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卻是蹇碩手底下的司馬潘隱。潘隱與何進乃是故交,更是何進用來安插在西園新軍中的一顆重要棋子。


    何進與潘隱的交情極其隱秘,便是他的心腹之人都不曾告知,更遑論賽碩等人了。


    聽聞潘隱的話,大廳之中當即響起一道怒喝,“汝乃蹇碩手下的走狗,安敢在此大放厥詞!”


    隨即轉向大將軍何進,沉聲道:“大將軍,此必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派他來亂了我等陣腳,行那以假亂真之事。請大將軍速誅殺此僚!”


    “呸,你休要胡言,我亦深痛恨十常侍,無一刻不想除之而後快。大將軍,我潘隱可對天立誓!”潘隱有些急了,語氣都有些慌張了起來。


    何進望了望場中兩人,不由哈哈大笑,道:“潘兄之言當不會有假。他在蹇碩手下謀事乃老夫故意安排為之,諸君勿要猜疑!”


    隻是經過那人的言語,何進此時的心底也不由升起了幾絲懷疑,潘隱雖然與他有舊情,但他會不會已經又背叛出賣了自己,這會不會是十常侍故意設下的一個圈套?


    一時間,他也有些疑惑。


    不過,顯然已經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思考。


    “大將軍別再遲疑了,還請速速決定!”潘隱急聲又道。


    何進皺了皺眉。


    “咚咚咚!”


    “大將軍,宮裏來了聖旨,道陛下病危,請您速速入宮,商議後事!”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甲士衝了進來,氣喘籲籲稟道。


    何進心裏一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看來潘隱所言不假,張讓那廝竟然敢矯詔,真是好大的膽子!


    曹操見大將軍何進還在遲疑不決,當即挺身而出,神色凝重沉聲說道:“大將軍,事不宜遲,今日之計,先宜正君位,然後圖賊!”


    何進跪坐在座位上輕輕閉上了眼,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打著,竭力冷靜下來仔細迴想計較其中的利弊,他的腦海緩緩浮現了自己妹妹與侄子的身影,好像無論自己選擇是否入宮討賊,都陷入了兩難境地,


    他本不過一屠夫一輩,如今已是位極人臣盡掌天下兵馬,該享受的榮華富貴已經得到,死又有何懼,趁著眼下自己這邊還有人可用,不煩搏他一搏。


    他緩緩睜開了眼,猛然拍了一下自己身前的案幾,案幾上擺放的東西被震晃得七零八落,發出一陣轟鳴般的聲響。


    他神色冷冽地猛然站了起來,抽出腰間佩劍,目光中迸射出一道駭然的殺機,大聲怒喝道:“豎賊安敢欺我至此!如今朝廷外亂未平,現十常侍又內生亂根禍亂朝廷,老子受陛下隆恩,忝坐大將軍之位,自當為陛下扒爛他們身上的豬皮,還朝廷一片安寧!”


    在場的眾人都被何進突然暴怒的言語給震驚到了,紛紛心裏莫名一顫。雖然何進不過一屠夫,但多年身居高位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渾身上下透露著屬於上位者的那份不容觸碰的威嚴。


    他眼神銳利如鋒地緩緩掠過眾人,沉聲喝道:“諸位,誰敢與吾正君討賊?”


    頓時,在場眾人仿佛被打了雞血一般,無不覺得熱血沸騰,激揚澎湃,興奮不已。


    隻見常在何進身邊行走的心腹袁紹,率先起身來到大堂中央,轉身麵朝主位,握拳低頭朗聲道:“願借精兵五千,斬關入內,冊立新君,盡誅閹豎,掃清朝廷,以安天下!”


    劉修望著場中那道俊朗身影,眼皮不由輕輕挑了挑。


    這兩人恐怕是早就商討好了的吧,隻是眼下形勢已然如此,在場眾人縱使心有猶豫,隻怕也別無選擇了,否則就要被判為謀逆當場遭到誅殺了。


    “大將軍,俺不懂甚大道理,但勝在有一身蠻力,願為大將軍在前方開路!”又一人穿著沉重的鎧甲大踏步走出,拱手豪邁笑道,正是西園八校尉之一的鮑信。


    曹操雖然先前被駁斥心有不快,眼下被他們的豪邁之氣感染,也立刻起了身,來到堂前笑道:“曹操不才,也願用手中三尺利劍,陪大將軍走一趟!”


    “老夫雖是手無寸鐵文人,也想去奈何橋上瞧一瞧!”


    “少了我何某,豈不無趣至極!”


    “必須算老子一個!”


    ……


    一道道豪邁之聲。


    在寂靜無聲的大廳之內響起。


    一道又一道身影踏步而出來到堂前。


    不過瞬間廳內三十餘人動作如出一轍,紛紛起身,慷慨請命。


    何進笑容燦爛,心底昔日殺豬時的那股豪氣被眾人引了出來,他輕輕抬起手臂,眼裏隱有淚痕和掩飾不住的激動之色,高聲道:“那就勞煩諸位隨老夫入宮一趟,誅殺逆賊!事成之後,老夫請諸位用大好頭顱暢飲美酒,如何?”


    這一刻,所有人抱拳低頭,幾乎異口同聲道:“願往!”


    何進手臂緩緩下壓,眾人頓時斂神,恭敬待命。


    “鮑信。”


    “末將在!”


    “你即刻率兵,接管京城城防,沒有本將軍之命,任何人不準進出城門!”


    “末將遵命!”


    何進說完,扭頭看向最前方的袁紹,沉聲道:“本初何在?”


    “末將在!”


    “你與逢紀二人率本部人馬及羽林軍三千,待皇宮東門大開,即可兵圍皇城,攻進皇宮!”


    “末將(屬下)遵令!”


    “潘隱,曹操。”


    “末將在!”


    “你二人領本部人馬,待皇宮大門打開後,立即率兵前往中德殿護衛皇後與皇子辯,將他們安全帶至文華殿來。”


    “末將領命!”


    何進拇指食指輕輕摩擦著劍柄,眯眼望著堂內眾人,頓時有一種氣吞山河之意。


    他微微停頓片刻,忽然靈機一動將視線落在了劉修身上,目光如炬,旋即朝他淡笑吩咐道:“劉修聽命。”


    劉修微微欠身抱拳道:“末將在。”


    何進笑道:“久聞季緒在沙場勇猛無敵,此次就有勞你率兵跟在本將軍身旁,隨老夫進陛下寢宮,誰敢阻攔,立刻殺之!”


    劉修爽快答道:“末將領命!”


    心底卻對屠夫何進不免又高看了一眼,手底下明明人手眾多,卻讓自己領兵跟隨,既是看重了自己劉氏宗親的身份,也是看重了他父親劉表在擔任北軍中侯多年,其他宮殿的人馬多為劉表舊部,有了自己在他身旁,一旦正君位之後這些人絕不會跟著生亂。


    何進讚許地點了點頭,隨即大聲道:“其餘諸位,隨本將軍一起入宮誅賊!”


    雄渾的氣勢在這一刻在何進的身上達到了巔峰,舉手投足間透著攝人的威嚴,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喏!”


    眾人抬頭望著大將軍何進,也都麵色激動地昂聲應道。


    成敗在此一舉!


    成了,他們就是救駕從龍之臣,必將名垂青史!


    ——————


    夜色降臨。


    京城的街道之上。


    馬蹄聲陣陣。


    火光衝天,恍如白晝。


    一隊隊士兵巍然而立,一手持兵器,一手持火把。


    冰冷的刀鋒閃爍著火光,讓人看著反而有些瑟瑟發抖。


    整個京城裏的夜晚開始變得煩躁不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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