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動的影子看起來非常奇怪。


    現實中正常的影子,都分為中間實心黑的本影和周圍虛化的暗影,所以影子看起來邊緣都是柔化的,比如陽光下此時葉滿自己的影子。


    但是這些建築的影子不僅在蠕動,而且邊緣清晰銳利,像是黑色的剪紙一般。


    這種情況讓葉滿立刻意識到,這個副本裏有著超自然現象,需要她去躲避或對抗。


    她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影子邊緣始終都在蠕動,但幅度尚可,不會超出建築物本身的影子太多。


    於是,她決定大著膽子繼續在城鎮,也就是這個小廣場上行走,爭取多看到一些信息。


    “搜索這座怪城盡可能多的信息。”葉滿為自己定下小目標。


    畢竟她明白這些蠕動的影子下,一定蟄伏著某個人類難以對抗的超自然力量,那麽最好對抗的方法就是,在它還沒爆發,就盡可能地搜集信息,推測關鍵詞,或許能因此獲得日後的一線生機。


    搜集信息期間,她注意著不去踩踏任何影子,也不讓自己的影子碰到這些影子。


    每個房子沒有門牌號,但都有門牌,上麵寫著不同的外國人的姓。


    “施耐德”、“舒馬赫”、“施密特”、“貝克”……葉滿認真記住了這些房屋的樣子和門牌號。


    在她靠近之時,影子似乎波動得更加頻繁迅速了。原本像波浪一樣湧動,她一靠近就會變成瘋狂抖動。


    影子似乎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興奮。


    而在太陽逐漸傾斜之時,她感覺到那個蟄伏的怪物即將出來。它們因為太陽的傾斜而逐漸被拉長,抖動的範圍明顯增大了,舞動地愈發歡脫了。


    建築物裏,唯一影子還正常的,隻有她最初的落點——奧托的小屋。


    於是她看完一圈,躲進了奧托的小屋。


    她把花園外的門鎖好,忽然瞥見花園的樹下有幾把廢棄的老式直柄傘。


    它們中間,大多數傘麵邊緣坑坑窪窪,有些還傘骨斷裂了,原先的主人隨意地丟棄在草叢裏。


    “居然有破爛可以挑撿!”葉滿有些愉悅,“感謝奧托小屋的饋贈。”


    她一把一把支開這些傘,挑選了一把傘麵完整的傘。這把傘的上方的一根傘骨雖然輕微折裂,但不並影響它順利展開。


    她將大傘帶迴房內。


    直柄傘總是很有安全感的,畢竟可以當棍子使,尤其是整個房子裏的物品很少的情況下。


    雖然這樣的棍子,對待超自然力量不一定管用就是了。


    “有,總比沒有好。”葉滿堅信。


    她迴到屋子的時候,又聽見了鍾表呆板地滴答聲。她看時間,是下午4:50。


    黑夜比預計來得快,在5:30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昏黃的夕陽。


    然後大約6:00,天上隻剩下晚霞的餘光。


    廣場中心的六盞高大的路燈自動亮起,路燈的光線昏黃而無力地蔓延進了黑夜。


    葉滿拉上了窗簾。窗簾隻有薄薄一層布,有些透光。


    她坐在窗邊一角,緊盯著窗外樓下。


    她看見拉長的建築物的影子波浪愈發洶湧,從影子已經很難看出原本建築物的形狀,它們瘋狂抖動,如同黑色的沸水表麵一般。


    終於,在太陽的餘暉落盡之時,這許多灘黑色的沸水,爆發了。


    千萬點的形狀如同黑色蝌蚪般的細小影子,也是僅有光禿禿的本影,如水滴和蒸汽一般噴湧而出,在落滿路燈的地麵上密密麻麻地亂竄,行進軌跡毫無規律,讓人心裏發毛。


    然後她看見,在附近的建築物裏,也亮起了如路燈一般昏黃色的光,窗戶裏麵卻沒有人影。


    對麵的一個小樓開了門,葉滿記得,是舒馬赫家。


    並沒有活人走出那扇門,而是從建築物的影子裏走出了一個人影。


    這個影子和密集蝌蚪的影子如出一轍,僅有黑漆漆的本影,清晰銳利的邊緣仿佛刀裁過。


    這看起來是一個帶著氈帽的成年男子,臂彎裏夾著一些體積不小的物品。


    影子走向廣場中央,把懷裏的物品紛紛展開,原來是一高一低兩個小馬紮和一個工具匣,他坐到了較低的小馬紮上。


    對麵的許多門陸陸續續打開,人影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有人影走到了廣場上,坐到了較高的馬紮上,氈帽男子開始給他擦鞋。


    很多人影都走進了貝克家裏,而出來的人似乎拿著什麽東西放在嘴邊咀嚼,那大大的圓形物品影子像是餡餅或是麵包。


    施密特的店鋪裏似有似無地發出了叮叮當當響亮的敲擊聲。


    一群看起來像女士們和主婦們的影子,身著古典的鯨魚骨長裙。她們搖曳著膨脹的裙擺,聚集在施耐德的店鋪門口或是進出店內,湊在一起的樣子似乎還在交頭接耳。


    影子的世界井然有序地進行著,許多的房屋一樓看起來像店鋪,有很多人來來迴迴,帶來又帶走了商品。


    如果不是讓人密集恐懼的蝌蚪狀影子仍在來來迴迴穿梭,這幅畫麵甚至顯得有些溫馨。


    正當葉滿全神貫注觀察著街道之時,她的台燈忽然自己吧嗒吧嗒閃了幾下,然後自己亮了起來。


    不是周邊的房屋或是路燈那種昏黃色的光,而是明**人的、慘白的光。


    橫衝直撞的黑蝌蚪依舊看似無規律地在橫衝直撞,但是她的房子周圍的蝌蚪越來越少。


    廣場上的人影們則忽然停下了他們的行動。


    影子的輪廓發生了變化,她感覺到整個廣場的這些影子紛紛轉過臉來。


    葉滿二話不說,掏出無限背包中李阿姨做的黑色鬥篷,扔到台燈上一把罩住。


    台燈的光被遮住,整個房間又陷入黑暗。


    大多數人影轉頭迴去,開始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廣場中心的鞋匠停下了擦鞋的手,緩緩站起離開。


    他身後的顧客影子揮著臂膀氣勢洶洶,他卻不為所動,徑直地走向了貝克的房子。


    一個高瘦的長條男人影子從裏麵走出,他頭戴廚師帽,手持一把把手很長、鏟頭很小的烘焙鏟。


    然後他們又分頭去了別的店鋪敲門。


    施密特家走出一個魁梧壯碩的影子,輪廓帶著緊實的肌肉。手裏捏著一個巨大的榔頭。這是一個鐵匠。


    有許多女客人的施耐德家走出一名看起來也是女性的影子,她身著古代歐洲的長裙,手上拿著兩把邊緣鋒利的大剪刀,剪刀幾乎是半個手臂的長度。這是一個女裁縫。


    這些帶著明顯職業特征的人影手持他們的工具,一步步圍攏了奧托的住所,宛如一座黑色的烏雲山,帶著山雨欲來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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