啟奏官家!八月初七黨項李德明率十萬大軍圍困延州城!”


    他的話和急腳遞中的描述一般無二,趙禎怒喝道:“李士彬率十萬蕃兵駐守,豈能讓黨項人得逞?”


    延州是宋邊防要地,北麵門戶金明寨地形險要,周圍有三十六寨依托,易守難攻,由李士彬率十萬蕃兵駐守,利用地形和險要,別說十萬蕃兵,就是五萬都能受得住!


    牛二呐呐不言,最後隻能叩首道:“小人不知其中緣由,隻知範節度命小人以金牌急腳遞求援……”


    趙禎揮了揮手:“帶他下去好生休息。”


    內侍攙扶著牛二退出大慶殿,此時的大殿中的群臣坐不住了,各抒己見的開始討論該如何處理延州之圍。


    趙禎看著文武百官互相交談爭論一言不發,隻是對三才吩咐一聲:“你去讓彭七帶人好好問問這遞役,到底是怎麽迴事,朕要知道延州城的真實情況!剛剛在大殿之上有些話怕是他不敢說的。”


    “奴婢遵旨!”三才對陳彤使了個眼色便從偏殿離開去找彭七去了。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官家心中的憤怒和糾結,此時哪敢耽擱時間。


    趙禎看著群臣各抒己見微微搖頭,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就開始討論是戰是和,這些有意義嗎?


    在他看來現在的首要情況就是得到延州的情況,敵軍到底多少,有多少的精銳部隊,李仕彬率領的十萬蕃軍到底是怎麽迴事,等等這一切都是要首先搞清楚的。


    而那個叫牛二的遞役顯然知道更多的情況而且有話不敢說。


    但趙禎在朝堂上又不是什麽都不敢,而是抬了抬手讓大殿中安靜下來:“丁相公,現在的三司能否負擔得起一場防守之戰?”


    丁謂想也不想的點頭道:“能!”


    這番不假思索的肯定讓禮部侍郎周中和不滿:“丁相公前兩日還說沒有錢修繕玉清昭應宮,怎麽今日就有了錢?”


    丁謂冷笑道:“如果要修繕玉清昭應宮,老夫還是那句話沒錢,但如果官家要為大宋守土,老夫就算是拚了命的擠,壓,省也能扣出錢來!”


    “你!”周中和一時間氣節,但也沒法反駁丁謂的話,隻能退迴朝班生悶氣。


    趙禎卻鼓掌說道:“說的好!前段時間玉清昭應宮大火,燒毀了不少建築,朕雖然有心修繕可實在覺得沒甚的意義,一座宮殿就能保護大宋的江山社稷了嗎?朕不信!朕相信的是大宋的軍士,相信的是朝中的文武百官!相信的是百姓們的眾誌成城!”


    “官家聖明!一語道破治世之言!”魯宗道再次出班並重重拜下。


    夏竦,丁謂,王曾,曹瑋等兩府相公皆數拜下,雖然各懷心思卻表明了態度,剩下的朝臣也紛紛附和。


    趙禎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丁相公負責三司錢糧準備,曹樞密行文殿前司所有四衛進入臨戰狀態,隨時聽候調令開赴延州。


    其他各部,司,衙,公案,做好自己的事物,萬不可在此時除了差錯,為大宋分憂,為朕分憂的時候到了!”


    “臣等遵旨!”


    一場原本討論修路的朝會被打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戰前準備和動員,許多朝臣在離開大慶殿的時候還有些渾噩,大宋的朝堂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雷厲風行了起來?


    隨即驚訝的發現,自從官家親政以來,自從官家扳倒了世家和將門之後,整個朝堂都在按照官家的意誌進行運轉,即使有一些反對的聲音也會很快被官家說服,甚至駁斥。


    魯宗道此時覺得很愜意,不是因為見到了周正和當朝被擠兌的啞口無言,而是他享受這種效率的朝會,沒有推脫,沒有糾纏,來了功夫相公很快的便在官家的引領下達成一致。


    尤其是丁謂的一番話讓原本厭惡他的魯宗道為之刮目相看。


    魯宗道是正人君子,不屑於在人背後說壞話,可他之前確實瞧不起丁謂的趨炎附勢,即使在主導了一次和世家的糧食之戰,也沒讓魯宗道正視他,可今天且不同,剛剛丁謂在超會上說的那番話真是讓魯宗道開始重新審視起丁謂的所作所為。


    細細想來,好像自從官家親政之後,丁謂就仿佛變了一個人,雖然是他是參知政事兼任三司使,可他卻依然本分的操持三司的事物,對朝政很少發言,這可不像是原先的丁謂。


    而且在麵對黨項人叩邊這種事情上,丁謂卻立場分明的站在主戰派的一邊,完全沒有一點牆頭草的意為,要是以前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斜眼看看丁謂,這家夥現在倒是一副兩袖清風的樣子,可誰都知道他拿的俸祿是最高的,原因是他做的最多,公事處理的最好。


    現在的大宋朝堂上開始的高效之風也是從丁謂刮起的。


    正人君子就是有一樣的好,理性大於感性,魯宗道就是這樣一個理性的人,所以便很自然的隨著理性改變了對丁謂的看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相公們自然是走在一起的,丁謂見魯宗道朝自己點頭微笑,稍稍一愣便也微笑著迴應,兩人難得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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