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好似抓到了什麽,唐枚不由怔在那裏。


    好一會兒,她迴過神來,「媽媽,快叫人備馬車,我要立刻去茶鋪!」


    「現在?」劉媽媽奇道,「天色都不早了呢,要不等明日再說罷?」


    「不能等,丁管事都做到這一步了,誰知道接下來會怎麽樣,母親如今還信我,我不能等,夜長夢多!」


    劉媽媽聽了,急忙叫人快去通知準備馬車。


    到了茶行,正是申時左右,唐枚一進來,就叫夥計好言請了店裏十幾位客人出去,說茶行有事處理,請稍後再來,一邊就讓人把大門關了,這一舉動令茶行所有人等都無比驚詫。


    王節武看著門關緊了,帶著他兒子過來相問。


    唐枚道,「你快把這兩年的賬本翻出來,丁管事經手的茶葉給我好好查。」


    王節武道,「迴二小姐,小人已經查過了,說起來很是奇怪,丁管事管了這兩年,前麵一直極為妥當,並沒有任何錯漏,茶葉進貨也是按規矩辦事。以次充好這種事是最近才開始的,尤以翠雲茶為最,共在熊江進購了五百斤,賣出去四百六十斤,均是以高等茶葉,十兩一斤的價格出售。」


    王節武在鋪子裏雖說是第二管事,其實根本也插手不得錢財上麵的事,所以每年的進項都是丁管事親手負責,加上丁管事又是柳氏舉薦,麵子極大,對他事事打壓,偏偏二小姐隻看錢多,更是信任丁管事,哪裏替他做主?王節武是已經窩囊了兩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唐枚看重,自然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唐枚一聽,也是匪夷所思,她購置衣物首飾是在一年前,可那會兒丁管事分明還沒有開始這種勾當,也就說他竟是提前拿出了私人財產?這是為何?


    是預先就下了魚餌?隨時等待魚釣上來不成?


    「那幾樣茶都賣去了哪些人家,你可有辦法知道?」唐枚又問,像首飾鋪子這種,夥計賣出去一件都是要記下來的,以便日後對賬。


    王節武皺起眉頭道,「有些是幾兩幾兩的買,恐怕並沒有記錄,倒是有些富貴人家,一買好些斤的,都會寫下來。」說著就叫人把每日寫賬的書劄拿來,翻開來給唐枚看,「二小姐您瞧,今兒還賣出去好幾斤呢。」


    唐枚往前翻了幾頁,果然是這個情況,忙道,「你現在就去寫個通告擱在鋪子前麵,說咱們鋪子采購哪幾樣茶有誤,現今迴收,不管剩餘多少,款項全退,並向眾人致歉。」


    鋪子裏的人聽得全都驚唿一聲。


    「這可使不得,二小姐,這種事但凡有問題都藏著掖著,如何能廣而告之呢?全都知曉了,哪個會再來咱們鋪子買茶?使不得啊,小姐!」王節武連忙勸道,「小姐再想想別的法子,這些茶也不是這一兩天才賣出去的,不必急在一時。」


    問題是已經沒有時間了,丁管事表明了是陷害她,又在這時候曝露出來,誰知道後招是什麽,她隻能先發製人,再說,買賣重在誠信!唐枚道,「你無需多說,現在就去辦!那些記下來的人家,叫人帶了銀子去上門道歉,取迴茶葉。」


    「這,這……」王節武不知道怎麽辦,隻好看著劉媽媽。


    劉媽媽也沒想到唐枚竟會用這個法子,實在膽大至極,也是難以預料後果的,便道,「小姐,你要不要再想想?四百六十斤的翠雲要迴收,便要拿出四千五百兩銀子來。」


    「是啊,小姐,鋪裏恐怕還沒有這麽多餘錢呢。」王節武趕緊說道。


    「那有多少先拿多少。」唐枚看向紅玉,「你迴去一趟,把我那邊的銀票都拿過來,不行的話,把首飾去抵押了。」


    「哎喲,這哪兒行?」劉媽媽一聽,急道,「咱們府裏的小姐要抵押貼身首飾,叫人傳出去可怎麽好?咱們唐家難道沒有錢麽,何苦來?」


    唐枚笑了笑,「媽媽,我已是和離的人,按道理講,哪怕迴娘家,也不該再用家裏的錢,更別說這鋪子了,難道出問題了,還要父母來幫著收拾不成?我這次要自個兒解決了,別人有什麽好說?我可不是什麽閨中小姐,媽媽,我是和離的婦人了!」


    劉媽媽不免心裏發酸,「小姐你怎麽這樣說,在太太眼裏,你跟別的小姐有什麽區別呢?」


    「媽媽別說了,我隻是不想再叫娘擔心這事。」


    紅玉接了鑰匙,夥計開了旁邊小門,她便坐馬車迴了去。


    王節武沒法子,隻得叫人拿麵板來,他在上麵書寫通告,連著歎氣了好幾聲。


    唐枚坐在那裏翻閱賬本,一時又想到別的問題,竟是沒有好的法子,便問那些夥計道,「你們都給想想,若是有人惡意來領錢,又怎麽辦?隻說以前買過這幾樣茶的,可早就吃光了,如何來驗證?說出來的,有賞!」


    眾夥計一時議論紛紛。


    有說轟了出去的,有說需領人來作證的,也有說去衙門裏說理的。


    倒是有個膚色微黑的年輕夥計出來道,「依小人看,那些買了少了的大不必理,就算是個心如明鏡的清官恐怕都不好判定對錯,咱們鋪子又如何理得清楚?不如把那些記下來的還了,其他的都拿去做功德,如今也有好些難民,即是做善事了,那些人還有臉上來討要麽?小姐也不必怕閑言閑語,小姐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易了,公道自在人心。」


    這話出來,倒是叫唐枚眼前一亮,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夥計道,「小人叫馮全勝。」


    「你說得很好。」唐枚叫劉媽媽拿了十兩銀子賞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她走到王節武麵前,叫他把麵板上的通告重新改了,然後吩咐幾個人各司其職。


    茶行又重新開了大門。


    那通告一出來,不到一會兒就圍滿了人,眾人指指點點,一時整個大街都沸騰起來。


    與此同時,在茶行買了那幾樣大量茶葉的人家也被唐枚派出去的夥計逐一敲了門。


    張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她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


    唐士寧臉色黑沉,拍著桌子道,「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這都丟臉丟到街尾去了!要不是人家告知我,我還不曉得,不就是一個茶行麽?關了也就罷了,如今鬧得滿城皆知,她一個婦道人家像什麽樣子呢?連帶著咱們家都沒臉了!」


    沒料到她竟是使了這樣的法子,張氏怎麽想也不明白,隻得道,「枚兒自是有她的道理的,老爺不必動怒,等她迴來再慢慢問。」


    「有什麽好問的?同原來一樣胡作胡為,本是能壓下去的,卻要這樣張揚?她當自己是什麽人呢?」唐士寧哼了一聲,「迴來了叫她來見我!」說罷氣唿唿的走了。


    張氏慢慢坐了下來,問秦媽媽道,「你去派人去那茶行看看,她怎的還不迴來?」


    秦媽媽點頭道,「太太別急,既是信了二小姐,她必是有辦法的。」


    張氏嗯了一聲,「我也知道,隻她太膽大了些,哪裏似女子的作風?我怕將來誤了她的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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