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一輪明月掛在空中,皎潔的月光照在大地上。


    襄邑城內,離縣衙府邸不遠的一座古樸的樓閣之上,可以隱約聽見潁河水流澎湃的聲音。


    兩道豐神俊逸的身影動作如出一轍地,均斜靠在一處柱子上,一手疊放腦後枕著腦袋,一手提著一壇酒水,隻不過一個朝北,一個朝南。


    看兩人酒壇裏剩下的酒水,似乎是已喝了好些時辰了。


    “奉孝,修其實心裏有個問題一直藏在心裏,是關於你的,你想不想聽?”劉修仰頭灌下一口酒水後,輕抬了一下眼皮,望著對麵那道瀟灑恣意的青衫。


    “何事?”郭嘉略微睜開了帶有迷離的雙眸,將額前的發絲捋至頸後,抬頭望向白衣少年。


    “自古以來,才子身旁必有佳人相伴,奉孝身為潁川之地的青年才俊,又長得這般好看,難道就沒有幾個心頭好?修觀你這副孱弱的身子,定然是有過許多的風流韻事吧?”劉修狹長的鳳眸輕輕眯成一條縫,臉上蕩漾著些許淺淺笑意。


    “食色性也,尤其美人者,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但我郭嘉從不輕易沉迷女色。須知美人恩重難消受,秋波流轉最留人啊。”郭嘉眉色一挑,坦然答道,臉上露出淡淡的風流笑意。


    “嘖嘖,難怪修此前聽文若他們喚你作浪子的,奉孝你難道就不曾愧疚,覺得有負於那些對你情深義重之人?”劉修輕笑搖了搖頭。


    “男女情愛之事,不過是我見之喜歡,她們心底甘願,露水相逢,涉水而過,最是兩相合宜。若是一頭栽在了情之一字上,那麽早晚必為所累,深陷苦海難以自拔了。”郭嘉瀟灑地一聳肩胛,毫不介意地微笑說道。


    “奉孝倒是看得比修透徹。”劉修抬眼看了遠處的那抹月色,搖頭苦笑道。


    郭嘉坐起身子來,用手背擦拭掉嘴角邊的酒漬,伸了個懶腰後單手托腮,食指悠閑地輕敲著臉頰,笑意玩味道:“季緒突然提起男女之事來,莫不是在思念心上人?”


    劉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緊繃著臉色,視線瞥向遠方,飄忽不定,輕聲道:“奉孝休要胡說,我提起此事,是見你這些日子跟著行軍,一路顛簸身子反而較在洛陽之時有所好轉,心有疑慮罷了。再說,我哪來的心上人?”


    郭嘉哈哈一笑,長身而起,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雙手抱著腦袋眯眼輕笑道:“君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劉修怔了怔,旋即腦海中不由緩緩浮現出那張兩頰桃紅的臉龐,他輕輕歎了口氣,舉起酒壇閉眼狠狠灌下了一大口酒水。


    好像突然之間酒水裏就多了些滋味。


    不知不覺間就將一壇酒水飲得差不多了,兩人抱著酒壇四仰八叉地躺在欄杆長椅上。


    月亮灑下的清輝下,一道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上閣樓,將有些微醺的劉修搖醒了。


    “主公,方才我們捉到了張梁派來的幾名黃巾探馬。”


    劉修輕抬眸子,見來人是張合,他的頭腦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放下已快喝空的酒壇,搬開郭嘉磕放在自己身上的長腿,長身而起,用食指中指揉了揉臉頰,對張合咕噤了兩聲,兩人輕步移至一旁後,劉修這才低聲詢問道:“可從他們嘴裏探出了些消息?”


    張合沉聲說道:“張梁趁著董卓先鋒大軍立足未穩,夜襲了董卓的大營,董卓慘敗!”


    劉修愕然半晌,腦際閃過無數念頭,不由搖頭歎道:“想不到董卓那麽聰明的人也能著了張梁的道,看來張梁軍中也有能人啊。”


    張合點了點頭,“某亦是如此想的。他們本就人多勢眾,如今我大軍未至,先吃了一場敗仗,隻怕此消彼長之下,形勢會顛倒過來。”


    劉修的眉眼不由緊鎖在了一起,沉吟片刻道:“看來我們要盡快安排好襄邑之事後,前往西華與皇甫將軍會合,助他們一臂之力。”


    張合抬眼看了一眼劉修,苦惱道:“其他安撫之事都已經安排得差不多。隻是大營內那幾千人的俘虜一時間難以處置。”


    先前一戰,除了擒獲了嚴政與負隅頑抗的三四千人被盡數殺死外,其餘的五六千人都選擇了投降。為了不走漏風聲,如今都被關在大營之內。


    也虧得襄邑城內的糧草夠多,否則憑空多了這麽多人的口糧,他還真無法解決。


    “倒也不難,季緒不妨將老弱病殘留下來,料他們也翻不起什麽大浪。其餘人盡量帶上,或許到了西華縣能有妙用。”這時候郭嘉朝兩人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奉孝你何時醒的?”劉修轉過身,訝異問道。


    郭嘉悠然一笑,道:“區區一壇酒水而已,如何喝得醉我郭嘉。不過是小憩了一會兒罷了。”


    劉修啞然一笑,“倒是望了奉孝的酒量。對了,方才奉孝說將年輕力壯者都給帶上,可是如此一來,他們途中必然會設法鬧事,我軍行之必然緩慢,怕是會耽誤了行程。”


    郭嘉攏了攏衣袖,深深瞧了他好一會兒後,有些神秘地微笑道:“那可未必喲。”


    ——————


    西華縣城。


    大賢良師張角昨日白天在大廳內對一眾將領說出的話語果然得到了應驗,漢軍大敗而逃。消息傳播開來,城內數萬黃巾士兵無不群情激奮,心底深處對於張角是上天派下來的仙師更加深信不疑。


    這幾日的西華城是以逐漸熱鬧了起來,一派生機勃勃的模樣,忙碌得熱火朝天。


    城內的一些小商販這些日子也開始膽子大了起來,跟在那些黃巾士兵家人身後重新做起了生意。


    城內南門新開的繕食檔口中,要以老李家的麵片湯最是有名,加上專管賣麵片湯的老李婆娘李氏,徐老半娘風韻猶存,成了招徠生意的活招牌。


    老李是個四十來歲短瘦若猴的小老頭,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睛卻深而明亮,讓人一瞧就是個精明的人兒。家境清貧,前些年兒子被官府莫名冤枉入獄,替有錢人家抵了命,兩口子上告無門,最後隻得作罷,後來婆娘抑鬱在家一病不起。


    本就清苦的日子就更是難以為繼了,幸好後來碰到了傳道的張角,被他用符水無償救好了病。


    於是,後來到張角起事時,老兩口一合計,覺得日子反正也就這樣,不如就幹脆跟在恩人身邊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老李主要幫助張角做些後勤事務,沒事的時候就幫自家婆娘賣麵片湯。


    當老李揉好麵團交到鋪子前的婆娘售賣時,排隊坐等得不耐煩的黃巾士兵們紛紛爬排著桌子搶著遞錢。


    李氏正忙得香汗淋漓間,桌子上的那群人卻驀地起身,與排隊的眾人齊刷刷抱拳彎腰行禮,每個人的目光中都飽含炙熱之色。


    隻見一個手持九節杖四十多歲鬢有白發的文士模樣男子緩緩走來,正是大賢良師張角。


    “見過大賢良師!”


    張角嘴角掛著一絲春風般的笑意對眾人笑了笑,示意大家不要拘束。


    眾人這才又重新各自落座、排隊。


    李氏抬眼見是他,她一邊忙著朝鍋裏下麵片,一邊朝他眉開眼笑道:“大賢良師快快請坐,還是老規矩?”


    張角尋了個空位坐下,將九節杖放在一旁後,這才抬頭對她笑道:“老規矩。你先忙你的。”


    李氏以最快的手法將那碗麵片湯煮好後,就忙起了張角的那份來。張角喜歡吃麵片湯,卻不愛在湯裏放蔥。


    不多時麵片湯就煮好了,婦人猶豫了片刻,又在湯裏打了個蛋。


    張角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麵片湯,輕輕嗅了嗅,滿意地笑了笑。他從道袍衣袖裏掏出十枚錢幣遞給婦人。


    李氏連連擺手,笑著婉拒道:“大賢良師這可如何使得,萬萬使不得呀!一碗麵湯罷了。”


    張角笑著柔聲說道:“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老夫身為大賢良師,又豈有吃那白食的道理。你快收下,不然老夫再也不來你這兒了。”


    李氏頓時顯得為難了起來,她迴頭看了一眼在裏麵忙個不停沒空顧及這邊的老李。


    猶豫了半晌後,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接過錢幣,朝他施了個萬福,嫣然一笑道:“那就多謝大賢良師。”


    張角揮了揮手,笑道:“快去忙你的吧,還有這麽多兄弟們餓著肚子等著你呢。”


    “就是啊,嫂子,我們哥幾個可都等了老半天了!”旁邊的黃巾士兵見大賢良師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和藹可親,也都膽子大了起來。


    李氏老臉頓時鮮紅欲滴,急忙快步轉身走向鋪子。


    身後傳來漢子們的哄然大笑聲。


    過了會兒,張角將最後一塊片塊丟入嘴中後,終於心滿意足。老人緩緩起身,眯眼環視了一圈還在等著吃食的眾人,微笑說道:“老夫這幾日會在縣衙旁邊設壇祈福,你們之中若有疾病需要求得符水救治的,記得過來找老夫。”


    聞言,眾人狂喜不已,連忙起身抱拳,眼神炙熱地朝老人說道:“多謝大賢良師!大賢良師萬歲!”


    ——————


    又過得十五日後,皇甫嵩率領的兩萬大軍終於抵達了西華縣關外。


    黑壓壓的軍隊無邊無際,延綿數千米,旌旗蔽空,猶如潮湧。馬蹄雄勁的聲響,宛如驚雷一般,幾百米外清晰可聞。


    密密麻麻地漢軍士兵手持長矛盾牌,中間跟著數百架雲梯和其他攻城器物,沉穩向前推進,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向那座縣城席卷而去。


    大軍前方,皇甫嵩身著盔甲手持長槍,騎在一匹高大神駿的烈馬上,目光陰冷地望著視野可見的那座高大城池。


    他的腦海此時已經出現了西華被攻陷那些黃巾士兵哭嚎著跪地求饒的情形,但是這一次他絕不會手軟,哪怕對方跪地求饒也不行,他要殺盡城中的黃巾,使得他們聽到皇甫嵩的名諱都喪膽。


    他最後眺望了西華半晌之後,隨即調轉馬頭厲聲下令道:“傳令,各軍速度安營紮寨!”


    “是!”傳令兵轟然領命而去。


    大軍最後於西華縣外西北十裏紮下大營,隨著鼓聲漸熄,兩萬軍隊開始安紮起營寨來,不多時便見幾千頂營寨在城外升起,旗幟迎風唿唿作響,中央那杆寫有“皇甫”赤紅兩字的大纛更是仿佛閃爍著嗜血的兇芒。


    兩日後的清晨,當晨曦第一縷陽光照射到西華縣時。


    西華縣厚重的城門被緩緩推開,吊橋也隨之被緩緩放下,“嘭”地一聲濺起一陣煙塵。


    張梁集結五萬人馬殺出城來,在城外擺下陣勢誓要與皇甫嵩一決高下。


    兩軍軍陣前方。


    漢軍大纛下方,皇甫嵩身著甲胄,手持長槍,立於最前方。


    在其身後孫堅、鮑鴻、馮芳、董卓、牛輔等十餘名將領騎著高頭駿馬,手持武器,一字排開。


    黃巾這邊,張梁亦立在杏黃大旗之下。


    在其身後,大將黃邵、黃龍、左校、劉石、平漢、羅市等人亦一字排開。


    “咚!咚!咚!”雄渾低沉的戰鼓之聲響徹在西華縣城的上空,在這戰鼓聲中,兩軍將士長矛盾牌不斷舉起拄地,拚命齊聲呐喊,吼殺聲聲震雲霄,兵器震動得地震山搖。


    待兩軍均已列陣完畢後,皇甫嵩張梁各自領著身後部將飛出陣前。


    皇甫嵩眯眼看了眼對麵的架勢,轉頭朝身後大聲喝道:“誰願替本將出戰,揚我大漢威風?”


    話音剛落。


    就有一道傲然的聲音傳出,隻聽那人大聲笑道:


    “這一仗,我這個先鋒自是當仁不讓!”


    眾人看去,卻是一身銀甲的孫堅早已策著青鬃馬飛躍而出。


    他縱馬來到陣中,勒馬而立,手中古錠刀一揚,豪氣幹雲地朝對麵大聲喝道:“對麵的逆賊,還不快快出來受死!”


    張梁帳下一人聞言頓時大怒,當即一邊倒提長矛拍馬而出,一邊大叫道:“勿那小將,且嚐嚐老子厲害!”


    兩騎驟然疾提馬速,往對方直撞而去。


    ——————


    酉時左右,夕陽漸漸從天際處的山峰處掩沒了蹤跡。


    襄邑,劉修兵馬大營。


    被俘虜的幾千黃巾士兵們正在吃著發放的飯食。


    某處大營帳內,幾十名衣衫襤褸地黃巾正對著飯碗埋頭狼吞虎咽。


    突然,走進來了一隊漢軍,領頭的人一腳踢飛了他們手上的碗。


    他們愕然地望著這群不速之客,又看了一眼灑落在幹草上的糧食,眼裏透露著委屈。


    領頭的什長皺了皺眉,冷聲喝道:“起來!不準吃了,隨我們走一趟。”


    眾人不敢反抗,緩緩起身,不知所措地跟在他們身後,故意落在最後的那名大約二十餘歲的黃巾小兵眼睛咕嚕嚕地轉,等所有人走出營帳後,他麻利地退迴到營帳內,從幹草上抓起兩把剩飯後,連帶著幾根幹草都塞到了嘴裏,大口咽了下去,隨即胡亂地擦了擦嘴,小跑著跟上了前方隊伍。


    不遠處,還有七八個營帳正在發生著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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