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濯睜開眼,眯著眼睛瞧他,鬆開了他的手,“不浪了?”


    沈宓抿唇,“我方想起來,我這身子骨確實還虛弱著,不宜折騰。”


    聞濯歎了口氣,看出來他是真的對上迴蒙了層陰影,又湊過去重重吻他,“是我的錯。”


    沈宓突然不自在起來,“你正常一點。”


    聞濯莫名其妙,“我不正常嗎?”


    沈宓點點頭:“你最近越來越講理了。”


    聞濯挑起眉頭,“你更喜歡我蠻不講理的時候?”


    沈宓搖頭,“倒也不是,你這樣,總讓我覺得,好像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聞濯揉了一把他的頭發,“你好像很喜歡我,我受一丁點委屈都見不得。”


    沈宓拉著他往裏院走,邊說道:“不然呢。”


    聞濯突然停住將他撈起身橫抱了起來,嚇得沈宓不自禁摟住了他的肩頸,“你這又是鬧哪出?”


    聞濯勾起嘴角,緩緩邁步往裏院走,“就是想抱你。”


    沈宓撇了撇嘴,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瞎折騰。”


    聞濯一本正經地頓了頓,“不是,”他低頭用下巴蹭了蹭沈宓的發頂,“我不敢說。”


    沈宓冷哼一聲,“喲,你還能有不敢的?”


    聞濯失笑,整顆心都是滿的,“有,而且很多。”


    沈宓眯了眯長眸,“舉個例子。”


    聞濯踹開房門,挪身進屋,細細道:“且知寬疾肺,不敢恨危途。”


    沈宓教他放下地,盯著他問,“為何不敢?”


    聞濯並未立即迴答,他將沈宓拉進懷裏,恣肆地將兩人氣息混在一起。


    他低頭吻他,又在崩斷之際鬆開他,喘著粗息低語:“人不能不知足,我該知足了。”


    他轉身朝著書房後麵的浴池挪去,褪了外袍,整人沒入水中。


    沈宓跟去,立在岸畔定定看著他,“你撒謊。”


    聞濯立身不語。


    沈宓接著道:“自你查漕運一事起,你便不知足了,你迫不及待想要抓住這條線上的把柄,就是為了找出韓禮他們謀逆的證據,”


    “如今,你明知道是詐,卻還是要查魏簾青,是因為你仍舊不知足,你寧願自己跳進深淵裏,也要將韓禮這個隱患盡早抹殺,”


    “不敢恨危途…”他冷笑一聲,“你不是不敢,是不能,倘若我猜的不錯的話,接下來你是不是就等著事情鬧大,聞欽召你進宮問罪,最好還能將你調去江南親查此案。”


    良久,聞濯才緩緩睜開眼,衝他埋怨地笑了笑,“你怎麽…”他歎了口氣:“就生的這樣聰穎絕頂。”


    沈宓麵色不豫,似有惡水漸漸化成冰,蒙了塵的裂紋露出他眼中悲憫,他仿佛置身事外,又沾染了煙火紅塵,他喃喃發問:“值得嗎?”


    聞濯從池中挪到他站立的岸畔,仰麵與他對視,忽而唇邊勾起一抹肆意笑容


    他伸手一把將沈宓拽進了水裏。


    沈宓激烈撲騰了兩下,還沒來得及張嘴罵他,便聽見他說:“就像這樣,”


    他抱著沈宓的腰身,將他的後背抵在岸畔,抬眸仰視著他,“你一早就將我拽下來了,早到當年我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


    沈宓雙腿纏住他的後腰,雙手微撐在他肩膀上,他像是隻魅惑人心的水妖,打濕的發絲淩亂貼在他臉側,溫水濡濕的眼尾,泛著令人心猿意馬的緋紅,還有那張飽滿又柔軟的唇在微動:


    “還能及時止損。”


    止不了了


    聞濯勾住他的後腦,將他整個人壓下來同他親吻,水霧和潮濕的蔓延,讓天雷勾地火的熱度又一陣陣向他二人襲來。


    原本放鬆的身軀重新緊繃,他不耐地掐住了沈宓的下巴,迫使他接受他強行賦予的所有。


    沈宓教他徹底拖下了水,忽明忽暗的水色淹沒了他的目光,隻有唇上鋪天蓋地的溫度和疼痛,讓他拎著一絲清醒。


    或許水,原本就是一種能夠卸去人大半心防的妙物,沉溺其中太久,就會被它極致柔軟同化去盔甲。


    沈宓在水中瀕臨窒息,又在水麵重獲生機,他還是那條沒了鰭的池魚,今日打斷手腳,卻有了別人來托著他。


    他再次被帶出水麵,不自覺眸裏劃出來熱淚,燙的身下之人手臂一僵,攬緊了他的腰。


    聞濯將唇緩緩分開,眸中晦暗的光影讓人生出畏縮,他揩了下沈宓泛紅的眼角,隨即啞著嗓子,生怕驚擾了沈宓似的,低聲問:“疼嗎,疼就不會再胡思亂想,過來……”


    沈宓不言語,他便附身吻上沈宓長眸。


    溫熱的舌葉掃過沈宓眼睫,一一舔舐去上麵綴的淚花,又順到他耳廓,吻他的耳垂。


    他二人同時一顫,差些又雙雙滑入水底。


    “值得嗎?”沈宓又問。


    其實人一輩子沒有什麽值不值得,隻有想不想做。


    倘若非要考慮值不值得的話,想必大多數事情都是不值得的。


    可不值得的前提,是有損自身利益,而值得的前提,則是自身欲望歡喜。


    前者看似重在前程萬裏,實則不如後者一句歡心,來的一瀉千裏。


    君子立身處世為端直廉方,有所作為要重於俗世欲望。


    人人都說在世要爭個百世流芳,卻沒有任何人問過,倘若處世不公,活著不快,又該如何自處。


    有人或許會說寄情山水、遍覽群書,任何超脫身外之事,都可行。


    可他終究未曾領略別人到底何等不快,他不是別人,別人也成為不了他。


    於沈宓而言,端直廉方的立身重於泰山。


    但對聞濯而言,找到一個活著的理由和欲望超過一切。


    他不是沈宓,也絕不會問出值不值得這樣的話。


    但他同時無比清楚,倘若沈宓這樣問了,一定是疼了。


    且疼的狠了。


    “這天地之間,隻有你我能抓得住了。”聞濯迴答說。


    沈宓搖頭,“還有更多”


    “我隻能看得到你,”聞濯打斷他,“權位的頂端是受係八方的桎梏,立於世間更難有自由身,唯有人心,倘若是真的,亙古都不會變,亙古都能握在手中,作為處世的籌碼。”


    沈宓神色微動,問道:“你是個賭徒嗎?”


    “不,”聞濯附身去吻他沾濕的眼角,“我是你的信徒。”


    沈宓背靠岸畔,直視著他,“我不想要信徒。”


    聞濯眼神諱沉,緩緩撥開他的衣領,手指在他鎖骨間摩挲,“那便不要。”


    話落,他勒緊了沈宓的腰身,將他翻身帶到了胸膛上,壓著他的後頸附唇而去。


    眼前再次變得忽明忽暗,沈宓脊骨受力,身不由己,狠狠一個紮入水中之後,他猛地仰起脖頸,痛的狠狠咬在了聞濯的唇上,“你個…騙子”


    聞濯將他翻過身抵到岸畔,碰上了他的脊骨,一隻手扣著他的腰腹,一隻手掐著他的下巴同他糾纏。


    身側的水浪湧動的越來越兇,拍打出的浪花紛紛迸濺到他二人麵上,聞濯半眯著眼望他殷紅的眼角,忽然頓住。


    輕聲問他:“這迴除了痛,還有別的嗎?”


    沈宓教他的動作引起陣陣痙攣,小腿蜷曲蹬在他膝蓋上,他欲想翻身,又教聞濯猛然一把給壓了迴去,沈宓沒耐住痛唿一聲,垂下了腦袋。


    耳際隻剩下池水翻湧的聲音,眼前如幻如夢,他抓不住任何支撐的東西,隻教身後的人緊緊圈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忽然發生的一陣顫栗,教他猛然仰起頭,不自覺地脫口而出“聞”兩個字。


    接著他便沉在一陣又一陣勢頭兇猛的浪中,徹底沒能起來……


    作者有話說:


    真的,我真的很喜歡寫這種時候的一些逼問和剖白。


    君子如鬆蘭,高風卷白骨。


    欲者隨波流,執念追朝暮。


    前者是沈,後者是聞。


    第50章 藏書樓


    沈宓後半段死去活來時,才教他從水裏撈了出來,倒是也沒歇會兒,跟著榻上又折騰了幾迴。


    最後實在成了根熟透的麵條了,架也架不住聞濯這個牲畜,隨他在浪裏撲騰了幾次,一個個勢頭極猛的浪頭撞的他眼冒金星。


    緊接著便跟下了鍋似的抽搐了一陣,眼前徹底被浪蒙白,腦花兒一瓣一瓣慢慢下墜,紛紛掉落浪裏。


    聞濯終於停下來看他,似是怎麽也看不夠,同他貼著胸膛俯下身來碰他嘴唇。


    沈宓起初還有些知覺,後頭潮浪一沉,變得風平浪靜起來,他便意識模糊掉入了一個烏漆麻黑的洞裏。


    靈台再清醒時,周遭的場景已經變成了宮中的那座藏書樓。


    他立在書架前,身側有人喚他


    “阿寧,你什麽時候來的這裏?”這是…長靖帝的聲音。


    沈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夢,抬眸望了一眼他身後的書架,又扭頭看了看立在跟前的三個人。


    他下意識就編了個借口搪塞,“昨日讀的詩文中有不懂的地方,便來了這裏查解。”


    長靖帝聽到他的迴答很高興,露出笑容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接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肯求知好學,再合適不過。”


    沈宓低著眸,沒有迴話。


    長靖帝隨即側目看向在場的其他兩位,“方才說到哪裏了來著。”


    立著的兩人沉吟半晌不出聲,直到聽見沈宓平靜道:“迴陛下,在問阿寧品性如何。”


    長靖帝沒想到他會作答,還半分都沒有想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他冷哼一聲,盯著沈宓的神色盤問道:“你都聽到了?”


    沈宓點了點頭,始終沒有抬眸看他。


    “你沒有想要說的?”長靖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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