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王爺,當日在海上為難老夫的那個海盜,真的就是您?」


    當段九銀將不情願再踏進京城的鳳麒帶進段府見父親,身上仍帶著重傷的段靖明驚得臉都白了。


    他掙紮著要下床,卻被女兒阻止。「爹,您還在養傷。」


    段靖明仍舊還沒迴得了神。想當初自己被海盜當眾戲謔,又被勒索了整整十萬兩白銀,害他成為朝中笑柄。


    本來對那海盜恨之入骨,後來女兒帶兵出海又遭俘擄,令他恨不得宰了那些海盜,以泄心頭之恨。


    可當女兒安然無恙的迴到段府,並且帶著多年不見的珞王爺,還揭露他就是海王鳳麒時,他真的被嚇傻了。


    鳳麒優雅的坐在椅子上,喝著仆人端來的茶水,麵對段靖明的激動,倒是不以為然。


    再度踏入京城已經是犯了他的大忌,如今又為了段九銀來到段府,心底自然是老大不高興。


    上次段靖明帶著士兵去海上尋他,當時他易了容,段靖明隻當他是海上稱霸多年的海盜,卻不知原來他就是他要尋找的珞王爺。


    等段九銀將一切解釋清楚之後,段靖明當下難掩激動之情,差點老淚縱橫。


    「感謝上蒼保佑,我淵國的救星終於出現了......」


    鳳麒卻泠冷的打破他的希望,「若段老將軍口中的救星是我的話,那麽我不介意告訴你,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珞王爺?」


    他眼神極冷道:「別再叫我珞王爺,如今坐在你眼前的,是名叫鳳麒的海上之王,當年那個為淵國奮力殺敵的珞王爺,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


    「爹!」段九銀見鳳麒肅冷著一張臉,急忙打斷父親,並衝著他使眼色。「女兒聽說這次欲殺皇上的刺客與突厥有關,皇上有沒有采取什麽應對措施?」


    提起這事,段靖明眼神充滿憂慮。「穆薩爾詭計多端,雖然打著休戰的旗號,暗中卻做了不少手腳,這次他派人到皇宮暗刺聖上,就是想趁機擾我淵國民心,雖說此番刺殺並未成功,可被他這一攪和,人心慌慌。」


    鳳麒徑自飲著茶,臉上充滿不屑之色。


    「皇上畢竟是九五至尊,差點遇害,在文武百官間引起騷動,為此,太後還大病一場。」


    聽到這裏,鳳麒的眼神倏變,張口想說什麽,卻硬生生咽下,片刻又恢複冷漠的態度,才道:「哼!那隻能說淵國無人,區區幾個刺客就能令民心大亂,顯然還是這幾年皇上過得太過安逸了。」


    段靖明心底一驚,但懼於對方的身分,不敢反駁。


    段九銀細細打量鳳麒片刻。按常理,他和皇上是親兄弟,可他話裏卻全是對皇上的不屑,莫非......


    「爹,見您的身子已無大礙,女兒放心了,這幾日鳳麒會住在段府,希望爹不要將他迴京的消息透露給外人知道好嗎?」


    「這......」好不容易盼到救星出現,卻不能說......


    鳳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段老將軍若是不歡迎我住在段府,直說便是,我鳳麒向來不強人所難。」


    「不是不是,老夫歡迎之至。」段靖明連忙解釋。能留住珞王爺,別說是住在段府了,就算是要他上天入地也在所不惜。


    幸好段府唯一見過珞王爺的隻有段靖明本人,他叫來家仆,好生伺候貴客。


    這次段九銀突然迴府,段府上下一片驚喜。


    見她身邊帶著一個俊俏公子,渾身上下充滿貴氣,身為她的娘親,自然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畢竟她曾經以為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難找到了夫婿呢。


    段府上下忙著騰出一間上好客房給鳳麒,接著又是好菜好酒的熱情招待。


    他也不客氣,全麵接受。


    而段夫人和段九銀的兄長,親眼看到一身霸氣的他卻對段九銀百般嗬護寵愛,都安了心。想來,若將九銀托付給他,倒不失為一段美好姻緣。


    入夜,應對完家人的關切後,段九銀正準備梳洗入睡,房門突然被人敲開。


    「鳳麒?」他竟身著一襲夜行衣!


    才剛要說話,卻被對方掩住口。


    「噓,先把衣服換了,和我去一個地方。」他竟將一套黑衣丟到她手中。


    段九銀知道此時不是問他問題的時候,也不多話,拿著衣服進屋換好,便被鳳麒拉著,小心翼翼的離開了段府。


    直到出了段府,她才問出心底的疑問。「你想要帶我去哪裏?」


    鳳麒衝著她一笑。「進宮,而且是在不驚動任何人的前提之下。」


    「什麽?!」


    ****


    段九銀怎麽也想不到,鳳麒竟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帶進皇宮內院。


    她在京城住了這麽多年,從不知道皇宮居然有一處不被人知的後門,這後門的位置極其隱密,以前她也曾多次經過這裏,卻不知從這裏可通往皇宮。


    而且這地方守衛甚少,就算從這裏進出,也不會被人發覺。


    當鳳麒帶著她熟門熟路的來到目的地時,她猛然一驚。「鳳霞宮?」當今太後的寢宮。


    這個時辰,下人們大都已經睡下,鳳霞宮雖守衛森嚴,但鳳麒似乎對這裏的守衛情況十分了解,他真能避人耳目,將她帶到寢宮的門前。


    太後身邊的侍女在一邊的小房間已經睡下,此時,從太後房裏傳來一陣微弱的咳聲。


    鳳麒聞聲,心頭一緊,他的微小變化,段九銀全看在眼裏,猛然想起父親那時提到,因為皇上遇刺一事,令太後擔憂,甚至大病一場。


    雖然鳳麒當時並未作聲,卻將此事記掛在心裏。


    段九銀心頭一熱。鳳麒......原來並非冷血無情,可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竟讓他如此憎惡朝廷、皇上?


    他已拉著她推門而入。


    「是小喜子嗎?」黑暗的寢宮內,傳來太後略顯低沉的噪音。


    鳳麒長臂一揮,原本黑暗的寢宮點亮了幾根蠟燭,那躺在床上的太後似乎受到驚嚇,剛要張嘴驚叫,他迅速上前,掩住對方的口。


    「先看清楚我是誰。」


    躺在床上的女子,四十歲上下,雖躺在奢華的羽被中,臉色卻顯得蒼白憔悴。


    麵對鳳麒,她驚愕的瞠眸,眼眶有淚光在閃動。


    他唇邊蕩起一抹笑容。「看清楚了?」見她點頭,才放開手。


    太後突然坐起身,雙拳用力捶打他,像是發泄般,最後還抓過他的手臂,在手背上狠狠咬下一大口。


    鳳麒隻是皺眉,卻不閃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後終於累了倦了,淚水終於滑落臉頰。「珞、珞兒。」


    「正是孩兒,母後。」


    「你......你這渾小子,還記得這世上有個生你養你的母後?」


    他聽了,微笑著跪了下去。「母後,孩兒迴來看您了。」


    見狀,當朝太後一頭撲抱住他,痛哭失聲。


    鳳麒起身,將她抱在懷中,輕輕哄著,「好了母後,別哭了,您知道孩兒一向拿您的眼淚沒轍。」


    「若真沒轍,當年哀家求著你別走,你為什麽還是那麽狠心絕情?」


    他嘻笑道:「因為那時母後的眼淚可沒現在這麽值錢哪。」


    「這是什麽話?」嘟著紅唇,倒真有幾分在和兒子撒嬌的模樣。「早知道你會讓哀家這麽傷心,當年就不該生下你這淘氣鬼,害哀家這些年來不知愁白了多少根頭發。」


    「母後,您還年輕,這一頭美麗青絲,哪有半根白發?就算說母後是孩兒的姊姊,大家都會信。」


    鳳麒對女人一向無往不利,甜言蜜語劈哩拍啦就說出口。


    太後被他哄得氣也不是恨也不是,直到眼角瞄到站在門口的身影,不禁皺起眉頭。


    「珞兒,這位姑娘是......」


    原本正欣賞著母子認親感人場麵的段九銀,這才猛然迴神,趕忙下跪行禮。「段九銀參見太後娘娘。」


    「母後,她可是您未來的兒媳段九銀,如何?孩兒眼光不錯吧。」鳳麒一把將跪著的她拉了起來,扯到母後麵前,俊臉上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太後仔細端詳,段九銀雖是一身夜行裝,但眉清目秀,雙眸炯炯有神,雖然身為女兒家,卻沒有因為見了她而露出半分怯意和害羞。


    她與兒子站在一起,竟是那麽登對!


    忍不住將她拉坐在床邊,眼神柔和的打量著她。「若哀家沒記錯,妳是段靖明段將軍的小女兒?」


    段九銀急忙點頭。「九銀的爹的確是當朝將軍段靖明。」


    太後微微一笑。「雖然哀家從未見過妳,但記得兩年前皇上選秀,有將妳列入名單,消息一走漏,段將軍立刻跑來向哀家請求,說妳立誌從軍,想當個為朝廷效力的將軍,執意不想入宮為妃。」


    聽到這裏,鳳麒一把將她搶到自己懷中。「母後,幸好您當時允了段將軍,否則此刻就見不到您兒子我了。」


    太後嗔怒的瞪了兒子一眼。「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陡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後伺候太後的小喜子語氣倉皇的請安。


    「奴婢給皇上請安。」


    聽到皇上來了,鳳麒原本嘻笑的臉瞬間一變。「母後,孩兒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您。」


    就在他轉身想從窗戶溜走之際,皇上已經推門而入。


    「珞弟,你就這麽不想與朕見上一麵嗎?」一身龍袍的皇上眼帶血絲,沉聲質問,顯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為國事操勞,尚未休息。


    剛剛他的貼身小太監來報,說許久未有人進出的後花園秘道口出現了腳印,那地方是他和弟弟小時候趁著父皇母後不注意時,偷溜出宮的必經之處。


    自從八年前珞弟離開皇宮,那地方便成了禁地。


    這次珞弟迴京,事先已有密探向他稟告,隻不過他沒想到他會迫不及待的溜進宮裏。


    段九銀見到皇上,立刻上前行禮,不禁偷偷打量這兄弟倆。


    他們雖是同母所生,當今皇上顯然承襲先皇,而鳳麒則與太後有八九分神似。


    難怪她在朝為官多日,即便見過聖顏,卻從未聯想過鳳麒也是皇家子嗣。


    鳳麒見落跑來不及,幹脆雙膝著地。「皇上,好久不見,草民給皇上請安。」


    那一聲草民,明顯在疏離他們兄弟之間的情分。


    皇上怔了,太後楞住,唯獨段九銀平心靜氣。看來她猜的果然沒錯......


    真正讓鳳麒誓死不肯迴京的主要原因,真的是當今聖上。


    皇上一臉陰沉的看著跪安在地的弟弟,靜默片刻,他握緊雙拳。「珞弟,段小將軍,都平身吧。」


    兩人同時起身,但室內原有的那股熱絡,因為皇上的突然到來而陷入一片凝滯氛圍中。


    太後見狀,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眼前這兩個同樣英俊出色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原本,兄友弟恭,卻因為那個預言,導致今天這個局麵。


    她輕咳幾聲,試著緩解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皇上,哀家知道你們兄弟倆多年未見,定有許多話想說,但現在時辰不早了,珞兒又剛剛迴京,舟車勞頓,不如暫時命人安排珞兒和段姑娘歇下,有什麽事,明日再談。」


    皇上皺眉,看珞弟一身夜行衣裝扮,一臉淡漠樣,心知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來人啊。」他唿喚來貼身太監,很快,一個懂事乖巧的小太監跑了進來,跪拜在地。


    「珞王爺迴宮,今日將與段小將軍留宿長青宮,好生伺候著,若有什麽差池,或是惹珞王爺不高興,朕就不僅嚴懲你們,還將你們趕出宮。」


    小太監聞言,誠惶誠恐,急忙磕頭。「奴才遵旨。」


    鳳麒驀地冷笑出聲。「既然皇上如此盛情,草民今日就在皇宮歇下,但這不表示草民畏懼皇上的盛威,而是草民今日的確是累了。」


    說完,也不理會皇上一臉難看的神色,扯著段九銀便離開了鳳霞宮。


    太後眼角猶帶幾顆清淚。「皇上,你又何苦逼迫珞兒?」


    皇上淒苦一笑。「母後,朕該為自己當年的任性負起責任。」


    「甚至不惜拿這淵國江山來做賭注嗎?」


    一句質問,問得皇上久久不語。


    ****


    鳳麒被小太監安排到了長青宮歇息。


    長青宮曾是他年幼時所居住的寢宮,自從十五歲被父皇封為珞王之後,就搬到了皇宮外的珞王府,長青宮從此成為珞王爺每次進宮與皇上討論國家大事的臨時住所。


    細細打量,他不禁無限感慨。所有的一切都已過往雲煙,皇宮早已被他列為今生的禁地,若不是因為九銀......


    他突然皺眉,冷眼斜瞪。「是誰?」


    敏銳的聽覺,讓他很快察覺到門外有微弱的腳步聲。


    當兩扇紅木門被人輕輕拉開,竟是當今聖上──李廷宣。


    夜深人靜,太監宮女都已經睡下,雖說太後有旨,讓兄弟兩人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但皇上顯然已經等不及了。


    鳳麒見到對方,沒有下跪也沒有行禮,表情淡漠得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對於他的倨傲態度,皇上不以為意,隻是掩門向他走近幾分,眼底閃著複雜的神色。


    「珞弟,朕以為......今生今世,你再也不會踏進這皇宮半步。」


    他冷時一笑,諷味十足。「若皇上看草民不順眼,天一亮,草民立即離宮。」


    「你明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李廷宣自十六歲登基以來,被文武百官敬仰,受天下朝拜,幾時在人前受過這等窩囊氣。但他知道,天底下唯一膽敢向他的威權挑戰的,就是這個親弟弟──李廷珞。


    「這麽晚了,皇上來草民這裏,所為何事?」


    「珞弟,相信你對於淵國與突厥之間的戰爭,略有耳聞,如今兩國戰事緊張,突厥的穆薩爾又欺人太甚,朕......隻是希望你能迴來幫朕......」


    「皇上!」鳳麒傲慢的睨了他一眼。「您應該還記得八年前在這皇宮內院,草民曾發過誓,今生今世,再不插手淵國政事,淵國......與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你就這麽在意當年的那件事?」


    「皇上,真正在意那件事的是你,不是我。」


    「好!朕承認當年是朕有錯在先,不該懷疑你,朕向你認錯好不好?」一條手臂搭向鳳麒的肩膀。「珞弟,我們是親兄弟,這整個皇宮,有誰的關係比我們兄弟倆更親?不要再和朕鬥下去了,朕現在需要你。」


    他不客氣的揮開那手,不理會對方一臉錯愕的表情。「皇上,不要逼我破壞當年的誓言,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經對天發誓,我手中再不會握你淵國的一兵一卒,也不會再管朝廷上的是是非非。」


    「可是,這片江山也有一半是你李廷珞的。」


    「皇上,您當年懷疑我的時候,我可不覺得這淵國江山我擁有一半。」鳳麒嘲弄的睥睨著他,彷佛在這一刻,眼前這可以號令天下的帝王根本一文不值。


    皇上受到極大打擊,閉了閉眼,低歎一聲。「如果讓出皇位能抵銷朕當年對你的傷害,朕願意拱手讓給你,隻希望天下百姓可以有一個安穩的棲身之所,不必再受戰爭的折磨,至於皇位由誰坐,都無所謂了。」


    鳳麒的目光閃過震驚,但隨即片刻冷笑。「可惜,我對皇位一點也不希罕。」


    對於他輕蔑的態度,皇上聽了也不惱,隻是淡然一笑。「珞弟,朕的提議你考慮一下,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有什麽話,明日再談。」


    說完轉身,掩門而去。


    鳳麒孤傲的佇立著,一臉若有所思。


    突然一雙手臂從他的後麵攬住他。


    他沒有迴頭。「妳都聽到了?」


    段九銀點點頭。「這些年來,你之所以不肯迴宮,是因為皇上。」


    鳳麒轉身與她四目相對,唇邊浮現一抹玩味的笑。「妳可知,我與皇上之間究竟為何會變成今天這副局麵?」


    她仰起臉,挑了挑眉。「自古帝王家的爭鬥,都逃不過一個權字,如果我沒猜錯,當年皇上......曾動過除去你的念頭?」


    他怔楞片刻,然後露出欣賞的笑容。


    「九銀,我不得不承認,妳很聰明。」他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我與皇上隻差三歲,雖然都是母後所生,但妳知道,在帝王家皇子之間根本沒有手足親情,可是我和皇上之間卻從小和睦,兄弟情深。


    「我們一個嗜文,一個嗜武,在父皇的眼裏都很出色,父皇偏重文,所以便封了他為太子,而我則被封為珞王,輔佐其左右,為了淵國的江山社稷,我幾乎是拚上自己的性命,隻為讓他可以安枕無憂的成為萬人之上的君主。」


    說到這裏,鳳麒的目光變得幽深了許多。「還記得八年前,突厥穆薩爾第一次向淵國宣戰,皇上派給我三十萬大軍攻打突厥,結果我隻用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便將突厥打得落花流水。」


    有關於當年珞王爺的絕色戰績,曾經也是淵國民眾茶餘飯後的美談。


    雖然那時她還很小,卻一心向往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與傳說中的珞王爺同赴戰場,一起殺敵。


    「可是當我打勝仗迴京,卻被軟禁在珞王府,且不得外出一步。」


    「為什麽?」段九銀心頭一緊。


    鳳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為那時淵國出現一個偉大的預言家,他預言母後生下文龍武龍,江山雖落到文龍手中,可終有一日會被武龍吞噬。」


    「你的意思是,那預言家算出早晚有一日你會......篡位?」她為這可怕的預言心驚不已。


    「皇上知道這個預言之後,擔心我的存在會影響他的皇位,所以便想殺我,他先是將我囚禁在珞王府,又派了幾千個禦林軍圍守王府,我的權勢完全被架空,甚至連珞王府內所有的家仆全部被換了。」他露出苦笑。「妳知道嗎?那段日子,我連解手都有十數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著。」


    聽到這裏,段九銀緊緊抱住他的腰。「不要再說了,鳳麒!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鳳麒迴想當年的窘境,俊臉上閃現出少有的哀傷。「皇上是我這輩子最尊敬的哥哥,為了他的江山,我可以放棄性命,而他為了江山,卻要取我性命!最可笑的是,當他派人準備秘密將我處死的時候,竟查出那個所謂的預言家,居然是七皇子派來的奸細。」


    「七皇子?」


    「沒錯,七皇子與我一樣喜歡領兵打仗,當年皇上將兵權給我,七皇子自然心懷嫉妒,又見皇上寵我疼我,便想盡一切辦法想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所以才找出那個江湖臭道士,編出什麽武龍壓文龍的見鬼預言。當皇上查清這一切,立即下旨,將七皇子府上數百人一夜之間判處死刑。」


    說到此,他突然笑了笑。「還真是一出無聊的宮廷大戲呢,是吧。」


    「就因為這些,你才決定放棄兵權,從此隱居神仙島,不再過問朝中政務,是嗎?」


    段九銀懂了。


    迴想起兩人相處的點滴,他每次見了官船便會極盡所能的戲弄折磨,聽到突厥攻打淵國,不但不出手幫忙,反而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是因為他曾為淵國付出那麽多汗水,結果卻換來皇上的可怕猜忌,差點惹上殺身之禍。


    忍不住更用力抱緊他的身子,將小臉埋進他的胸前。「鳳麒,我知道真正讓你傷心的,不是失了兵權,而是失了兄弟間最重要的信任和親情。」


    鳳麒身子一僵,想起往事,喉間不禁哽咽。


    他闖蕩江湖這些年,表麵風光,又總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笑看世人。


    可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痛楚,有家不能迴,有親人不能相認,身上背負著太多壓力和痛苦,卻仍舊裝出一副笑看天下的瀟灑模樣。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才敢在黑暗中表現出自己的脆弱,想起那遠在京城的母後,想起那個陪著他一起讀書、一起吟詩、一起長大的皇上哥哥。


    兒時的記憶,明明已經過了那麽久,卻仍那麽深刻。


    他想找人訴說,可天下之大,又有誰懂他的心?


    直至今日,當他流露出痛苦和脆弱時,身邊有的不再是以往的黑暗和無助,而是一雙瘦弱的手臂緊緊抱著他,給予他無限溫暖和安慰......


    九銀,今生有妳,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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