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廢墟裏,蘇陌的目光所在,此時地麵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凹陷,林開,就躺在坑洞裏,目光渙散。


    他披頭散發,曾經的蓋世風采不再,白色的長發緩緩退卻,變成了常態狀態下的黑發,眸子裏的白也逐漸淡去,黑珍珠般的眼眸,此時一陣黯淡,背後白色的虛影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頭上有一縷藍色的冰焰呆毛在燃燒,仿佛頭發般,近乎半透明的乳白色小精靈魂寵,出現在林開的旁邊,正手足無措,宛如珍珠般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從它白色晶瑩的眸子裏不斷溢出,它似乎試圖將林開扶起,但它做不到。


    “林……”那白色小精靈用近乎艱難的語氣,吃力的開口,它像是牙牙學語,帶著奶氣,又像是剛剛開口說話。


    林開緩緩伸出了一隻手,艱難的撫摸了一下小精靈的腦袋,灰頭土臉布滿傷痕的臉上,艱難的擠出一抹笑意:“抱歉了,冰妖。”


    “曾經承諾過,要帶你走出十二城五域,走出中央大陸,走出魂寵界,踏足九山八海,逛遍此方星空……如今看來……”


    “我要失約了,謝謝曾經……有你陪伴的三年……我……我並不孤獨……咳咳,但可能,沒有下一個三年了……”


    林開艱難吃力的開口,話說到一半,五髒傳來劇痛不由讓他一陣咳嗽,有血吐出。


    他不在意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抬頭望天,他沒有想過,三年後的複出,將直接成為了他的末路。


    他原本以為,這是他走出林鳳舞的陰影,踏出這片黑暗的泥沼,重新踏向巔峰,自此一路高歌,邁向無敵路的開端。這將是屬於他的時代,屬於他的傳說將被延續。


    卻不曾想,僅僅隻是開始,就折戟沉沙,行將就錯,一步踏入深淵。


    他確實從林鳳舞帶給他的陰影裏走出去了,但同時,陷入了另一個人的陰影裏,林鳳舞的弟弟……


    那亦是深不見底的沼澤,其天資之妖孽,比之林鳳舞,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開戰前,蘇陌就已經問過他,還有幾個三年,當時他被激怒,覺得不以為然。


    但此時,卻是一語成讖。


    他真的沒有下一個三年了,他的身體表麵維持著完好,但那隻是天禦冰妖在用最後一絲魂力勉強維係,實際他的五髒六腑,早已經破碎。


    他沒有路可走了,哪怕是大陸最頂級的治愈係魂寵,也無法治療他此刻的傷勢。


    “見你,如蜉蝣見青天嗎?”


    如果是一般人說出這句話,林開會不以為然,但偏偏是蘇陌,那個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那個輕易戰勝他的男人。


    如今,林開開始細細咀嚼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目露恍然。


    或許,對於如你和她這般的人來說,我見之,真的猶如蜉蝣見青天吧。


    遺憾嗎?林開不知道,但見識到了另一番極限和精彩,能夠輕易打破境界的桎梏,如高山仰止那般一眼望不到盡頭,像十座山那般高遠……或許也不失為一種精彩。


    蘇陌和林鳳舞,是帶給他驚豔,為他打開全新世界大門的人,原來有人能如此無視境界,能如此詮釋什麽叫不講道理的無敵。


    踏踏踏——


    腳踏步的聲音傳來,是蘇陌緩緩靠近。


    嗷嗷——那白色小精靈,天禦冰妖,頭上藍色的冰焰呆毛開始根根豎起,十分氣憤,見蘇陌靠近,張開雙手,心急的護住林開,又張牙舞爪“rua~”“rua~”的恐嚇著蘇陌,似乎要將他嚇退。


    不過,那小冰妖,自己倒是先恐懼了,目子裏怯怯的,隨著蘇陌的靠近,瘦小的身軀也在不斷顫抖,不過,卻依舊發抖的擋在了林開麵前。


    “冰妖,迴來吧。”林開虛弱的道:“他現在,不是敵人。”


    小冰妖悲鳴的嗚了一下,耷拉著腦袋,還是讓開了。


    蘇陌最後一掌,使出了二十倍疊加勁道,本身又是十倍戰力加持的情況下,別說是他,哪怕是鑽石級都擋不住,此時,他身體沒粉碎,已經算是毅力驚人了。


    不過五髒六腑,全部被震斷,也隻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你還有踏足星空的野望?”蘇陌踏步而來,看著已是進氣多,出氣少的林開,複雜道。


    林開還沒死, 隻能說是有大氣運護體。


    不過,此時林開好不容長出來的氣運長龍,卻是直接破裂了,如果說三年前僅僅隻是腰斬,致使蟄伏三年,才終於長出。


    那麽此刻,這氣運長龍,再也不複以前的耀武揚威,為了護主,它已經被完全斬斷,一片萎靡,似隨時都會消散,這預示著身為宿主的林開,距離隕落不遠了。


    “為何沒有呢?”林開笑了,笑的很開懷:“如你所言,世界如此之小,我所以為的極限,隻是我以為,眼界禁錮了我,世界也禁錮了我,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想過青銅也可戰黃金,就像遇到林鳳舞前,我也沒想過我會敗……”


    “我不要做井底之蛙,也不要坐那水中蜉蝣,要做,就做那扶搖九天的青雲之誌,諸天之殤。我想走出去看看……我也想……咳咳”


    說到這裏,林開再次劇烈的咳嗽,原本煞白的臉龐,竟在頃刻間變得有些紅潤了,這是迴光返照的征兆,頓了頓,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了,那個念想,他是達不成了。


    將死關頭,他的眸子裏還是有著不甘,他才二十出頭的年齡,本來是潛龍升天的歲數,遠遠還沒到看淡生死的時候。


    不過,最後卻也釋然,人生不是每一次都有三年,誰讓他連續遇到了這對妖孽姐弟呢。


    時也命也。


    “可我辦不到了,輸給你和林鳳舞我無話可說,不過說來可笑,我竟然會連續輸給你們姐弟倆,你們一家子,還真是克我啊……”


    “哈哈,人將死的時候,似乎總容易變得變得碎碎念了起來,我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你知道的,但此時卻恨不得有說不完的話,因為不說,就再也來不及了啊……”


    “林軒,看到同為同族的份上,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


    蘇陌眼睛閉了閉:“說。”


    “冰妖,過來。”林開突然說道。


    小冰妖一個機靈,還是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頭上的一縷冰焰呆毛,耷拉著,有些害怕。


    “以後林軒,就是你的主人,叫主人!”林開突然大聲道。


    小冰妖愣在原地,抿著嘴,半天不說話,隻是雙眼一陣通紅,下一刻,又要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溢出。


    “不許哭。”林開說道,有些不忍的撇過臉去。


    小冰妖鼻子一抽一抽的,又強忍著不哭。


    “林軒,帶冰妖走,它的資質很強大,真的很強大,它不僅僅是s級那麽簡單,它的真實資質,達到了sss級……而且,它……”


    “咳咳……林軒,它很乖,很聽話,它不該隨著我一起隕落,它應該繼續走下去,直到成為聖皇,成為至尊,成為……聖靈!”


    “林軒……帶小冰妖走,我會解開契約,讓小冰妖認你為主……它不會反噬你,絕不會,它很乖……”


    林開碎碎念道,臉色越來越蒼白,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虛弱。


    小冰妖再也止不住了,嚎啕大哭,冰妖的哭,是無聲的,它蒼白的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到了地上,化成了冰。周圍的寒氣擴散,這一地帶,又開始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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