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二哥,以後再也不要見你了。”


    他輕笑許久,也不為她的小女兒脾氣所惱,


    “是,怪二哥,讓二哥好好補償妹妹,好不好?”


    如果她跟二哥沒有發生任何事,是不是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樣?


    不知道……


    可是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什麽也不曾發生。


    “我不會跟你走的,二哥。”


    他安靜地、不說話,自有種氣場,臨在,擴容。


    拋去陳逸,二哥是唯一長兄如父般的存在。


    “二哥,我好想父王。”她趴在他膝上,鼻尖泛紅,惹人愛憐。


    “九妹,你的人生,自己決斷。二哥不強迫你。”


    他撫了撫她的腦袋,像小時候父王那樣。慈愛、包容。


    “寶貝兒還有半個時辰考慮。”


    她安靜坐著,這半個時辰,他們都沒說話。


    他拿起她讀的書看。


    “二哥,永遠隻做阿紜的哥哥可好?”


    “隻要寶貝兒願意。”他含著淡笑。


    “若有需要,可隨時傳信與二哥。”


    他交給她一個信物,一枚銀製的石榴花,精巧絕倫。


    “多謝二哥。”


    “怎麽消瘦了許多?”他抬起她的臉瞧了瞧。


    “二哥,我明明真心待他,為何他不信我呢?”


    “想叫別人信任,可不是你那般掏心掏肺。”


    她怔怔望住陳恪深邃的眼眸,寡淡的眉宇,若揉進清冷星輝。


    她活得很失敗,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想要什麽都能用手段得到。


    他離開時差不多卯時,林中薄霧中,間雜著鳥兒的啼叫。


    輪班的侍衛也差不多都要起身。


    “九妹昨晚睡得可還好?”


    兩架車子並排時,陳聿撩開簾子問道。


    “勞三哥掛心,還行。”


    他輕聲質笑,“要不要三哥給你安排兩名男寵,隨身服侍?”


    “哎呀王爺,人家不要,奴家隻愛王爺的。”車架內一男子嬌嗔道,似乎怕王爺將他另安排與他人。


    “誰要你這貨色。”他將諂媚討好的男子推開,“今日奏些歡快的曲兒來。”


    她聽到柳琴與笙的和音,清麗、活潑、輕盈。


    不像前幾日,奏的都是些低徊倉惶之曲調。


    陳聿對五音六律的品位不俗,挑的男寵看來也都是善於音律、有技藝傍身者。


    玉靈王府。


    “要如何才能休了我?”


    王府院子裏頭一幫文人墨客正在吟詞對賦,她的出現讓一幹人等愣住片刻。


    “做本王的王妃,一年為限,若一年內你還不能愛上我,本王自會放你離開。”


    “半年。”


    “好,半年就半年。”


    兩人的對話讓周遭一圈人錯愣不已。


    陳聿展開扇子立於簷下看著兩道身影。


    芝蘭就玉樹,好一幅怡人眼腸的的風月畫卷。


    宮中一頓酒宴後,陳聿便帶人迴陳了。


    皇座上的年輕帝王,麵似桃唇似露,十分秀氣。


    以前陳紜不曾仔細看過他,在他目光投來時,恰恰對上。


    “祝賀兄長與王嫂重新團聚,也恭賀我梁國與陳國永修舊好。”


    皇袍加身的少年,端嚴正坐,天質自然。


    真好。


    似乎誰都比她過得好。


    她麵色楚然,酒一盞接一盞。


    “小公主心情不歡暢?”溫長然接過她手中的酒盞。


    陳紜看了他一眼,露出笑靨,“怎會,妾身歡喜的緊。”


    轉而向王座上的少年舉杯,“陛下年輕博才,真乃梁國百姓之福,梁陳能夠修好,今日定要痛飲。”


    陳聿低眸把玩著手中酒盞,懷中摟一美人兒,敞懷不羈的模樣,欣賞歌樂。


    “王爺,妾身想在梁陳交界處開一紅館,王爺覺得可行嗎?”


    溫長然細細打量她淡淡的眉眼,臉龐呷著微醺的紅霞,道:“此事迴家說。”


    她喝的爛醉,被溫長然抱上車架。安靜地縮在角落裏,沉默,矜冷。


    如今她已經不會再夢話連篇。囈語也隻是換成了含糊不清的無意義音節。


    溫長然覺得她整個人的氣質有所變化,好像含苞豔麗的花兒,未及完全綻放,卻提前枯萎。


    “陛下,該服藥了。”錢公公端著一碗湯藥,對王榻上的人恭敬呈上。


    陳逸大病了一場。


    麵色蒼白無力,本就寡淡的眉宇間,更加沒什麽生氣。


    攏著散不去的憂。


    夏珊儀帶著侍婢過來看他。


    “陛下為何要這樣做?你明知她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為何還要如此?”


    “出去。”


    “臣妾不明白,你們明明都喜歡對方……”


    “朕叫你出去!”


    水晶碗碎裂在幹淨奢華的地板上,色澤濃鬱的湯藥蜿蜒至她腳下。


    錢公公上前勸道:“貴妃娘娘,陛下情緒不穩,娘娘還是換個時候再來探望?”


    夏珊儀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加逗留,抬步退去,“望陛下好好保重龍體,臣妾告退。”


    他確實不能這麽糜敗下去,即將麵臨的嚴峻形勢,成,則已;敗,他再無妄與她幸福。


    他不想她看到那殘酷的局麵,他不想她的後半生陷入痛苦自責。


    中秋節。


    溫長然邀了許多朋友在王府的賞月亭對詩。


    將她也叫了去。


    “王妃,奴婢鬆香,王爺安排來伺候您的。”


    小丫頭水靈清秀,倒是合她的眼緣。


    原本不想參與他們一幫文人吟詩對詞,他親自來將她帶過去。


    “開紅館的事情,你可借此機會好好參詳,本王邀的這些朋友,可皆是各國名士。風流不羈、才華橫溢……”


    “名士多高潔,王爺想唬我也不多找些別的由頭。”


    “愛妃就沒想過,重新定義下你的館子?”他自桌邊坐下,盯著她疏離清淡的模樣。


    她仿佛一下子就領會了他的語意。


    紅英閣想籠絡六國之心,需往更高端的方向發展。未必定要常駐男倌,也可以邀請不同地位等級的名士加入,作特邀公子,依據他們自己心情、時間安排出客。


    以至於後來,紅英閣一度成為文人騷客的流連之所。


    在那裏,他們能會晤到富有才情、不同於閨閣之中的女子。


    而名門閨秀們,也將此處視作可覓得良人的雅閣。縱使不能遇得有緣人,也可開拓自己眼界,公子陌上無雙,是一番怎樣的風姿。


    販賣容貌,卻也離不開腹中錦繡的支撐。


    行酒令傳到陳紜這裏時,溫洲星也來了。


    眾人起身行禮。


    “今日無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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