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終於緩過來了,他看著楊一揚兩人說道:“我叫戚典,軍中任職百夫長,屬於百台,清州,淮享三府李誠紛將軍麾下管理,半年之前,李誠紛將軍接到朝廷命令,要我們攻克陳家家族盤踞的嶧城,在李將軍一番慷慨大義的誓師大會結束後,我們軍隊猶如雄獅出世,帶著曠世之姿,三十萬兵意氣風發的攻打守城的十萬人,沒想法到,打了一個多月都攻不下來,而軍隊的補給不及時,受李將軍的影響和嶧城中陳家人的蠱惑,在城外安營紮寨的我軍,漸漸失去了軍心。”


    楊一揚聽得眉頭緊鎖:“就這麽點事就失去軍心了?帶領你們攻城的李將軍太差勁了吧?”


    “我說的軍心不定,其實就是李誠紛將軍自己,他一邊想著擁兵自重抱著到處觀望的狀態,一邊敷衍朝廷的命令,這樣的軍隊自然沒有好的成就,一個之月後,我們被陳家的支援打的措手不及,三十萬軍隊被敵人直接衝擊潰散。”


    楊一揚:“你說的這個將軍,聽來了頭腦簡單,沒有謀略,沒有戰術,沒有手段,更沒有血性,他當上將軍是憑什麽呢?”


    戚典:“不知道,我這個一個小小的百夫長,手下大概有百餘人,對我是忠心耿耿的,當時他們跟著我,一起經過軍隊整頓,才進入李誠紛將軍的部隊裏,剛開始的時候李將軍也非常的信任我,什麽事都會帶上我,和好幾位副統領一起商量事宜,接觸之後,我的手下都猜測他什麽什麽性格、為人,真沒想到被我們猜對了,而且,比我們還怯弱。一個多月的戰鬥中,除了第一戰的時候,我們受到他的鼓舞和煽動,三十萬士兵大多數都是抱著以身殉國的精神去戰鬥的,但是之後的戰鬥,他就有點心不在焉,所謂一而戰二而衰三而歇,這是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智慧根本,他都不懂,我覺得,這才是我們久攻不下嶧城的主要原因。”


    楊一揚說道:“都說戰亂出梟雄,但是真正的梟雄能有幾個呢,出現更多的其實是是狗熊,特別是這種畏手畏腳,貪生怕死之輩,這那後來大叔你怎麽來到這裏了?”


    “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我們是不開心,甚至有點惶恐的,畢竟身處這個亂世,每人除了要想著戰績,戰功,更重要的是後路。我們就各種密謀。四個月之後,我們剩下的六十餘人與當初討伐的三十萬大軍成功走散。”


    楊一揚揶揄道:“聽你這麽說,你們這些逃兵很成功啊。”


    戚典:“都是為了活命而已,跟著那個將軍,還不知道怎麽死呢,後來,我們憑著自己的本事,做過流匪,組過鏢隊等等,在我們漂浮的一個多月裏,認識了很多人,最後聽到了仆鈴鎮的傳說,於是我帶著餘下的十幾人來到這裏。”


    楊一揚驚訝的問道:“不是啊,大叔,你們怎麽隻剩十幾人了?”


    “我們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我們經過的事,有賺到錢的,於是,我手下的一部分人,就有很多念家迴去的,還有一點,既然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說到這,他臉色陰沉:“就會有人死去的。”


    楊一揚明白了,他問道:“那大叔的腿傷,是戰場上留下的嗎?”


    說到這,大漢輕輕一笑,眼中卻含淚的說道:“這是我來了仆鈴鎮之後,自己主動折斷的。”


    楊一揚張大了雙眼,兩人對視一眼,滿臉震驚,自己折斷的,這得多痛啊?楊一揚小聲的問道:“這不可能吧?”


    戚典看著楊一揚純真又震驚的樣子,他說道:“小子,仆鈴鎮對於你們來說,是人間仙境嗎?”


    楊一揚老實迴答:“在我的認知裏,還是很不錯的。”


    大漢笑了:“看來你真的是本地小孩啊。”


    “是。”


    “哪個家族的。”


    “楊家。”


    “你真的是三不教的楊教主?”


    “這有什麽好懷疑的。”


    “樣貌,身形,都與這裏的守衛描述的不一樣。”


    楊一揚沒有褪去偽裝,但是露出了側臉的一點貼合縫隙。


    戚典看了看:“原來你用了易容術。怪不得,總覺得你有些別扭。”


    “為了我自己貪玩方便,所以我暫時還沒能將它解除下來,你現在可以和我說說你在仆鈴鎮發生的事嗎?”


    戚典疑惑的看著他:“你身為教主,你不知道三不教所做之事?”


    “不怕大叔笑話,我確實不怎麽了解三不教的事,從我決定要當教主的時間到我真正當上教主的時間,好像隻有一個星期,而我對三不教的認知,依然是仆鈴鎮小家族小少爺對三不教了解的程度而已,還有。”楊一揚看了一眼這個村莊,認真的說道:“這個村莊,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戚典看他認真的樣子,說道:“我相信你,我沒來仆鈴鎮之前,對於我們這些士兵來說,仆鈴鎮不是世外桃源,不是人間仙境,我們聽到最多的說法,就是這裏沒有戰亂,是我們的棲息之地,還有一點,仆鈴鎮有不少貿易,有很多商賈,還有你們三不教,你們需要戰士的嘛,這些對於我們來說,是個不錯的求生好去處,於是我們十幾個人商量之後,就前來仆鈴鎮上求生,這時,戰亂更大更全麵的大爆發了,更多受戰爭牽連的難民開始源源不斷的從天南地北的往仆鈴鎮上聚集,我們也被匯入其中,或許是這一批逃難的人太多,我們進入仆鈴鎮的時候多了很多要求,我們被一群人問了無數遍,自己的身份,來仆鈴鎮的目的,來之後打算做什麽?後來還有人和我們說了關於在仆鈴鎮生活需要遵守的各項要求等等。這樣盤問的時間經過了三天,這段時間,我們和一些同是逃難的人一共三十多人,都被統一關在一個院子裏。”


    “直到第四天,他們開始安排我們勞作,這些勞作的體力活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雖然沒說工錢,但是管吃管住,有時還有酒犒勞一下我們,那些和我們一起居住的難民也很高興,我們也很開心,覺得來對了地方,就這樣過了十多天吧,我們想出去逛逛,於是找到管事的說話,管事的說我們身上還有士兵的殺戮之氣,去到鎮上容易嚇到鎮上居民,讓我們和難民呆夠一個月再說,我們想了想,就答應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還有人來抽查我們的身體狀況,我們晚上迴院子之後,就會有人帶我們一個一個前去問話,問完話之後,就有人陸陸續續被分批的帶走了,那時我留在最後,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


    “就當要問到我的時候,來了兩三個束裝青年,和管事的嘀嘀咕咕說了幾句之後,他們走到我們麵前,將我打暈帶走了。”


    楊一揚:“這麽幹脆,什麽都不說一下,直接悶棍嗎?”


    戚典點點頭:“等我醒來之後,眼前是一座仙氣縹緲的牢籠,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矗立中間,我們被關在旁邊山洞中的牢籠裏。”


    楊一揚聽到這個,心裏明顯有了答案。


    戚典沒注意到,他還在訴說著,那片痛苦的迴憶:“我在那裏,看到了比吃人還恐怖的一幕,那些穿著布甲戴著臉罩的人,帶著六個年輕人,去到中間那座大山的一片空地上,在我們麵前直接給那些年輕人喂下一些藥,然後將他們分別放在一個一個牢籠裏就不管了,剛開始,我們這群圍觀的人都以為是普通的藥丸,就在我們靜靜看著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突然身體膨脹,膨脹得極快,好像被風灌氣了一般,一下就胖成他原本身體的兩倍有餘,甚至漂浮起來,就在那個四人大的牢籠中掙紮,那個年輕人茫然無措的大喊大叫,但是旁邊的布甲士兵一臉平靜,隻是冷漠的看著他,隨後,那個年輕人,自己把自己炸成渣渣了...”


    “肉塊滿地,整個牢房都是血漬,其他牢籠的年輕人看到這種情況,並且染上了那個死人的血之後癲狂起來,他們嘶吼著,手腳用力的拍打牢籠的鐵杆,不停的對鐵杆捶打,拉扯等等他們想打斷牢籠,想衝破那個牢籠,但是一點作用都沒有,漸漸的,又有幾個年輕人有了不良反應,剩餘的年輕人開始對布甲士兵求饒,掙紮,辱罵,迴應他們的是布甲士兵冷漠無情的臉麵。”


    說道這裏,戚典手腳都在顫抖著:“最後,剩餘的五個年輕人,隻有一個人沒有任何不良的反應,同時,他已經驚嚇過度,虛脫的癱在地上,沒有任何知覺了,隨後就有人將他帶走。留下我們,看著其餘四個還冒氣的屍首,而整個過程中,他們的死法各異,完全形容不出來的恐怖,也把我們都嚇傻了。”


    楊一揚怒道:“這麽沒有人性嗎?”


    戚典搖搖頭:“不止,這種折磨的日子我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天,而這整個過程,我們不斷的看著和我們命運相同的人不同的死亡方式,隻有極少數人能生存下來。”


    “而自從那天開始,就有人心裏崩潰,直接瘋了,我也接受不了,生生的在牢籠裏拗斷了我的腿,這般瘋狂的行為讓人都以為我瘋了,那些布甲士兵看我又瘋又殘疾,就將我拋棄到這裏來了。”


    楊一揚緊緊的握著拳頭,鐵青著臉,他才知道,所謂的術養者,是這樣“培育”出來的,那吳張兩家背了多少人命了,而且還有自己的三不教!!!


    這仆鈴鎮是個屁的人間仙境,這明明是煉獄,是十八層地獄,層層都不一樣,層層都在吃人血,人肉。


    戚典淚眼婆娑,還在堅持說完:“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這片村莊,就剩下老弱病殘了,那時,村子還有村子的模樣,我看到這個村子的時候,我沒有一絲一毫想報仇的心思,我還慶幸我自己活下來了。畢竟,那些人的死去,讓我太震撼了,心情都平複不了,我想著在這裏苟延殘喘到老總可以吧?”


    “但是,人間苦難真的是層層都是地獄,本來想著那間牢獄對待我們這些無用之人還有點良心,給了我們活路,沒想到,給了活路,他們沒有給我們一片貧瘠之地,讓我們可以好好的活法。”


    “人真的是,你再怎麽弱勢,怎麽可憐都有人欺負你的,這裏多數都是老弱病殘,那些管事的人心裏那個病態,名義上說著為了更好的“照顧”我們,其實是給他們找樂子,為了欺負我們,讓我們圈著腿,舉著鼎那樣走路。但我是一名戰士,戰士不能投降,這是我心裏最後一層底線,我拒絕,他們就毆打我,最後把他們打累了,直接給我捁上鐐銬,幸好我腿斷了一根,不用圈腿走路,我的天,我的缺陷竟然是護我尊嚴最後一棵大樹,我真的活得窩囊啊,我比那李誠紛窩囊了千萬倍了。”


    “我們在這被奴役得久了,我們都失去了眼神中的光彩了,我也想明白了,沒有光彩,能活命就行,楊教主,你知道嗎?這才是我眼中的三不教和仆鈴鎮,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我手中爭取到的這副鐐銬的意義了,多諷刺啊,我自己不敢拚命,不敢死,我隻敢奢求一個救世主的出現,這就是我這個窩囊的戚典,我曾經的自傲不凡,滿身鐵骨,現在,隻有鐐銬是硬的了。”


    楊一揚用力的捏捏腦袋,想說些什麽,但始終沒說出口。


    戚典看在眼裏,他也揶揄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聽完這悲戚殘忍的故事,竟然沒有那份俠客的衝動,看來楊教主是想到了什麽吧?你小小的年紀有了這份滄桑,挺好的,不像我們以前那般,沒點自己的思想。”


    楊一揚心中難受,不敢看他:“大叔,你不用這麽陰陽我,這件事涉及的一些事,我確實知道一些,但我不知道他們這麽狠,這件事我會管的,但是,我需要一段時間處理,這個村莊,我會重新叫人過來管理,大叔,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珍惜你的命,到時作為人證幫我說話,知道嗎?”


    戚典:“好,有你這麽句話,那我這些日子的苦,都不算白挨了。”


    楊一揚:“還有一點,大叔你要明白,不是亂世未到我們這裏來,而是禍亂的起源就在人心,大叔,你來仆鈴鎮遭受到這般不幸,對不起。”


    戚典:“你還是對你手下的人說吧。”說完,他就走了。


    楊一揚:“好。”


    戚典沒有迴頭看他,似乎在戚典心裏,他知道自己說了這麽多事情出來,也快要死去吧?


    楊一揚沒有阻攔,默默和十三說道:“現在是什麽時分?”


    十三:“差不多申時。”


    楊一揚:“現在應該有人過來了,你去村中保護一下村民。”


    “小主,你呢。”


    “我去屋內休息一下。”


    “那不是更不安全?”


    “到時我把妝發脫下來不就好了嗎。”


    “好的。”


    “不過,你要記住,如果我一刻沒脫妝發,你都不要拆穿我是教主的身份。”


    十三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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