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在西京拖延的時間太久,災情稍減的時候從東京城發出的奏疏如雪花般飄來,多是朝廷中必須要交給趙禎批閱的奏疏,當然也不乏催促趙禎早日返迴東京城的。


    作為國家的最高領袖,趙禎的離開對東京城的百姓和大臣來說都是極為淒惶的事情,百姓們覺得沒了主心骨,隻要趙禎不再東京城皇宮一日,他們就覺得少了些什麽。


    而文臣則更加擔心趙禎留在西京,畢竟太祖當年就被西京洛陽的雍容和地勢所吸引,打算遷都洛陽城。文官們的政治資源都在汴梁,趙禎一日不迴他們便一日就睡不安生。


    今日東京城的南熏門外可謂是盛況空前,東京城的百姓站在由開封府衙役組成的人牆之後,百官則是在不遠處的長亭等候。


    寇準站在文官之首瞥了一眼站在武將之首的曹瑋緊皺眉頭,自從曹利用消失後,趙禎便任命這位開國大將曹彬的四子出任樞密使,這是官家有意為之還是無意之舉?


    曹彬的大名在大宋乃黨項和契丹都是如雷貫耳,不僅僅是因為他深的太祖太宗的器重,更是因為他累累軍功,在將門世家中,沒有一個家族可以和真定曹家相比擬的,平後蜀,伐北漢,滅南唐,幾乎在大宋一統江山的每一場戰爭中都有曹彬的身影,雖然後來因失律貶官,但真宗繼位後便官複原職。


    要知道他在雍熙北伐之時親手葬送了大宋的數萬精銳,也導致了原本節節勝利的宋軍大敗而歸,這樣大的過錯居然沒有以正軍法反而還能官複原職,可見曹彬在太宗真宗心中的地位。


    曹家也一躍成為將門的領軍家族。


    “寶臣啊,官家的車駕已經行至何處?”


    麵對寇準的發問曹瑋無奈的說道:“據探馬來報,官家的車駕已經行至板橋鎮,最多一個時辰便到。寇相公您都問我三遍了,為何今日如此性急?”


    寇準看了看一旁緊緊盯著自己的丁謂底聲道:“沒甚,沒甚,老夫隻是擔心官家路上還有變數,你也看出來了,官家年少使指意氣揮斥方遒,不願在東京城的皇宮中待著反而喜歡外麵的大千世界。”


    “這有何不好?官家想去哪就去哪便是,反正我等作為臣子總不能把官家困在皇宮中吧?”


    寇準搖了搖頭道:“官家為大宋之本,如若不在東京城坐朝理政,難免會事倍功半,我中書省和三司官員聯名上奏,不知樞密院是否署名?”


    寇準的話讓曹瑋瞳孔一縮,這是在拉自己下投名狀!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曹瑋笑道:“寇相公說的是,可聯名上書怕是不妥吧?咱們可以想個辦法讓官家不離開東京城便是。”


    寇準見曹瑋左顧而言他便知道他不願一起署名,隨即露出嘲笑道:“寶臣的想法固然很好,卻更為不妥,官家出皇城在東京城中隨意行動,長此以往便更想看看外麵的模樣,到那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曹瑋被寇準反將一軍,但他仍然皺眉道:“但如果按照寇相公的說法不就是把官家軟禁在皇城中了嗎?”


    他的話讓寇準臉色大變,隨即說道:“荒唐!我等是為大宋著想,到你口中怎生變成軟禁了,真是豈有此理!”


    “寇相公勿惱,我隻是好心提醒你而已,怎麽反而歸罪與我?反正我樞密院是不會署名的。”


    曹瑋說完又看向不遠處的丁謂道:“中書省和三司也不都是個個署名了吧?”


    “這是上奏當然悉聽尊便,老夫可不會強把人家拉入一黨!”


    丁謂指桑罵槐的話讓曹瑋嗤笑不已,轉頭便不再搭理寇準,看來自己頂了文臣樞密使的位置,讓寇老西心中記恨了不少。


    曹瑋稍稍一想就明白,將門出任樞密使的隻有父親大人,現在官家把自己扶上樞密使的位置不就是希望將門和文臣打擂台嗎?既然官家想看出好戲,那自己就演給官家看便是!


    兩人的交頭接耳都被丁謂看在眼中,他三角眼的眼角露出嘲笑的光芒,這個寇老西還真是不死心,之前叫自己署名自己便未答應,現在又拉攏曹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曹瑋是將門,一旦同意署名就不光光是樞密院的事了,還把將門也一起拉了進去。


    曹瑋能有那麽蠢?活該寇老西碰壁!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由禦前班直組成的前軍如在戰場上衝刺一般咆哮著衝了過來,在到達長亭不遠處齊齊的勒住韁繩,馬兒嘶鳴著抬起前蹄重重的砸在地麵上發出巨大的震動。


    之後是趙禎的車駕和兩邊的翊衛,優雅中帶著從容,緩慢中蘊含著勃發,隊伍整齊劃一即使在行進中都是成行成列,天家威儀展現的淋漓盡致。


    殿後的侍衛親軍司緩緩前進,把隊伍保護的嚴嚴實實,整個大駕鹵薄如山唿海嘯般壓了過來,直逼的人喘不過氣!


    圍觀的百姓連連叫好,拍手稱快,他們見識過禁軍的校閱表演,但和眼前的官家儀仗比起來相差甚遠,瞧瞧人家禦前諸班直的軍士就是和普通禁軍不一樣,一行一動整整齊齊,耐看的多了。


    可同圍觀百姓看到的不一樣,曹瑋看到的是精美的軍陣和完全服從的士兵,這哪是什麽大駕鹵薄,完全就是戰場上的衝殺之陣!


    這樣的陣法必須要全軍步調一致整齊有序才行,整個隊伍在前進的時候不能出現一絲慌亂,否則便會影響整個軍陣的運轉。


    在曹瑋的眼中這些軍士都是寶貝,每個人都是訓練有素,前麵的馬軍還好些,後麵壓陣的步軍才是真正的精銳,看似整齊實則是由無數的小隊鑄成,曹瑋仔細打量才發現這些人都是五人一位組的隊形。


    “難道其中還有什麽蹊蹺不成?”


    曹瑋的喃喃自語引起身後將門的注意,因父恩蔭侍衛兵馬司都虞候的楊文廣奇怪的問道:“有何蹊蹺,隻是比上四軍的架勢好看些罷了,看著唬人,真刀真槍的幹起來也不一定多皮實。”


    曹瑋瞥了他一眼笑道:“性情勇毅為佳,卻不能目中無人,就算是楊延昭站在這裏都不敢妄加論斷!”


    軟中帶硬的話讓楊文廣一時臉紅,強辯著說道:“我楊家軍那個不是百戰悍卒?如若拚殺起來……”


    他的話還沒說玩就被人在腦袋上抽了一巴掌:“混賬!你是想給楊家滿門招來禍事不成?什麽叫楊家軍?大宋的軍隊都姓趙!還敢和陛下的禦前班直較量,你要幹什麽?!”


    這一巴掌讓楊文廣鼻子一甜,差點留出鼻血,但在聽到大胡子的話後立刻收斂的如小雞崽似得連連點頭:“叔父教訓的是,小侄孟浪了。”


    曹瑋看了看大胡子一眼道:“不愧是聯姻世家,這般愛護後背啊!折賢弟,我曹家有女兩方二八……”


    折惟正虎著一張臉毫不客氣的對曹瑋說道:“你當著我家姻親的麵說這話也不怕人楊家說你見縫插針?我姑姑要是知道了定然打迴娘家!”


    這些將門雖然以曹家馬首是瞻,可也並不是團結一致的,其中多少有些小算計在其中。


    曹瑋歎了口氣道:“這有何不可?老太君知曉了也不一定不高興,你我兩家聯姻在加上楊家,咱們三家不都是兒女親家了嗎?”


    “哼~你這算盤打得好,難怪你曹家如魚得水,可你也不想想官家的感受,將門中就數四家最大雲中折家,真定曹家,還有就是天波楊家和山西種家,三家聯姻不是求活而是找死!”


    曹瑋點了點頭:“折兄果然目光高遠,是我孟浪了。”


    折惟正才不相信他的話,曹瑋是什麽人?


    曹家的現任家主!他會冒冒失失的說出這樣不著邊際的話?顯然他是在試探……


    趙禎的車駕緩緩而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官家終於迴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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