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死了,陳紜不知道。


    陳聿帶手下高手圍殺,曆時三日方剿滅。代價是,他手下的三十名高手盡滅,青梧撐著最後一口氣,將他背出長陰穀。


    他本就沒打算放過冷月,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對付他九妹之人,殺掉老醫師是衝突爆發的最後一個誘因。


    而陳聿,功體損傷至、無幾多日可活。


    那天宮內的小栓子來報,王後請他入宮,心中驚喜無可言喻……隔著一道門,卻又拒絕。


    坐到鏡子前不斷收拾,不斷調息,才總算壓下虛弱難看的模樣。


    在長陰穀找到冷月,她已經尋到蠱王埋葬之處,正在破陣,若讓她得逞,九妹陷危。這也是陳聿不得不當即除掉她的迫切原因之一,即便付出性命,他也必須阻止。


    “三哥無心事,隻是覺得,咳……九妹陪在身邊的時日,越來越少……”


    “三哥可是身子不適?”見他咳嗽,她蹙眉關懷,“宣太醫來瞧瞧?”


    “三哥無事,乖乖陪三哥睡覺。”


    她湊到他唇瓣上輕輕品嚐。


    “三哥,不要離開阿紜……”


    陳聿心中一沉,看著她楚楚之色,和言寬慰,“三哥不會離開,小禍害,三哥可還沒要夠你呢。”


    她埋進他胸口,心中隱隱約約的預感讓她不安。


    白日找到青梧詢問,雖然陳聿給他放了假,他果然還是沒離開王府。


    隻是陳紜不管怎麽威逼利誘,青梧緊不鬆口。


    適才想到駱傅給的預知符。


    在方縱山看到許多有趣的符法,學起來太費時又想要速成。糾纏駱元徽送她幾道。


    預知符是給她防身用的,用來預知危險提前規避。


    換一種啟用靈訣也能用來查探自己想知曉之事。


    陳聿瞞著她的,叫她軟了手腳,跪坐在地上。


    長陰穀一戰中,所有畫麵斷斷續續湧入她的腦海。


    靈訣她用得不事熟練,可也大概知曉了,到底發生什麽。


    三哥重傷,冷月亡。


    他被冷月陰術折磨得痛苦不堪仍舊不肯放棄的樣子,戳痛她的心窩,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滾燙的淚水奪眶,垂著頭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隻能抓緊手心,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遠不及,三哥所體會的痛。


    “阿紜,怎麽坐在地上?”


    陳逸過來看她,見她獨自坐在書房的地麵上,垂首如籠陰霾,心緒一頓。


    “七哥,七哥……你知道是不是?”


    雪白的臉上淚痕斑斑,她遙遙凝視著他。


    “阿紜……”陳逸過來攙扶,被她拒絕,自己撐著身子站起。


    “阿紜,別做傻事。七哥會想辦法,集天下名醫奇士,一定會醫好三王兄!”他抱住跌跌撞撞的她,隻覺得她身子涼得滲人,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


    “好,七哥今日就擬召,懸賞天下奇能醫士。”她企圖平靜,說話嗓音卻在發顫。


    她這副樣子,叫陳逸的心宛如針刺,“七哥今日迴宮就頒召,阿紜……”


    “七哥……阿紜有辦法,阿紜一定有辦法。”


    丞相、沈琢、天珠、裴稷、阿仇……腦海中瞬間閃過一係列畫麵。


    誰能救三哥,天珠能否救三哥?


    她詢問仇喜良,可他對天珠的了解並不多。隻有一點肯定,天珠是為修行大道之人提升境界而生屬天運機緣,對凡體之軀,極有可能無益反而有害。


    “連我妖體都未必能承受天珠之靈韻衝擊,何況他一介凡體。結果可能適得其反。”


    “小妖婦,人之天命各有其終,醇親王為你犧牲至此,值得欽佩,隻是你也勿愐於悲痛……”


    仇喜良未說完,被她斷開了心識連音。


    她不想聽任何規勸,隻想救三哥。


    “眼睛怎麽紅紅的?”


    陳紜留在醇親王府,午膳時陳聿察覺她似哭過。


    “與七弟吵架了?”


    “三哥……”當望向他,眼淚再一次不由自主溢出。


    陳聿坐過來,抬手給她擦淚,“可是七弟欺負你了?乖,三哥給你做主。”聽管家說早上王上來過,與王後娘娘說了些話就走了。


    陳聿以為兩人鬧什麽小別扭。


    年節裏她不留在宮內反而待在他這裏,七弟不怕朝臣議論宮人嚼舌根,他也得為她的聲名考慮。


    “三哥為何要對阿紜這麽好?”


    冷魅的雙眼綻出笑意,“快些用膳,吃飽了三哥給你紮天燈晚上許願好不好?”


    她點頭,乖乖用膳,掩住胸腔裏翻湧的難過。


    “寶貝兒許了什麽願望?”她遮住不許他看。


    點燃紙燈緩緩飛上夜空。


    紅紙上雋秀的小字寫著:祈願三哥歲歲年年,平安康健,天道若見,仙人若見,信女願以吾之性命、生生世世氣運作為交換。


    而陳聿的那盞寫著:吾不信天道,不信輪迴有命,若真有神,唯願護她年年歲歲,幸福安樂。


    許願是種寄托,誰也不會指望通過許願而使命運有所轉變。


    “三哥,你會一直陪著妹妹嗎?”十指相扣,靠在他肩上,坐在王府的賞景亭中,看著越飛越高的兩盞天燈,一紅一黃,遙遙相隨。


    陳聿十指微動,“寶貝兒有那麽多男人,能陪三哥的時間又有多少?”


    “三哥就沒有事情想與妹妹說麽?”


    她騎坐到他腿上,無風的冷夜,心透涼。


    撫過熟悉的輪廓、眉眼,她癡癡凝望著他,杏眸中波光瀲灩,隻比此刻的月還要皎潔。


    “小禍害,想聽三哥說什麽?”


    他不想與她說心事,她便與他說。


    “妹妹有事,想與三哥說。”


    攏了攏他的頭發,她對上他的目光,嗓音軟軟,“關於妹妹、所有的事,都想與三哥坦白。”


    “乖乖不必告訴三哥。”


    他不想聽她如何愛其他男人。


    可她必須說,不說的話,怕以後再沒有機會。


    “三哥,沒有人比三哥更重要。”


    濕潤的眼睫染濕他頸上的肌膚,即便這樣難過的時候,也不忘親他一口,由吻、變啃。


    陳聿低哼一聲,扶住頸窩間的小腦袋。


    “小禍害,是要三哥好好疼是不是?”


    沒有人比他重要……聽到這句深為震撼,轉瞬又覺得不妥。


    總是在狠狠規勸自己她寵愛雲集,少了他無傷大雅,即便他走了,她依然不乏周全嗬護。


    他根本無需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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