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紜……”


    他嗓音微啞。


    “七哥睡飽了嘛?”清澈的眼睛流露出夢似的光彩,她乖柔道。


    精心梳妝了好半天。


    隻想他一看到,就喜不自禁、就沉溺歡迷。


    “阿紜服侍七哥起身好麽?”見他並不繼續,她乖巧道。


    “再陪七哥躺一會兒。”


    安靜地眯了一會兒,殿外值夜的小太監輕手輕腳跪進來,聲很輕:


    “陛下,黎明即起,萬機待理,安起否?”


    連續問了三遍。


    “外頭候著。”


    “奴才遵命。”


    小太監退到外殿,他才盯著她道,“迴去宮裏等著,七哥早祭結束過來陪你用膳。”


    “嘻嘻,阿紜伺候七哥起呀。”


    她利索地起身,見他似不怎麽情願。便察覺一絲不對。


    “七哥?”


    “阿紜,你先迴紜禧宮去。”


    “七哥是怕奴才們看見亂嚼舌根麽?放心好啦,剛才來叫七哥起身的是小純子吧?他肯定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去的,七哥安心啦。你的後宮妹妹肯定給你管理好。”


    “七哥的話你是一次也不肯聽麽?”


    她將內袍從架子上拿下來,送至龍床邊,“七哥快點下來嘛,想被阿紜服侍一次可是很難的。還沒有誰有過這榮幸呢。”


    “你……放著罷,七哥自己穿。”


    “七哥是別扭什麽?”


    “沒有。”


    “不說我就叫小純子進來問了。”


    他的腿受了傷。


    她盯著那嫣紅的紗布。


    “陛下,該換藥了。”


    槅門外,錢公公領著小太監問詢道。


    陳逸本想瞞著她,這兩日已恢複許多。


    可到底什麽也隱不住。


    “是誰傷了七哥?”


    “小純子,你說!”


    小純子跪在明黃色的簾子外,看不到內中的情形,可是也知道王後心性,偏頭瞧了一眼錢公公,這才一五一十將情況稟明。


    即使他不說,這事兒遲早王後也會知道。


    宮中多少王後的眼線親信,與其說拂逆王上,不如說他們這個陛下被王後拿捏的死死的。無論她犯什麽過錯,他也是舍不得罰她的。


    王上對王後的態度,他們這些奴才可看得清楚。陳紜大抵是會蠱惑人心,才能叫一個揮斥江山的君王,隻對她奉命惟謹。


    可隻有陳逸自己知道,她想要做的事,誰的話也不肯聽。隻有自己吃了苦碰了灰才迴頭來朝你撒嬌委屈。偏生軟萌柔媚最會戳你軟肋,叫你一句責備的話也難說出口。


    “妹妹下次還敢麽?”


    “有七哥護著,阿紜才什麽都不怕,才無後顧之憂。”


    那時她自個膽大拿主意,受了罪卻對他無比地信賴。就是那樣一點一點的戳他的心窩,讓他由虛情到真心。居然自己都沒意識到。


    “七哥疼不疼?”她幫他換好藥,就像好看而精致的娃娃受了損傷。


    被這樣溫軟細致地關懷,本沒覺得什麽,內心微微觸動,


    “從前七哥受傷怎麽沒見你這般上心?”


    這是傷在腿上啊,讓她不由自主想到二哥,再差一點距離就是命根。


    “齊國?”


    周身泛起懾人火焰。


    她原本保有同情的姬冰縈,竟然還與齊國有牽係。


    “阿紜……”


    “這個世界上,隻有我能欺負七哥。旁人誰都不可以。”


    陳逸為姬冰縈所傷。


    她允諾願意與六王成親,但是要單獨約見王上。


    他不慎飲了被她動了手腳的茶,幸而反應敏銳,沒叫她傷到要害。


    姬冰縈目前已被羈押在禦史台大獄,而陳國的戰書,也於兩日前被陳逸派人送往衛國。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戰端導火索。


    與其說陳逸沒有防備,不如說他是主動入寇。


    而姬冰縈的舉動也表明衛國並非真心求和。


    “七哥,那時若非妹妹大膽不知廉恥,恐怕,七哥的身子此刻不知已屬於誰了吧。”她主動為他拭麵,正衣冠,有些感懷。


    確實,那時若非她枉顧綱常禮法,脫光他的衣服,折辱他的身子,而讓他看清自己的心意,也許,他將是隨意娶任何女子,都不過是滿足身體欲望的工具。


    那時他的心思隻在大位,為了目的,其他都是附屬。


    而今他心中卻隻有她,再容不得他人。


    早膳後,她便去了獄中。


    她要看一看這個敢傷她七哥的女人,之前一麵隻被她的外表蒙蔽了,不曾想那張冷淡麵容下有一顆如此狠辣果決之心。


    “九妹,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禦史台,迎麵撞見陳謹正與劉禦史一同出來。


    “老臣見過王後娘娘。”


    “四哥。”她打了招唿,要去獄中。


    “牢房陰暗晦氣,還是勞煩劉大人將犯人提出來。”


    “老臣這便去辦。”


    坐在堂中,陳紜看了審訊筆錄,劉禦史恭敬等於一旁。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劉禦史斥道。


    獄卒氣喘籲籲,神情緊張顧不上額上冷汗,急忙跪倒迴話:“大人、大人……牢犯、牢犯被人李代桃僵,那衛國公主已經不見……”


    “什麽?!”劉禦史僵住。


    “劉大人這禦史台,不是號稱鐵通一般堅固水泄不通,這偷桃換李的事情,倒是有趣。”陳謹把玩手中玉髓,眸色深沉。


    “王爺,下官定竭力查清此事!”


    劉禦史頂著巨大壓力沉聲迴應。想他官場摸爬幾十年,一直以來有驚無險也算做得順遂,怎麽到了晚年即將告老辭鄉狀況頻出。


    陳紜審見了那名替代者,被割了舌、毀了神智,無法問出什麽。


    從風玦密探中挑了兩名可信的人去追查此事。


    雖然宮中的風吹草動一直有人替她盯著,這件事情發生的突然,沒有人想到隻身來陳的姬冰縈,能那麽有手段。


    “九妹,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裏?”出了禦史台,陳謹朝她問道。


    “去四哥府上說,好不好?”她朝他巧然一笑。


    陳謹動了動唇,沒繼續問。


    “午膳想吃什麽?”


    “四哥抱抱人家。”


    “九妹……”


    “四哥不想抱抱阿紜嗎?”


    武服的陳謹,威嚴而豪邁。他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熟悉的香軟,勾起記憶的情意。


    “四哥喂人家。”


    桌上擺好她愛吃的佳肴,因為隻有兩人用膳,隻上了五六樣,平常他自己,吃得更是簡約。時常與營中的兄弟一起吃夥房的飯菜。陳謹過得樸素,也沒有王爺的架子,在兵營中很得人心。


    與陳逸的清簡不同,他是在外行軍打仗,看過太多民生疾苦,遇上收成不好的時候,百姓家中連一顆米都沒有,他自己也曾走過數日無糧隻能同軍中弟兄挖野菜找野果的荒涼,養成了從不事鋪張的良習。因而才格外看不慣陳聿的奢靡。


    “自己吃。”陳謹拾起筷子,對旁邊精怪可愛的小臉假裝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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