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知錯!”一個不慎從屋頂摔下的安北進門請罪,抱拳跪地,目不斜視,隻是心中難免有些欲哭無淚。


    誰讓他這個時候趕過來,還碰巧聽到了一位姑娘對主子的表白心聲,非是他有偷聽他人私密的癖好,隻是那姑娘的聲響著實大了些,他又是武者,聽力本就非凡。剛剛趕至主子的居處,屋頂處便傳出此聲,一個不慎的安北便蹭著瓦片摔了下去。


    一層驚,是不防,一貫不近女色的主子房裏居然有女人的聲音;二層驚,是覺得那女子說的話有點……大膽。倒也不是他大驚小怪,愛慕自家主子的女子自然不少,可她們都是十分羞怯的,每每見了公子話都說不出幾句,有幾個這般直接的?。想象不到主子表情的安北,在驚詫呆滯之餘,腳下就一個趔趄,摔了。


    自覺丟臉,又怕主子誤會是自己故意偷聽,安北便急急請罪。


    楚皓軒的表情似乎沒有異樣,白霜的臉卻是紅了個透。


    什麽玩意這是,頭一次表個白還有人偷聽!啊啊啊啊啊,沒臉見人了!


    無比羞赧的白霜想把頭夢到被子裏,忙慌一動,胸口原先的傷處卻隱隱作痛起來。


    “嘶——”


    楚皓軒便走至床前,從袖中帶出個玉葫蘆,又從其中倒出一粒碧色小丸。


    將藥遞給白霜,楚皓軒言:“還風丸,益內傷。”


    一直在旁跪著的安北聽到主子的聲音,眼睛一瞪,心下的惶恐慢慢轉為了好奇。主子連仲大夫的“神藥”都拿了出來,對這姑娘挺不一般的啊……此時的安北當然不曉得自家的主子曾經誤傷過這位姑娘,隻是滿心的好奇與猜測。


    主子莫不是對這姑娘也有意思吧——主子要娶媳婦了——莊主再也不用明裏暗裏對主子逼婚了——他也不用捎帶著被莊主冷臉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北想得興起,便欲偷窺一下未來主母的真容,偷偷向上掀了一下眼皮。


    呃……


    這……


    這未來主母怎麽……


    瞧不出模樣來……


    滿臉都是泥,不甚幹淨……


    主子可是個再整潔不過的講究性子,如何會心悅邋遢的女子?安北疑惑,可也不見他對其他哪個姑娘這般妥帖,讓人家躺在床上不說,還親自贈藥。


    可這姑娘……著實是……和如同清風霽月的主子不甚般配啊……


    倒還不如那個勞什子比武招親的,主子這趟來,不就是為莊主所逼來求娶的麽。


    要不再勸一勸主子,那個要招親的據說還是武林第一美人呢。


    瘋了吧,主子那般執拗的性子,他的決定又豈是自己能夠說動的!


    可是……


    安北眼裏的主子是完美無缺的,因而此時心裏頗有幾番糾結和不豫。


    白霜自然對安北的腹誹一無所知。也是倒黴,她在竹林裏摔得那般狼狽,被楚皓軒帶迴疏月居後,胡萬山請來的大夫隻是關心她性命是否無虞,形容上的不堪也是見怪不怪了。而她在此處的身份隻是一個婢女,不會有人注意來服侍;楚皓軒又是個男子,這些東西自然也不會。是以,美麗的白霜姑娘在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情況下,給安北管家留下了十分不好的第一印象。


    現下,白霜麵對著楚皓軒遞來的還風丸,卻沒有立即接下。水潤的眸子掃了掃白皙的手掌中這碧色的小丸子,又定定地看向楚皓軒。


    “公子可還會帶我走?”


    換來楚皓軒一怔,他想不到這丫頭對這問題如斯執著,亦不好騙她:“確實不妥。”


    “公子隻想用藥來打發我……”白霜的大眸子裏漸漸蓄起了淚,“隻想打發我一片真心——”


    楚皓軒有些無措,瞧著她的樣子著實楚楚可憐,隻得把掌中的藥再遞上前:“你先吃藥。”


    白霜可憐巴巴地瞅著他,蒼白的唇越閉越緊。


    楚皓軒有些頭痛,想不出該幹什麽,淡聲再勸:“縱不為姑娘你自己,也該為你的父母家人想想。”


    隻是這話聲才一落,那邊的姑娘的眼淚已成洶湧之勢——衝破堤壩,滾滾而來。


    “白霜自小便沒見過親生父母一眼……本就是個孤兒,哪裏知道雙親疼愛是個什麽滋味……孤苦流浪了這麽多年,都是我一人,本就無依無靠,我能為誰想……嗚嗚嗚嗚……”


    猶似狂風暴雨陡然而至,姑娘的哭聲嚎啕悲愴,作為聽者的楚皓軒愈發不知所措。此時,窗外的天色漸晚,暮色四合裏淅淅瀝瀝的雨聲也至,隻管襯得此情此景悲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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