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床鋪這樣硬,九妹睡不著吧?”


    “你在我也睡不著。”


    “過來。”


    他的麵容隱匿在黑暗中,隻聽得清冷的聲調,不容拒絕。


    陳紜兩腿不聽使喚地挪過去,被他扯住秀腕帶進懷裏,行雲流水般放倒在床上。


    “二哥……”


    “二哥不做什麽,就是希望你能記住二哥的味兒。隻記二哥。”


    他是希望,七哥能從她的記憶裏抹去嗎?


    陳恪身上帶著淡淡的石榴花香,甜甜的、自然的氣息,很怡神。


    他喜歡石榴樹,菊苑中種著一棵,以觀賞為主,樹姿優美,花期長達數月,每年開時燦若雲霞。


    果實他倒是不愛吃,會找專門的調香師製出獨特的石榴香囊。取名也很寫實,“紅果舞姬”。


    “二哥,你不喜歡巧姑娘嗎?”


    “你很希望我喜歡別人?”


    “可二哥為何要喜歡我?”她心中有些怯,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若雲霞般悠遠。


    她可不知如何應付自己哥哥的喜歡。


    若是旁人、一般人,置之不理便罷。


    誰還能傷她。


    “不曉得。”他嗅了嗅粉頸,惹得她瑟縮。


    “二哥何時喜歡我的?人家可是你妹妹啊。”


    “大概、在你很小的時候。”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那樣生動鮮活,他很喜歡。喜歡喜歡,就變成了心悅。


    隻是那時候他並未將這情感當作愛意,隻是對一件精致物品的喜愛罷了。


    隨著距離會減淡,可有可無,非是必需。


    可是那一晚歡情讓他認識到,不止喜愛,想據為己有。


    想叫她心上,也隻有自己。


    “可妹妹隻喜歡七哥、真的隻喜歡他……”


    在他麵前,她唯有坦誠吐露求得一絲寬赦。


    他捏住她下巴,聲色冰沉,“你從前與他廝混,二哥不說什麽,他對你利用,你也都知道不是?”


    可現在不是了。


    她不吭聲,由著他淩厲目光審視自己。


    “還是九妹喜歡那個王座?嗯?”


    “不、不是……”她急忙否認,“七哥是什麽我都喜歡。”


    他低沉發笑,笑得她心中悚然,“如此甚好。”


    “二哥你要做什麽?謀反?”


    他起身坐於床沿,背影若幽夜暗神,冷言對她道:


    “是他先容不得二哥。”


    “二哥不強迫你,選他還是二哥,九妹自行決定。”


    “二哥你不要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會傷隴娘娘的心的。”她扯住他的手,拉住欲邁步離開之人。


    被柔夷小手握著,他心中若鍍上柔和溫度,坐下攏了攏她的頭發。


    “九妹從小就偏向他,這次,希望能讓二哥意外。”溫柔勾起她的下頜,覆上一吻。


    “二哥、我、我選你,你就不謀反了嗎?”


    她希冀的眼神隻惹得他又堵住她的櫻唇,毫無憐惜粗暴鑊取。


    她抬手推他,被握住手腕。


    陳紜不去梁國了,緊緊跟著陳恪。


    希望他能心軟,改變主意。


    “九妹這樣日日盯著二哥,又能改變什麽?”


    站在沂粼城城牆上,她不去看他。


    縱使什麽都不能改變,她也不能看他落得和大哥一樣的下場。或者,七哥落得被覆滅的下場。


    “二哥的理想真是高位嗎?其實是無憂名士閑散逍遙,更是二哥所往吧?”


    “九妹這麽快就將二哥的心思吃透了,”他含笑一點一點靠近她,“二哥真想把你丟到床上,鎖起來,隻能看到二哥,隻能想著二哥……”


    她背靠著城牆,退無可退,被他圈在臂彎,疏沉的影籠罩下來。


    白嫩的小臉因他的話迅速發紅。


    “二哥、我可以幫二哥實現心中所想,你給妹妹些時間。”


    陳逸對渚夷的大肆清繳嚴重脅迫到了陳恪,他若不反,隻怕下一步便是南歧。


    如今他誌不在朝堂,可也非任人魚肉之輩。


    兩人的矛盾、衝突,隻要她肯去從中調和,不是沒有挽迴的餘地。


    她動身迴胡襄城。


    片刻不敢耽誤。


    臨走前,她對他說,“二哥心中所想,便是阿紜心中所願。無論怎樣,七哥之誌絕不會是兄弟相隙,隻爭陳國這一片土地。”


    他誌在六國,統禦天下。


    決心改變每年向強國進供、維係邦交的弱勢地位,穩固朝野局勢,他是迫切了些。


    自他登位朝堂因先前各皇子內鬥四分五裂的局勢隻能逐一修複。


    他已然做得效率相當之高。


    各項新政的推行,使得百姓歸心,深感王上仁政愛民。


    父王最終的托付是對的。


    倘若二哥為帝,雖然也會是能將陳國治理得很好的明君,但他沒有他那份開疆拓土的心。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梁,齊,晉,衛,蜀五國,除了晉國小國寡民安居樂業,無甚野心,其他四國虎狼環視,想要壯大自身,隻有把目光放在更遠大的抱負。


    她一直欣賞陳逸,便在他身上的野心。


    少時她總嘲弄他“狼子野心”,成為最強大、無人可欺的存在,再也無人敢將他踩在腳下。


    他要站在那個無人可及的位置。


    同林七進入王城,陳紜的馬不知是不是由於過於疲憊,直直衝向一間磨豆棚子、石磨旁的一桶新鮮豆子。


    棚邊正排隊打豆腐的人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紛紛驚慌失措,陳紜夾緊馬腹使勁向後勒韁繩,扯得馬兒偏頭,卻更加狂亂,生生將她甩了出去。


    “啊~”


    “主子!”


    林七反應迅捷,一踩馬背縱身飛來。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金縷衣鑲白袍、黑發玉簪簡束的男子旋身飛出富麗馬車穩穩接住下落的人兒。


    主子有驚無險,林七鬆了口氣。


    “見過醇親王!”


    “三、三哥。”


    陳聿放開懷中少女,眼睫含笑,“九妹去哪裏瘋了,原來還知道迴來。”


    他說這話陳紜之後才知道,溫長然還派人來給王上施壓了,聯姻一日在昭華公主便始終為梁國之人,若想單方解約就別怪梁國兵戈相向。


    朝堂上群臣爭議,一些人罵梁國賊子豺狐之心,聯姻雲雲不過是幌子,誰知後麵又憋了什麽招等著他們;一些保守派聯名懇求王上將昭華公主送迴梁國,莫再任由她胡作非為。


    “昭華見過三哥。”陳紜雙手一疊作禮。


    “與我就不必這些虛文浮禮了。”陳聿玉骨扇一抬,端住她的手。“看九妹這風塵仆仆,可要去三哥府上休整一下?”


    陳紜想拒絕,又聽他言:“公主府前日已經被封,九妹應當也沒別的更好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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