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鬆玉因為傷著左側肩膀,所以隻能右側睡,睡得累了,很想平躺著,因此隻好半個肩膀往裴容白的手上躺。他原本奶白色的小臉上如今蒼白的,嘴唇好像沒有之前那麽紫了,但仍是帶著中毒的不自然。他雙眼有些濕漉漉的,撒嬌般地望著裴容白:“我好疼啊。”


    裴容白心疼得緊,恨不得以身代之,口中隻道:“誰叫你替我擋刀的?你以後還要不要為我擋刀了?”


    喬鬆玉委屈巴巴地眨巴了兩下眼睛,說:“我哪裏想得到現在?當時形勢那麽危急,不是我,便是你……”


    “我皮厚,受點傷算什麽?”裴容白嚴肅地警告道,“以後不許再為我擋刀了,知道沒有?”


    喬鬆玉越發委屈:“裴容白你這狗賊,你最討人厭了!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說著,側身迴去,不看他也不理睬他了。


    裴容白心知自己又惹他不高興了,忙又好聲好氣地哄道:“鬆兒怎麽了?我的小祖宗,你別哭啊,來,轉過來看著我,我哪裏討人厭了?”


    喬鬆玉便掉著眼淚轉頭迴去看他,哭訴道:“我替你擋刀,你不但不高興不感動,你還要數落我,你還不是討人厭?”


    裴容白看他哭得像個小花貓,又是憐惜又是好笑,心中酸酸脹脹的不是滋味,忙虛虛抱住他,哄道:“我的傻鬆兒啊,你叫我拿你怎麽辦?”


    喬鬆玉被他抱著,也不說話,隻委委屈屈地掉眼淚。


    “鬆兒,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看著那把匕首插進你的身體裏,我差點連唿吸都停止了……我都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那種強烈的慌張和恐懼,我這輩子都不曾體驗過,也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你受傷喊疼,我比你更疼,你疼在身上,我疼在這裏……”裴容白說著,握著喬鬆玉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我寧願自己受傷,這比現在看著你替我受傷要好受得多。”


    喬鬆玉聽著他字字動人的話,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裴容白發覺他沒反應,忙去看他,就見他還是“啪嗒啪嗒”掉眼淚呢,更慌了,道:“我哪裏說錯了嗎?怎麽哭得更淒涼了呢?”


    喬鬆玉見了他慌裏慌張的樣子,卻轉嗔為喜,破涕為笑了,笑道:“我是痛的,才不是因為被你的話感動了呢!”


    裴容白一愣,也跟著笑了:“好好好,鬆兒是痛的,我給你吹吹……小哭包。”


    “你敢叫我小哭包!”喬鬆玉惱道,輕輕捶了他一拳,“你這狗賊!”


    “我是狗賊就狗賊吧。”裴容白笑得格外寵溺,“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是狗賊你也是狗賊夫人。”


    “我才不是,你是你是你是……”


    “好好好,我是我是我是。”


    兩人說著,對視一眼,又抱在一起。


    裴容白小心翼翼地抱著他,下巴貼著他的發頂,問道:“餓不餓?要不要我叫人去叫點飯菜上來?”


    喬鬆玉的確是有點餓了,想了想說:“要吃麵,要吃放了海貨的麵!”


    裴容白哭笑不得,這可真是吃貨啊,到現在都還記得吃海貨呢。“恐怕不行,你受了傷,還餘毒未清,吃海貨於傷口無益,不如我叫人做碗酸筍肉絲麵,如何?”


    “也好。”


    裴容白便吩咐了江上去叫人做,隨即轉迴來,就見喬鬆玉正坐起來,扭著身子像是想看自己的傷口,忙快步走過去按住他,道:“別瞧了,小心傷口裂開。”


    喬鬆玉沒看著,有些失望,說:“我就是想看看,這麽疼的傷口,有多深多大。”


    “還多深多大?你挺驕傲啊?”裴容白哭笑不得,“別看了,還好,當時角度不是很巧,半指深,口子也不大……光是刀傷倒不要緊,要緊的是刀上的毒,我喂你吃了九香辟毒丸,還剩三分毒性未除,之前淩風棋來過了,說你中的是蓬萊毒,去采一種名叫銅錢串子的海草,煎湯服用就可以解毒了……我想明日先讓夏玄和江上一起前去,偽裝成漁民去采海草,等你餘毒清了,我們再商量上路的事。”


    別的事都不要緊,都可以耽擱,唯獨他家鬆兒的身子不行,所以無論什麽事都等他的身子好透了再說。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船的秘密


    第二日一早,夏玄和江上就跟著淩風棋安排的人去海上采銅錢串子。


    喬鬆玉已經好多了,不過好的是刀傷,因為裴容白給他用的都是最好的金瘡藥,有利於傷口恢複的。所以因為餘毒未清,麵色還是有點蒼白,而且胸口一直隱隱作痛。


    淩風棋來時,裴容白正哄著他用早膳,見狀,不由得不好意思了一下,問道:“你二人……難不成是結契兄弟?”


    他們南方將男子與男子相戀成親,叫做“結契兄弟”。


    當事人裴容白倒是毫不難為情,笑著道:“淩少莊主是朋友,因此也不瞞你,我們的確是夫妻,阿戎是我大舅子。”


    “怪不得。”淩風棋紅著臉笑了一下,道,“怪不得那一日我見你二人,眼神之間有些曖昧……”


    “淩少莊主眼神真好。”喬鬆玉亦紅著臉說道,又說,“這次多謝少莊主幫忙了,否則都不知道後果如何……”


    “不礙事,我也是舉手之勞。”淩風棋毫不在意地說著,又說,“我正想請你們搬到我們天禦山莊裏住,雖然我也不知道你們怎麽會惹上瘦猴那幫人,不過無論是那些遊民幫會還是倭寇,都不是好惹的,你們住在客棧裏不安全,我們天禦山莊雖說不是守衛森嚴,但到底比這個客棧周全一些。”


    “這不太好吧?”裴容白與喬鬆玉對視一眼道,“我們貿然上門打擾,定然多有不便,你家令尊令堂,還有貴夫人知道了……”


    “放心吧,我尚未娶妻,家母早逝,唯有家父在堂,但也長年閉門謝客,莊上隻我一人還有那麽多的酒壇子,你們要打擾,也隻能打擾那些酒壇子去了!”淩風棋豪爽地笑著,露出兩個酒窩來,俊美瀟灑的模樣十分叫人心生好感。


    喬鬆玉挺喜歡這個淩風棋的,但知人知麵不知心,因此也不敢貿然開口,隻看向裴容白,等他做主。


    裴容白則感激地笑著對淩風棋道:“多謝少莊主的好意,隻是鬆兒他哥哥出去了,此事我一人不好做主,稍後他來了,我與他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也好。”淩風棋點點頭,與他推心置腹道,“我雖不知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不過定然不是一般人,你們不說,自然是有苦衷,我瞧著你們不像是惡人,故而想幫你們一把,白兄若是覺得不便來我們山莊,也不必不好意思明說。”


    他是商人,見的人多了,自然分辨得出眼前的人絕不會是普通的商人——哪有商人看著如此氣勢不凡的?而且全然沒有商人的圓滑精明,若說那個王戎是商人,倒是有幾分可信的。


    裴容白聞言,微微斂起的桃花眼多了幾分真誠的笑意,道:“在下也知道,淩少莊主是古道熱腸之人,白某在此再次感謝少莊主了。”


    淩風棋拿起茶盞呷了口茶,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對二人道:“不瞞你們說,這寧海府如此混亂,多是因為寧海府的府尹不作為……先前我們天禦山莊飽受紅姬的煩擾,就聯絡官府捉人,官府來倒是來了,隻是很是懈怠。這幫會也是,若不是府尹不作為,幫會斷不會如此囂張,當街殺人。”


    裴容白覺得淩風棋好像意有所指,便點了點頭,又說:“可是清剿倭寇乃是炮台軍隊的職責,與那府尹總沒什麽關係吧?怎麽倭寇還是這麽囂張呢?”


    淩風棋聞言挑了挑眉,唇角含著譏笑地搖了搖頭:“這炮台鎮將方倫和府尹孟久申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都是吃空餉的主兒……此事與我倒是沒什麽關係,反正我們淩家又不走海路,我在此與白兄發幾句牢騷,白兄勿要怪我多嘴多舌。”他說著,起身笑著抱拳道,“那我先走了,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天禦山莊找我便是。”


    “好,我送送少莊主。”


    裴容白送走淩風棋後,喬鬆玉的早膳也吃得差不多了,將碗一推,氣鼓鼓道:


    “明日我不要吃這個了,寡淡無味,一點也不好吃。”


    裴容白知道他是心心念念地想吃海貨,隻好哄道:“小祖宗,你現在有傷在身,怎麽能吃海貨呢?等你傷好了,毒也解了,我叫人給你做一桌全是海貨的,叫你吃個夠,可好?”


    “哼!”喬鬆玉哼哼唧唧的,算是答應了。


    “胸口還疼不疼?”裴容白伸手,輕輕地為他揉心口,“大夫說你這毒是侵蝕經脈的,隻是餘毒不多,不至於要了性命,但總要作痛,等到時候喝了銅錢串子的湯就好了。”


    那大夫也是淩風棋推薦的,他們天禦山莊最信任的大夫。


    喬鬆玉說到這裏,道:“到時候咱們可要好好謝謝淩公子。”


    話音剛落,喬戎玉走了進來,滿身熱汗地在兩人對麵坐下,又著急地給自己倒水:


    “謝誰啊?”


    “謝淩風棋啊,他邀請我們去他家住……”喬鬆玉聞了聞自己哥哥身上的臭汗味,道,“大哥你做什麽去了,怎麽一大早一身的臭汗?”


    喬鬆玉連喝了好幾口茶水,這才道:“你猜我去哪裏了?”


    “這哪裏猜得到,腳生在你身上……”喬鬆玉看了他兩眼,啐道。


    喬戎玉也看他兩眼,對裴容白道:“你怎麽給我們喬家養著的,怎麽叫你養得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裴容白一愣,隨即忍俊不禁,道:“這便叫做‘夫唱婦隨’,‘夫妻相’,跟我學的,戎玉你以後娶了妻就知道了。”


    喬戎玉想了想自家小皇帝,表示簡直不敢想象“夫妻相”三個字。


    喬鬆玉在一旁啐道:“好好說著正經事,怎麽又拿我取樂?知道我胸口痛還來給我添堵?”


    喬戎玉聞言,忙投降道:“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本來是去瞎逛的,誰知道看到了梅子鶴,他一大早神秘兮兮地往出海走,我覺得好奇,就跟了他一路,誰知道他居然上了一條花船……”


    “這不是蠻正常?”裴容白挑眉,“淩風棋早就說過梅子鶴喜好風花雪月、沉迷酒色。”


    “是啊,起先我也是這麽想啊,我心想真倒黴,跟了一路原來是去花船。”喬戎玉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我正要迴去,突然靈光一閃——那花船都是晚上生意,這大清早的,定然都還在睡覺啊,那這梅子鶴去花船做什麽?”


    喬鬆玉和裴容白聞言,亦反應過來,是啊,花船也好青樓也好,都是做生意到大半夜,哪有一大清早開門做生意的道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銅錢串子煎湯


    “所以呢?”喬鬆玉追問道,“大哥你後來有沒有接著跟蹤他了?”


    喬戎玉一手把玩著茶盞,撩起眼皮子看了喬鬆玉一眼,笑道:“我當然是想跟著他上花船啊,可是花船的人不讓我上去,說還未開門做生意呢,那我就說:‘哎呀真是奇了怪了,怎麽人家梅先生來就做他的生意,我來就不肯做了,難不成你們這條花船還挑客人的麽?’那攔我的人道:‘梅先生是有相好的,你也有相好的嗎?’我無言以對,隻好迴來了。”


    “就隻如此啊。”喬鬆玉未免有些失望,他還以為梅子鶴有什麽秘密呢!


    裴容白卻意味深長地笑著道:“若隻是如此,戎玉也不會特意提這件事了吧?說罷,後來還發生了什麽?”


    喬戎玉抿唇一笑,讚賞地看了演裴容白,道:“的確如此,我作出一副轉身迴來的模樣,其實趁人不注意混上了船,然後你們猜怎樣?”


    “怎樣怎樣?”喬鬆玉好奇地問道。


    “我看見梅子鶴正把一個盒子交給一個妓女,說:‘寧海府來了三個不明來曆的人,我覺得應該是朝廷的人,這個盒子你幫我藏著,如果我死了,或者失蹤了,你就把這個盒子交給我的主人淩風棋,讓他轉交給那三個剛來的客人中其中一個姓白名璋的。’”


    喬鬆玉和裴容白對視了一眼,皆是很疑惑。


    隻聽喬戎玉接著說:“那個妓女問他說:‘梅先生您為什麽不自己直接交給他們?’那梅子鶴說:‘他們三人的來曆尚未完全確定,於我而言,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也尚未可知,我把這個盒子給你,隻是做最後、最壞的打算,賭上一把而已。’”


    裴容白靜靜地聽喬戎玉說完,唇畔的笑意越發幽遠:“這個梅子鶴倒是有趣。”


    “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喬鬆玉俏皮的說。


    喬戎玉輕笑,道:“那我若是請他喝最好的女兒紅,他肯給我講他的故事嗎?”


    “我倒是想會會他。”裴容白興致盎然地說道。


    ……


    下午辰牌不到,卯時過半的時候,夏玄跟江上終於迴來了。


    “爺,這就是銅錢串子了,當地漁民和天禦山莊的人都說就是這個。”江上拎著一麻袋的海草滿臉興奮地就進來了。


    喬鬆玉:……


    “江上你這是撈了一船吧?”


    裴容白亦滿頭黑線:“你撈這麽多來做什麽,還拎進房來,一股腥氣……拎出去拎出去。”


    江上很委屈地拖著麻袋出去了:“我這不是怕煎湯不夠嗎,這裏管飽……”


    喬鬆玉:……


    我是解毒不是當飯吃啊大哥!


    倒是喬戎玉笑著拍拍江上的肩,道:“幹得好,走,我跟你一起煎湯去。”


    江上得了誇獎,立刻高興起來了:“嘿嘿,好的大舅爺!”


    夏玄麵癱著臉目送江上那個自帶喜氣的家夥出去了,轉身恭敬地對裴容白道:“爺,我們坐著漁船去的,因此沒有碰到倭寇,不過大致確定了一下路線和方向,雖然不知道倭寇躲在哪裏,但是可以大致知道他們的活動範圍。”


    “嗯,我知道了。”裴容白點點頭,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門口,隨即又問道,“天禦山莊的人怎麽樣?”


    夏玄頷首道:“武功平平,不算多高,但比一般的江湖人士好。”


    喬鬆玉在此刻不禁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比一般江湖人士高,還叫武功平平???你們主仆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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