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都是好,他按理說不應該怕的。


    聞濯輕輕敲了敲小案台麵,“我同先帝,並不是一母所生。”


    聞欽愣了愣,他沒想到聞濯居然能夠開口跟他說這些,遂有些緊張,“我知曉。”


    聞濯輕笑,“你既然知曉,還打算跟我處成親叔侄?”


    聞欽搖頭,“皇叔,不是親的也無所謂。”


    聞濯看著他半晌沒說話,隨後撚起茶杯飲了口茶,“總有一日,你會有所謂的。”


    少年意氣時總是接受不了這個“總有”,好像他什麽都不是,什麽都遵守不了,什麽都做不到一樣。


    “不會。”聞欽頭一迴反駁他。


    聞濯沒把他的話當真,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諾約定,而這世間,如今有沈宓一個例外也夠了。


    不痛不癢撇開視線,轉移話題道:“還有一個吏部尚書的空缺…我記得去年年底,吏部大部分事務,都是由右侍郎蘇時稔督辦,他差事做的不錯,是個合適的人選。”


    聞欽點了點頭,“我記得他。”


    聞濯舔了舔唇,看了一眼方才季瑜坐過的位置,“近來戶部嚐的甜頭太多了。”


    聞欽乍一聽,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隨意應付了一句,又尷尬地衝著聞濯發笑。


    聞濯:“五月後,將都察院和給事中這兩把刀給用起來,新任官職是為了朝局穩固,不是慶祝升官發財。”


    聞欽恍然大悟,“謹聽皇叔諫言,”他又想起什麽,補充道:“那日後皇叔還參與朝政嗎?”


    這句話倘若是旁人來問,聞濯或許還會思量一番他的用心,但眼下是聞欽在問,他直接無所顧忌道:“名頭還在,出了問題自然管。”


    聞欽麵上露出笑意,“那就好。”


    聞濯懶得再跟他多說了,放下茶杯,就起身準備攆人


    “沈宓…”聞欽到底還是有些惦記,但他知道如今他不該多問,於是念出名字,又停了下來。


    看著聞濯嚴肅起來的神色,請辭道:“沒什麽,恭賀皇叔喬遷新府,正事道過,我們便不多打擾了。”


    隨即聞濯便送他二人出了府。


    作者有話說:


    聞濯:那圖不是我不留,主要我就看得進去沈序寧的畫像,畫上倘若是旁人,我便覺得要瞎了眼睛。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關注收藏打賞三連!!!!


    注:煮茶工序是陸羽茶經中的步驟,原書都是文言文,這裏是我自行寫的翻譯,有興趣可以去讀茶經原文。


    第39章 燎原火


    聞欽送來的禮是一塊上等的血玉,料呈血紅色,晶瑩剔透,握在手中溫潤和澤。


    聽說這是前些日子顧楓眠為了討好他,特意派人在西北尋得的,花了許多人力物力送迴京都,轉眼卻到了他的手上。


    聞濯嗤笑,反手將玉丟進了匣子。


    濂澈任勞任怨收起禮盒,正要打算送去倉庫。


    聞濯又瞥眼看他,道:“吩咐濂淵去吏部,請右侍郎蘇時稔(ren)來王府一趟。”


    ***


    蘇時稔(ren),字歲康,京都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做官的,屬於年紀輕輕就邁入官場的有為之士,如今已經置身朝廷十數載,雖出身高門,但為人還算剛正,居身吏部多年,可以稱得上是兩袖清風。


    算起來,聞濯同他的淵源並不淺。


    在白葉寺監禁最後的那幾年,嘉靖帝有意培養他,輔佐當時還值年少的聞欽,便在寫文章和評斷時事上麵,請這位蘇大人指點過一二。


    那時京都的科舉考試試題,悉由這位蘇大人出題查驗,他評價人和事,向來發自肺腑。


    當年聞濯在寺中寫出的一首《長風賦》,教他大為稱讚,甚至他還曾多次向嘉靖帝提出過,要親自會見聞濯的念頭。


    如若不是那時聞濯身禁白葉寺,他二人或許能成忘年之交也說不定。


    也多虧了這位蘇大人,自從引薦《長風賦》在京中傳吟過後,有關聞濯“文曲星”的評辭便日囂塵上,他那和尚廟囚徒的名頭,也終於換了個番。


    蘇時稔今日收到王府邀約時,也感慨萬千。


    先帝仙去後,他同聞濯共事的時間並不久,卻始終對這位少年寫成《長風賦》的攝政王,有著一層原始印象。


    當日賦中那句“縱馬金鞭纏玉劍,原為家國離愁斷”,令人深感時運不濟下,少年的不羈和報國之思,而今,當日的少年,也終於映襯他詩裏寫的那樣抱青雲之勢,扶搖直上。


    登門至王府,聞濯已經布了好茶等他。


    蘇時稔受寵若驚,拜禮時才想起今日是聞濯喬遷之喜,近來吏部事務冗雜,他一忙便將此事忘了個幹淨,正打算賠罪,就見聞濯招手教他落座。


    他揣著心思,想著來日要度登門送一份禮,便沒有再多提,困惑聞濯今日請他登門之事,直接問道:“不知殿下召臣所為何事?”


    聞濯同他倒了杯茶,湯是用的上好的雀舌煮開而成。


    “蘇大人可聽說了今日陛下要設立給事中之事?”


    蘇時稔點頭,“確有耳聞。”


    聞濯:“等過幾日給事中重設,朝中就隻剩下吏部群龍無首,由此,我向陛下推舉了蘇大人,作為吏部尚書的人選。”


    蘇時稔眉頭逐漸皺起來,有些琢磨不定聞濯此舉的意味,“承蒙殿下賞識。”


    聞濯當然也有私心,他不打算兜圈子繞彎子,直截了當道:“倘若蘇大人登上尚書之位,那麽吏部右侍郎勢必空缺,此邀大人上門,是為了給大人推薦一個人選。”


    他這一番,稍微有點拉幫結派的架勢,即使蘇時稔再欣賞他,卻也不敢輕易應下,隻好迂迴問道:“不知殿下所舉薦的是何人?”


    聞濯不緊不慢飲了口茶,隨後道:“驗封司的梁羨山。”


    “梁羨山?”蘇時稔有些驚詫。


    聞濯笑了笑,“蘇大人知道他?”


    蘇時稔點頭,“寒門出來的君子,做事也很規矩。”


    聞濯:“能得蘇大人如此評價,說明確實不錯。”


    “殿下折煞臣了”不過,蘇時稔有些還是有些疑惑,“殿下為何會選擇,推舉一介名不見經傳的寒門?”


    聞濯同他添上熱茶,“蘇先生,可還記得,那首《長風賦》?”


    ……


    月色汗漫,流光幽素。


    夜裏,聞濯又從暗門溜進了沈宓的院子。


    可惜沒趕上好時候,正好撞見沈宓屋裏在招待溫。


    聞濯本無心偷聽他二人談話,但這屋子隔音屬實不怎麽好,他待著耳房無所事事,不經意間,便有幾句從隔壁溜到他耳朵裏。


    天地良心,這可不是他非要聽。


    於是他便不要臉了,想著躲不掉,便踏踏實實坐到了牆邊的椅子上聽。


    “昨日,鍾自照進了京。”溫道。


    沈宓隔了一時半會兒,才慢慢問話,“你們接的?”


    溫一口否認,“那不是,我們所屬之事都是分開的,接人的事不歸我們管。”


    屋裏又沒了聲,時不時隻傳來些小物碰撞的動靜。


    “溫月琳近日追查馮昭平的案子,一直沒什麽進展,我看他日日皺緊個眉頭,似乎遇到了難處。”溫的聲音響起。


    沈宓不置可否,“這差既然交給了他,既是信任又是禍,”他微頓一下,揶揄道:“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如若辦好了差,指不定能升官發財。”


    “發個屁的財!你明知道此事根本沒法兒追查下去。”溫有些氣急敗壞。


    沈宓輕笑,哪怕隔著一道牆,也能勾的聞濯心癢癢,他說:“福禍相依嘛,你擱我這兒撒潑又有什麽用。”


    溫微歎了一聲,“溫月琳在大理寺的位置不能動,如若攝政王那邊必然要個交代,恐怕他們會找出個替死鬼來。”


    沈宓挑起眉梢,“你們有對策了?”


    溫本來好好的,聽他發問立馬瞪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在看熱鬧。”


    沈宓舔了舔嘴唇,狡黠地衝他眨了眨眼睛,“自信點,不如去掉‘覺得’二字。”


    溫沒忍住拍了一巴掌桌子,“嘖!”


    這一下沒怎麽嚇著沈宓,倒是把隔壁的聞濯給驚著了,他急著從耳房裏翻窗跳了出去,繞了院牆一圈從正門進,才旁若無人地走到沈宓書房前,撩袍一腳踹開了門


    “喲,看來本王倒是來的不巧了。”他嘴上是一套謙恭,麵上表情卻仿佛想把屋裏的外人給掐死。


    溫教他這陰陽怪氣唬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起身行禮,心裏把這倆死斷袖的祖宗咒到了十八代。


    沈宓站在溫身後,頗有興致地挑眉問他,“殿下怎麽來了。”


    他好像半分都不驚訝,語氣裏的挑逗占了大半。


    聞濯冷笑一聲,“是啊,早知他來,本王就不來了。”


    沈宓強忍著才憋住沒笑出聲,看著身前還低著腦袋行禮的溫,他端正態度,裝模作樣說:“殿下大駕,怎敢怠慢。”


    聞濯不悅地看了眼溫,“怎麽,閣下是還想留下宵夜麽?”


    溫如今不用人招唿,也能聽得懂攝政王的潛台詞,告退的話也來不及說了,轉身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就消失在了院門口。


    屋裏瞬間清靜下來,沈宓悠哉悠哉坐下,臉上的笑意都快掛不住皮。


    “你倒是快活。”聞濯坐到他身側,將他那一張嬉皮笑臉抓過來,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他一下。


    “嘖!”沈宓疼的伸腳踹他,“不做人做狗?”


    聞濯又心疼地掰著他腦袋看,“別動,我看看。”


    沈宓趁著他掰弄,叼住了他手指,報複地使勁咬了一口,在他指節上留了一串牙印。


    聞濯耍賴讓他吹一吹,裝的眼眶都紅了,沈宓信了他的邪,不僅好聲好氣哄了哄他,還仔細地照著他說的疼的地方,通通都吹了一遍。


    吹完還不算,沈宓又自作主張又在上頭吻了一遍,撩撥的聞濯收不住了,他才狠心停下,“你是醋做的嗎?”


    聞濯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倘若我跟個年輕的漂亮不對,年輕的俊俏…算了,都沒你好看。”


    沈宓真是服了他這嘴上花花,給他倒了杯茶,將溫登門拎來的梨膏糖,撚出來喂給他,“行了吧殿下,再吹就過了。”


    聞濯很受用地舔了一下他的指尖,“不吹,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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