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縣城下,屍體早已堆積如山,護城河被鮮血浸染成了血河。


    城頭上一些牆頭已經有些破損了,走道裏睡滿了疲倦的黃巾兵,他們抱著兵器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唿唿大睡。


    清晨,一縷和煦的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在西華縣城牆時候,沉重的戰鼓聲將還在沉睡中的黃巾士兵們驚醒了過來。


    喊殺聲震天。


    在城頭睡覺的黃邵也一躍而起,他揉了揉泛酸的雙眼,提起鐵槍,從牆垛處往城下凝望。


    隻見五千漢軍手執盾牌長矛,簇擁著數十架雲梯,轟轟烈烈地衝了過來。


    黃邵當即轉頭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聽到黃邵的命令,立即弓箭手上前,站在牆垛處張弓搭箭。


    黃邵眯起那雙鷹眼,從容不迫地凝望著不斷靠近的漢軍,心裏估算著對方的距離。


    轉眼進入到百丈範圍內,已經可以下令放箭射殺漢軍了。


    但他並沒有著急下令放箭,選擇繼續等待。


    城牆上的黃巾弓箭手一個個屏息等待著命令,手裏都隱有些汗水了。


    這時對方已到了七十丈,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當即狂喝道:“放箭!”


    在一片呐喊聲中,分布在長達一裏的牆頭上,無數支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像雨點一般從天而降,往那衝殺而來的漢軍落了下去。


    一時間人仰馬翻,不斷有人倒下,發出淒厲地慘叫,但黃巾兵的箭矢鈍舊,穿透力不夠,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射穿了漢軍的皮甲。


    城牆下方的孫堅見此大怒,他一手執盾,一手拿刀,不顧箭矢,親自衝鋒在前,他一刀將箭矢劈為兩半後,丟下盾牌,舉起一架攻城梯迅速抵靠在城牆上,一邊往上攀爬,一邊大聲喝道:“給我衝殺上去,有膽敢後退者,立斬!”


    眾人見主將都如此勇猛衝在最前,心神大為受到震撼,紛紛齊聲響應,皆奮力向前。


    一架架攻城梯先後搭在了城牆上,漢兵們紛紛手舉盾牌護在頭頂,開始往上攀爬。每一架攻城梯上都攀附著數十名漢軍。


    城頭上的黃邵見此冷冷一笑,喝令道:“給我投放巨石滾木!”


    “轟隆隆”幾聲巨響,無數塊巨石、滾木朝攻城梯上的漢軍砸去,碎石滾木四濺,頓時間十幾名漢兵被砸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慘叫著摔倒了下去,“嘭”地掉進了護城河裏,殷紅的鮮血謔地暈散開來。


    城牆上,無數的黃巾兵們手持長矛大刀,對著即將攀附上來的漢軍士兵或是用刀亂砍,亦或是用長矛捅,將他們捅砍得血肉橫飛。


    一些黃巾兵在小頭領的帶領下幾人一組架起長矛交叉插在攻城的兩側,齊聲喝喊一聲猛地向外推去,一架長長的攻城梯被推出,向後翻到而下,攻城梯上的幾十名漢軍士兵頓時傳來一片淒厲的叫聲。


    城上城下雙方攻防戰迅速變得激烈起來,傷亡逐漸加大。


    不遠處,皇甫嵩領著數十名將領立在一處山坡處,默默注視著孫堅攻城的戰況,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


    如今已是猛烈攻打的第五天了,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傷亡,黃巾兵的損失超過了兩三萬人,但自己這邊也損失了四千有餘,但西華城依舊屹立不倒。


    對方可以長期據城而守,他們這邊的糧食卻已最多僅能支撐半個多月了。


    若是再這樣下去,隻怕……


    就在這時,一騎飛奔而來,下馬抱拳稟報道:“報,騎都尉劉修率領三千兵馬已至我軍營外。”


    他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又抬眼望了望城門處的戰事,沉吟了片刻,對傳令兵下令道:“鳴金收兵吧!”


    “嗚——”悠揚的號角聲緩緩吹起。


    滿身是血的孫堅聽到撤退的信號,當下隻得咬牙切齒下令撤退。


    漢軍開始押著陣腳徐徐撤退。


    城牆上,無數黃巾兵振臂高唿呐喊。


    歡聲雷動。


    ——————


    皇甫嵩大營外,劉修身穿甲胄手持長槍勒馬而立,身後是跟隨而來的三千兵馬。


    聽到遠處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劉修微微皺了皺眉,看來又是無功而返了。


    他雖然未曾親臨戰場,但這邊已經約莫可以聞到那股血腥焦灼的氣息。


    可以想象這邊的戰事是何等的慘烈,隻怕城牆下已是白骨累累了。


    不多時,便遙遙望見幾十騎疾馳而來。


    劉修揮了揮手,翻身下來,往前趕去。郭嘉、典韋、張合、文聘幾人也都下馬,緊隨其後。


    “參見將軍!”


    劉修上前一步,抱拳沉聲說道。


    皇甫嵩下馬後快步走到劉修麵前,將他扶起笑道:“季緒快快起來。襄邑一戰打得一如既往的漂亮。”


    劉修也笑了起來,謙虛迴道:“多虧弟兄們搏力拚命。對了,將軍,這邊戰事如何了?”


    “我們邊走邊說吧。”皇甫嵩與劉修並肩往大營走去,路上他低低歎息一聲,“雖然這邊的首戰我們取得了大勝,但連日來張梁閉城不出,幾次攻城而不能下,他們反抗之強,令人意想不到,也讓老夫很難接受。”


    劉修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末將先前聽馮校尉說,那個大賢良師張角此時亦在城內?”


    皇甫嵩點了點頭,輕聲感慨說道:“確實如此。此人的到來,不僅極大鼓舞了城內數萬黃巾的士氣,而且指揮頗有章法,城防工事做得也不錯,看他們之意,分明是料定我軍糧草準備不足,想要與我們打一場持久戰。”


    劉修皺了皺眉,問道:“我軍糧草如何?”


    皇甫嵩搖了搖頭,無奈說道:“大軍糧草所剩不多,最多支撐得到半月有餘。”


    劉修心裏快速估算了一下,隨即朝皇甫嵩笑道:“將軍不必過於憂慮,若是不出所料,半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拿下張角他們了。”


    聞言,皇甫嵩的心底悄然躍出一抹驚訝與欣喜,他轉頭看向劉修,不動聲色地問道:“哦,季緒這麽快便有想法了嗎?”


    劉修緩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將軍不妨先到營帳,聽末將詳細說來。”


    “那還不快走,老夫有些迫不及待想聽聽季緒的想法了。”皇甫嵩欣然說道,說完就拉起劉修的手,快步往營帳走去。


    ——————


    西華城內。


    南門的繕食檔中李記鋪子早已不再賣麵片湯。


    這裏已被改為了傷員臨時救治的地方。


    由李氏兩口子組成的後勤隊伍正在張角的親自指揮下忙碌著給受傷的將領士兵們包紮傷口,熬製藥材。


    這些受傷的人們望著那一道身著破舊道袍的老人,人人心情激蕩,眉目之中閃爍著狂熱感動之色,甚至有人眼睛裏瑩瑩泛有淚光。


    堂堂太平道的領袖,竟然平易近人至此,親自為他們這些賤民出身的黃巾兵看傷勢。


    男兒本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能夠為這樣的人出生入死,他們這些人死得其所!


    身材瘦削的左校坐在那兒,嘴裏噙著一根稻草,目光望向遠方遊離不定。一旁的羅市一身是血,一名張角的記名弟子正在給他包紮肩膀處的碗大小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即便如此,他還時不時地大罵幾句漢軍。


    這幾日漢軍進攻,要數他在城牆上衝殺得最為狠辣。之前幾戰其實有一些勇猛的漢軍士兵登上了城牆,都是他帶著手下風風火火地來迴馳援及時將他們給宰掉了。他身上的這道傷口,便是先前在推搡城頭攻城梯的時候被旁邊梯子上的漢軍小兵偷襲砍了一刀,當時那一刀不僅直接砍進了肉裏,而且還將肩膀裏麵的骨頭都給砍出了一道淺痕。


    “好孩子,迴去後,記得要按照老夫囑咐的,每日飯後飲下一碗符水,暫時就不要再上戰場了,否則傷口會裂開。”張角將幾包包好符籙的藥遞給麵前一位麵色蒼白至極的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說道。


    這位自小無人關懷滿臉被硝煙彌漫整得烏漆嘛黑的黃巾小兵感動得一塌糊塗之餘,以為張角不讓他打戰了。急得他趕忙抬起手臂擦拭掉淚水,哽咽著斷斷續續迴道:“大賢良師,您可別呀,小的身體還壯實著嘞,保證上了戰場絕不會拖弟兄們的後腿!”


    張角輕輕在他額頭賞了他一板栗,氣笑道:“又不是不讓你上戰場了,這場仗要打很久的,等你身體好了還怕沒有上戰場的時候?聽懂了沒?好好養傷,這是命令!”


    聽到自己還有仗打,小夥子立馬止住哭聲換上了笑容,他訕訕地摸了摸頭,忍住傷勢牽扯帶來的疼痛,昂聲抱拳領命道:“遵命!”


    張角搖了搖頭,有些心疼地朝他溫柔說道:“快去吧。”


    小夥子興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往營帳走去,沿途還差點一頭碰撞上人公將軍張梁,小夥子嘿嘿咧嘴笑著說了句抱歉,就一溜煙地跑開了。


    張梁緩緩來到鋪子外邊,負手而立,安靜等候大哥張角忙完。


    張角見到張梁到來,知道他有事情找自己,便將手裏的事情交給身旁的弟子後,拿過九節杖走了出來。


    兩人緩緩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地方。張梁眯眼望著遠處忙碌的士氣如虹的眾人,笑道:“先前皇甫嵩的人占取裝備之利,殺傷咱們這麽多弟兄,如今咱們憑借堅城據守,數次將他們給打退了迴去,讓他損兵折將不少。隻怕皇甫嵩此刻也如我們先前那般深感挫敗無力,心底恨不得將咱們大卸八塊泄恨!”


    張角伸出手掌,將額前的發絲撥至耳後,眯眼淡笑道:“如今咱們這邊士氣雖然如虹,城防工事準備得也較為充足,但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皇甫嵩不是易於之輩,指不準還留有什麽後招呢。”


    “大哥放心,小弟曉得輕重,這種時候不會麻痹大意吃虧的。”張梁眯眼點了點頭,那張臉上,也是有著一抹淡淡的森然爬了上來,“從他們最近攻城的頻次來看,估摸著糧草所剩不多了。待得他們糧草耗盡之時,揮軍而出,小弟取下皇甫嵩的人頭之後,才會與城內眾弟兄把酒言歡,到時候,好好暢飲他個三天三夜!”


    “應該是這樣。”張角點點頭,過得片刻,笑著偏頭道,“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經張角提醒,張梁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有事情想要詢問的。他扯了扯嘴皮,緩緩說道:“最近城內好像發生了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


    “嗯?”張角有些疑惑地望向他,靜待下文。


    “前些日子那個火燒長社的都尉劉修不是將我們的襄邑城給攻占了嗎,然後後來他卻莫名其妙將從我們這邊俘虜的幾千兄弟陸續給放了迴來。然後這些人這幾日在城內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一些人向他們的頭領反映,說是他們在劉修那邊受了很大的牢獄之苦,不得已被逼供了些情報出去,但都發誓供出去的情報都是些編造的謊言。然後還有一些人說那劉修讓他們迴來當奸細,隻要殺了咱們這邊的人,到時候依所砍下頭顱的分量朝廷不僅可以既往不咎,還可獲得朝廷的獎賞……”


    大概是覺得那些人說得有些好笑,說到這兒,張梁便自己先笑了起來,“那劉修搞這一出,分明是想要離間咱們這些手下的心,讓我們內部分化,然後好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隻是他也沒有想到,兄長你親自到了西華坐鎮。有你在此,穩住軍心,他這一招最多隻能算是一計昏招。”


    “原本我未曾在意,隻是昨日發生了一件怪事,讓我的心底又升起了一絲擔憂疑慮。”張梁停頓了片刻,輕聲說道。


    張角狹長的雙目微眯了一下,“何事?”


    “有個人叫沙富,原來是平漢手下的一名小渠帥,平漢死後,我便讓他到黃龍手下當差,如今統率著前不久迴來的一批兄弟,卻在昨夜莫名其妙地被人割了腦袋。沙富原來手底下的兄弟喊話定然是那些迴來的人殺了他,好以此為邀賞,當場揚言要殺了他們。沙富現今統率的那些人則一個個信誓旦旦嚷著敢對天發誓絕不會做這等下賤之事,倒是他們是不是對那沙富先前做的一些事心存不滿以此報複。雙方如今鬧得不可開交,小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角袖子的五指悄然緊握,那張蒼白的臉龐上,頭一次有著一絲莫名的焦慮與怒火。他皺眉想了會兒,道:“這樣,你將他們悄悄關押起來,派人分別一個個審問,隻是要注意些火候,別讓他們覺得我們在懷疑他們,告訴他們我們隻是想要了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好還給他們一個公道。同時,立即下令,將那些從襄邑逃迴來的,全部找出來,單獨設營帳,給他們住,順便好好問問漢軍那邊都給他們說了些什麽事情。”


    “另外,咳咳——這些日子城防守城的事情,暫時就不要讓他們參與進來了。”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張角的胸口忽然又有些疼痛,不由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好。小弟這就去辦。”張梁重重點了點頭,一雙眼睛湧著濃濃的猙獰之色,殺意沸騰。


    若他們之中真有人選擇當了那奸細,那麽就別怪他張梁不講兄弟情誼了。


    隨即他就告辭往營帳走去,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柔聲對張角說道:“一切有小弟在,兄長你自己一定要多加注意身體,治病療傷的事情多交給你的那些弟子去做就是。”


    張角站在那兒,目光看了看遠處臉上寫滿擔憂的張梁,又望了望鋪子邊坐滿受傷的黃巾兵,眼睛眨了眨,笑著點了點頭。


    待他走後,張角抬起頭看了看天邊處的火燒雲,景色很美,或許該趁著難得的好天氣去看看那位重傷歸來的嚴政了。


    希望還來得及吧。他在心底想著,朝自己家的院落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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