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都城建康城郊別院,為南齊皇帝賞賜給林太醫的莊子,即是皇帝賞賜,別院修繕得清幽別致,怕是知道神醫林一脈的古怪性格,這座別院四周鮮少有世家別院,孤零零的有些許偏僻,別院裏的下人不多,鮮少人登門拜訪林太醫,遂別院越發顯得幽靜。

    蕭寧下車後,命人去敲門,隨從敲了很久,朱漆大門不開,隨從問道:”大小姐。”

    “繼續。”

    “是。”

    哐哐哐,哐哐哐,隨從用鎏金門環敲著門,好一會後別院裏傳出腳步聲,中門未開,一側的角門裏露出個人腦袋,蕭寧尚未說話,蕭婉笑容甜美親切,聲音似珍珠落在玉盤上悅耳:“敢問小哥,神醫林可在?我是蕭家小姐。”

    ‘砰。’小門關上,“我師傅在別院,可不會出診,管你是什麽小姐,離去,離去。”

    蕭婉碰了一鼻子灰,太不識抬舉了,向蕭寧望去,“阿姐。”

    神情淡然似早有預料的蕭寧輕易腳步,越過蕭婉時,道:“不是你笑得甜,旁人都會給你麵子,蕭家是世家大族,可神醫林眼中,是有求於他救命,你語氣雖親切,人不見得親切。”

    撇下蕭婉自省,蕭寧走到大門前,早在決定請神醫林救治祖母,蕭寧便命人打聽消息,收集神醫林的一切消息,神醫林神龍見首不見尾,三十年不曾給一人瞧過病,性子古怪得緊,可總有一點點消息傳出,比如說有人能將神醫林從屋子裏請出,他瞧病的機會大增,再比如···在旁邊不起眼的牌子,蕭寧離近,上麵歪歪扭扭的幾個字,不仔細之人會忽略過去。

    蕭寧念了一遍,“舉世無上神醫林。”果然,神醫林飄渺難尋,但每到一處必會在門口掛上這牌子,請求診的人對出下聯?蕭寧聽見身後的動靜,迴頭一看,蕭婉直直的跪在別院門口,“神醫林,求求您救救祖母。”

    ”蕭婉,你起來。“

    ”阿姐,請不到神醫林,我決不起身,我要救祖母。”

    蕭婉態度堅決,蕭寧道:”蕭婉,我再說一遍你起來。”

    “不,阿姐,你不肯,我肯,為祖母我不在乎吃苦。”

    蕭寧轉身,留下兩個字,”隨你。”再次看了看那行字,蕭寧吩咐:“紅袖,擺紙筆軟席。”

    “是。”

    紅袖帶著小丫頭從馬車上取下軟席擺好紙墨,世家小姐出巡,軟席是必備的,坐在軟席上賞景品茶,悠然自得,此時蕭婉

    跪在府門口,蕭寧卻坐在舒服的軟席上,身前放置著一張漆木能照人的書桌,在上麵擺放茶盞堅果等物,蕭寧不似來請神醫林,是來賞景的。

    高大的樹冠遮住炎熱的日頭,紅袖跪坐下研墨,一氣質高雅的世家小姐,一清秀俊俏的婢女,蕭婉看著悠然寫字的蕭寧,咬著牙根,娘說過,要跪地下懇求神醫,她囑咐過的,蕭婉的低微越發襯得蕭家大小姐的高雅從容,蕭婉懷疑,母親是為她好嗎?是打算成全蕭寧吧,蕭婉好懸從地上躍起。

    “送進去。”

    “是。”

    蕭寧端起白瓷茶盞,無視跪地的蕭婉,欣賞起別院四周的景色,地處偏僻些,但景色不差,在別院的北邊是一片片錯落有致的稻田,隨風蕩起金色波浪,蕭寧闔輕嗅風中稻香,是豐收的好年頭,記憶中北燕皇帝年底故去,北燕鬧過饑荒曾求助於南齊,前生在寺廟裏蕭寧一日隻能吃一碗粗米飯,更清楚糧食的可貴,是不是借著北燕糧食危機,大賺一筆?奢靡的日子離不開銀子。

    世家尊貴,可沒銀子,尊貴是當不得飯吃,當不得衣穿。祖母有一點說錯了,世家的消亡不僅僅是內爭骨肉相殘,或是後繼無人,還有一點便是不善於經營。

    “大小姐,他收了。”

    “嗯,等等看。”

    過了半刻鍾,別院裏無動靜,蕭寧有提筆寫字,遞給紅袖,“再送。”

    紅袖原本識得幾個字,蕭寧又教過她幾日,宣紙上的字紅袖認識,麵露為難之色:“大小姐,合適嗎?”

    “送。”

    “是。”

    紅袖將書信送別院,敏銳的感到來取書信的人臉色有點陰暗,接過書信時,瞟了一眼安然品茶的蕭寧,嘟囔道:“蕭家大小姐?”

    ”是。”

    紅袖見那名青衣少年他揉了揉臀部,咧嘴道:”非同一般。”砰門有關上了,少年一瘸一拐的給師傅送是書信,這次會不會被師傅踢出去啊,師傅,罵你的是蕭家大小姐。

    劈裏啪啦,茶盞,瓷碗,古董都被師傅扔地下了,其中還有二師兄孝敬的前朝玉器,師傅經常把玩來著,現在都成碎片渣滓,坐在椅子上喘氣的老者,道:“拿來我看。”

    “師傅,您別找虐了。”少年實在是不忍心六師兄的別院被師傅給徹底的毀了,“拿來。”少年無奈的地上書信,以前沒發覺師傅有找虐的勁頭,少年跐溜跑出門外,“師傅,您慢慢看啊,消消氣,是蕭家

    大小姐···”

    “臭丫頭,臭丫頭,她敢罵我?啊,我是神醫林,她敢罵我。”老者跳腳,“看在她讓我贏了林丫頭,我有幾分可能給她祖母看看,可現在她···她···”

    神醫林就是方才那位攔路哭小強的落魄老頭,“師傅,蕭大小姐不知道您就是神醫林。”少年幾乎是神醫林帶大的,經常看著師傅帶著小強攔路哭喪,被人打,被人罵,被人嘲笑是常事,師傅偏偏樂此不疲,如果罵得太兇,師傅會報複迴來的,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就病了,從少年懂事起,隻有蕭家大小姐給了小強喪儀,還能說出眾生平等的話,不似玩笑。

    少年聽幾位師兄說,師傅這把戲玩了好幾十年了,少年本慶幸終於可議不用陪著師傅瘋,現在瞧著暴怒幾乎噴火的師傅,少年屁股又疼,師傅以後下腳能不能輕一點呢。

    “不行,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神醫林一陣旋風直奔大門,“開門,開門,給我開門。”

    蕭寧聽見動靜,望向逐漸打開的朱漆大門,神醫林嗎?祖母的病有希望治愈了。

    ”蕭家丫頭。”神醫林底氣十足,蕭婉抬頭見到門口的老者,跪不住坐在地上,“你是····你是方才那···瘋子?”

    蕭寧錯愕一瞬,扶著紅袖起身,唇邊含笑,和神醫林對視,“我是蕭家大小姐——蕭寧。”

    作者有話要說:神醫林的刁難剛剛開始,如果太好解決的話,蕭寧揚名就沒意義了,也不會看蕭寧順眼,神醫林主動去治病,老頭的性格很古怪,很可愛,這事蕭寧走出改變的第一步,是最重要的一步。

    28

    28、第二十八掌破題...

    “神醫求求您救救我祖母,蕭婉對不住神醫您,您怪我罵我都成,救救我祖母吧。”

    蕭婉跪爬婉轉低泣,蕭寧眼睜睜的看著神醫林收迴了已經邁出別院大門的一隻腿,神醫林越過蕭婉,道:“蕭家大小姐,我偏不上當,就不出門,你怎麽著吧。”

    蕭寧恨不得堵住蕭婉的嘴,把神醫林激出別院容易嗎?蕭婉抹淚聲聲哀求,”為了祖母,我什麽都肯做,您是當世神醫救救祖母吧。”

    蕭寧麵上並未帶出失望,“蕭婉,你住嘴。”

    蕭婉抬起溢滿眼淚的眸子,水亮水亮的,抽泣:”阿姐,我們是來請神醫林救命的,怎麽還能擺世家小姐的架子呢,一起跪下吧。”

    憑什麽我跪著,你站著?蕭婉心

    態失衡,誰都不願用自身的狼狽襯托別人,蕭婉也不例外。以前狼狽做陪襯的一直是蕭寧,去了一趟別院,蕭寧的變化讓李氏措手不及,李氏忙著對付蕭寧,對女兒蕭婉關心不夠,又趕上李氏墮胎,李氏無力教導蕭婉,在臨行前叮囑了蕭婉幾句,命她見機行事,該示弱時就要示弱,不可端著世家小姐的架子。

    蕭婉不過九歲,尋常人都捧著蕭婉,不敢讓她受委屈垂淚,隻要她說幾句軟話,定能達成所願,蕭婉將神醫林想得太容易了,她不知道神醫林就連北燕皇帝,南齊皇族都不放在眼中,她充其量是蕭家小姐,神醫林哪會看得上?

    “蕭家丫頭,你進來讓我罵一頓。”神醫林站在門口,向蕭寧吼道:”你敢用對聯罵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

    “知道。”

    蕭寧冷靜從容,神醫林抓狂了,“知道還敢罵我?罪無可恕。“

    “我不覺得是辱罵你,神醫林,我說得都是實話,你是不是見死不救?你是不是是端著神醫的架子?你是不是有恃無恐?你是不是不顧病患疾苦?你是不是不顧患者親屬的悲苦?我有說錯哪一句?”

    神醫林手指著蕭寧,洗幹淨的臉上似豬肝一樣,“你···你···進來···讓我也罵一頓,豈有此理,你比林丫頭還狂妄。”

    神醫林身旁的少年滿眼敬佩,蕭大小姐不止敢用對聯罵師傅,當麵也敢罵人,實在是···實在是···太有趣了,少年扶住跳腳暴怒的神醫林,“師傅,您息怒。”

    神醫淩踢了徒弟一腳,轉而對蕭寧道:“您進來,讓我也罵你一頓。”

    “阿姐,您就聽神醫的話吧。”蕭婉失望的看著站得筆直,不曾向任何人低頭的蕭寧,“您想想祖母啊。”

    蕭寧問道:“我讓你罵一頓,你肯娶看祖母嗎?”

    “····”

    少年揉著被師傅踢過的屁股,蕭大小姐再接再厲,師傅身子骨好得很,氣不壞的。

    “蕭家丫頭,我可沒邁出別院。”

    蕭寧轉身就走,“收迴東西,迴蕭府。”

    “是。”

    紅袖扶著蕭寧上馬車,神醫林長大嘴巴,“蕭丫頭,我還沒說完呢,你···你···你這個丫頭,氣死我啦,氣死我啦。”

    蕭寧絲毫不理會怒氣怨氣衝天的神醫林,隔著車簾問道:“蕭婉,你是和我一起迴去?還是繼續跪著。”

    “我··

    ·我···”蕭婉很猶豫,膝蓋跪得很疼,咬咬牙:“不像阿姐,我要跪著神醫林不肯救治祖母的話··”

    “迴府。”

    蕭寧直接吩咐,馬車緩緩離開別院,將暴怒的神醫林,哀婉幽怨充滿孝心的蕭婉拋開,神醫林指著越行越遠的馬車,“她就這麽走了?”

    “是,師傅蕭大小姐迴去了。”

    “她不想我我瞧病?”

    “徒弟認為她想。”

    “那她怎麽能走呢?”

    “師傅,徒弟不知道。”

    少年垂頭強忍住笑意,從來未有一人在師傅麵前如此決絕,神醫林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泄,狠踹了一腳打門,惡狠狠的說道:”關門,氣死啦,氣死我啦,林丫頭去了,來個更難纏的蕭丫頭,我···我是什麽命啊,關門,關門。”

    神醫林拂袖而去,朱漆打門合上,蕭婉——無人看她一眼,也無人在意於她,蕭婉手抓著塵土,低垂著腦袋,臉露猙獰,蕭寧,我不服。

    ”大小姐,這樣做好嗎?”

    蕭寧歎道:“我不怕被神醫林罵,我怕的是被他斥責還請不來他,祖母最在意的是蕭家百年名聲,用屈辱換來神醫林,祖母寧願病逝,我隻能另想法子,蕭婉···我真不應該帶她來。”

    沒有蕭婉,神醫林會出別院,蕭寧可一直氣壯的請神醫林瞧病,因他定下的規矩,誰能將他從屋子裏請出來,他就會去看看,至於是不是救人性命,還要有三道難題,但去看病總是希望。

    “神醫林太難請了,古怪的脾氣名不虛傳,在途中葬小強,奴婢還以為···”

    蕭寧笑了笑:“紅袖,這世上無人可得所有人喜歡,神醫林不會因我給了喪儀就肯治病,一事歸一事,說不到一處去。”

    蕭寧迴到蕭府,向蕭冀錚說了經過,“父親,女兒迴另想法子請到神醫林。”

    “蕭婉···”蕭冀錚語氣裏多了一分惱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應將她帶迴來,省得丟臉。”

    “父親,興許妹妹能將神醫林請迴來,柔弱的女子總能得到憐惜的。”

    蕭冀錚眸光一凝,哪怕她們別有用心?甩掉腦中荒唐的想法,“寧兒,蕭婉是蕭家小姐。”

    “我留了侍衛保護蕭婉。“

    蕭冀錚欣慰的點頭,“去看看你祖母,為父看她病情不重,林太醫讓將養。”

    “是。

    ”蕭寧離去,祖母未告訴父親實情,神醫林她是一定要請到,蕭寧去看了祖母,蕭老夫人勸道:“小寧,隨緣隨份,生死有命萬事強求不得。”

    “祖母,我記得。”

    “大小姐,您要怎麽做?”紅袖再為蕭寧磨墨,蕭寧落下最後一筆,“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提到的可解現在的困境,我會讓神醫林心甘情願走出別院。”

    鏡子映著蕭寧自信的樣子,“人都是好奇的,神醫林有最後三道難題做依仗,單以好奇心來說,他比任何人都強。”

    有後路便不會過分在於眼前,蕭寧吩咐:“按我說得做。”

    “是,大小姐。”

    蕭家大小姐和神醫林對上的事頃刻之間傳遍建康,蕭寧怒斥神醫林,很為求診不成的人出了一口胸中悶氣。

    烏衣巷王家,王淵作畫完畢後,“明日,我去別院。”

    “哥哥,蕭寧不知天高地厚,咱們去看她笑話去,哥哥,難道您不生氣嗎?”司馬茹纏上司馬睿,“哥哥,你能不能別光顧著看書?”

    司馬睿俊臉揚起堪比皓月般皎潔的笑容,“我不是去看笑話,是要幫幫蕭家大小姐。”

    “哥,你傻了嗎?”司馬茹跺腳,司馬睿道:”小妹,以德報怨為名士風流,何況蕭家大小姐,我···”眼裏閃過誌在必得,“手到擒來,讓蕭家最尊貴的小姐癡迷於我,世人皆知司馬郎。”

    “好,好,到時哥哥再將蕭寧拋棄,看她還怎麽傲慢無禮。”司馬茹對此很有信心,司馬睿是謫仙人,蕭寧定會沉迷於司馬睿無法自拔。

    “諸葛雲,你去一趟。”

    “是,父親。”

    三日後,蕭家大小姐帶著蒙著厚厚簾布的馬車,再次趕到神醫林所在的別院,本來幽靜的別院,多了許多世家少爺小姐們的鋪就的軟席。

    作者有話要說:舞台鋪就,蕭寧揚名之戰啊,姑娘們能想到蕭寧想得什麽法子讓神醫林出來嗎?哇哈哈,好奇心殺死貓。該虐的某閑不會放過,該是蕭寧揚名的,某閑也不會錯過,低調不等於不能高調,內斂不等於不能張楊,因環境而變化,活得精彩便是蕭寧重生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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