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又泛上酸意,紅得像兔子一般。摟著他的腰,將腦袋搭在他肩上。


    “七哥,我總是夢見父王……”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七哥陪我。”


    “好,七哥陪你。”


    晚上,他哄著她入眠,就星月起身,迴東明宮去處理堆積的政務。


    日日複是,直到她走出低靡的情緒。


    “阿紜,好好吃飯。”


    他喂一點,她才吃一點。


    “七哥,你會離開我嗎?”


    “別胡思亂想。”他將她額前的碎發向後撥了撥,她起身擠到他懷中。


    “喜歡七哥的味道。”


    “將這碗湯喝完了再睡。”


    見她迷迷糊糊半合著眼,孩子般地,他柔聲哄道。


    卻未得到迴應。


    似無奈歎了口氣,他飲一口渡進她口中。


    “好阿紜,七哥會一直陪著你。”


    撫了撫少女熟睡時眉間仍攏著的憂愁,他輕吻了吻她的眉心。


    安靜時的陳紜,像雲霧中微憩的蝶,是他心上最珍貴的,如今唯一珍貴的,值得他用盡一生去守護。


    “七哥,妹妹新學了一支曲,彈給你聽好不好?”


    承明殿內,燭明如晝,奏疏積案,冷月無聲。忽聞來人輕盈之聲,他抬眼望去,朱批一筆,放下奏章,眉宇間沁出淺淺笑意。


    “怎麽來七哥這兒了?”


    林七來報,王後與大皇子策劃謀反,被關押在宗親祠,陳紜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溺消沉下去了。


    蓮花漏刻發出一點兒無人注意的聲響,宮人屏退,她將雙手送入他懷中。


    “七哥可不許像父王那樣,需多注意身子才是。”


    攬之入懷,他才鬆懈了些繁重政事裏繃緊的精神。


    “阿紜學了什麽曲子?”


    綠竹送上箜篌,是他新送她的鳳首箜篌,裝飾華麗,音色柔潤。


    撥弦起調,清越之聲緩緩流出,靜謐月色共賞。


    他拿出長簫與她相和。


    一曲《春雨潤山河》,很是舒心怡情。


    “七哥……可不可以饒過大哥與母後?”


    她該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王後縱非她生母、小時候管教她也很嚴,可其實待她已是極好了。他們謀奪什麽,也從未想過利用她、叫她幫襯、拉她入鷇。


    他執簫的手僵了片刻,麵色如舊,聲卻沉了三分,“這件事,阿紜不要管。”


    陳紜不知,七皇子的母妃為王後折磨死,他的心中對她連帶著始終懷了些恨,隻是後來知道她非王後所生,那恨意才彌平。


    如今大皇子反,他更加不可能放過他們。


    明知是非曲直,可加上一個親字,就總希望能有法外之恩。能有僥幸。


    陳紜沒有撒潑任性,很乖巧地去服侍他就寢。


    “不用了,阿紜先迴自個兒宮去。”


    她抬起眸子怔忡盯住他,“七哥不要妹妹了麽?”


    淒軟的神色問的他心頭一緊。


    “七哥怎會不要你?”


    “七哥,對不起。”她靠進他胸膛,雙手環著那可靠的龍袍腰身。


    色惶惶,心楚楚。


    要是從此他對她生出芥蒂了,她該如何……


    要是她能早些發現,加以規勸……


    “此事與你無關。”他撫了撫少女削瘦的肩,聲音清和。


    陳紜知道,朝上不少人覺得昭華公主不該獨善其身,她與大皇子同為王後所出,不可不查。


    本身她從梁國偷跑迴來,就已經是違逆綱常、不遵行德。


    雖然陳逸以梁國枉顧和親條約先違進犯陳國、他陳國不受此欺辱,召迴昭華公主為其一;聯合齊、衛兩國抵製暴梁,重新締結和平盟約,為其二。


    隻是朝華公主的劣行早已深入人心,他們甚至懷疑她協同大皇子與梁國太子裏應外合想謀奪陳國。


    她不過是嫁去梁國一年,就被視作了洪水猛獸般的外人。


    他們可知,是她提著性命、朝乾夕惕,顛覆了梁國皇室。


    她去宗親祠看了王後與大皇子。


    潦草蕭肅的祠廟內,隻有殘羹剩飯與冷言冷語。


    陳紜看不得素來尊貴的母後受此屈辱。


    再落魄也是先王王後,由不得這些奴才們作踐。


    命綠竹去找了宗親祠的總管索大人。


    “換一波納華宮養的奴才過來。”


    “是,殿下。”


    “母後。”輕喚了聲冷室內憔悴的婦人。


    王後迴過神,看向來人。


    “昭華,你怎麽來了?”


    “昭華給母後帶了些吃的,母後……”


    “你不該來這裏。”


    “母後,大哥,為何要這麽做?”


    “不殊死一搏,怎知最後鹿死誰手。”被綠竹喚來的大皇子冷色道。


    “如今王家受牽連,昭華不會獨善其身。”


    “紜兒,這件事你不要摻合進來。”王後低聲道。


    “母後,為何不讓妹妹幫我們?”


    “你給我住口!”


    這真的不是她的生母嗎?為何讓她覺得、如此珍重、如此敬愛……


    “母後,女兒隻有一件事想問。”


    “你說……”


    “昭華是母後親生嗎?”


    沒有人的心是鐵石所鑄,雖然最初隻想用她來討好陳文帝,後來養著養著,竟也如親生女兒一般疼愛,陳銳又長年不在她身邊,母親的慈懷,皆傾注在她一人身上。


    她如今問出這話,王後知道也無瞞下去的必要。


    “昭華,母後不求其他,念在多年撫育,隻希望你能保住哥哥。他是母後唯一的子嗣……母後怎樣都行,七皇子所有的恨,都朝我一人發泄即可。”


    “母後還做過其他對不起七哥的事情?”


    陳紜心中如鈍,這些年來,他任他差遣的笑臉下,是不是卯足了對她的鄙夷?


    陳銳與王後最後被罰去了秣湘那貧瘠之地,永遠脫出王籍。


    他沒有要他們性命,陳紜心中感激。


    她的七哥,是她最好的七哥。


    差綠竹送去了許多錢財珠寶,她這些年攢下來的,足夠他們安度一生。


    “母後,女兒不能去送您,此去,安好。”


    陳逸為她做到如此,她自然也不能讓他為難。


    那日默默留在宮內,寸步未出。


    “七哥怎麽受傷了?”服侍他就寢,難怪他要推辭,結實的胸膛上纏著繃帶。


    暈出的紅色痕跡紮眼。


    “不打緊。”他撩眸勾起她的芳唇一吻,“阿紜心疼七哥的樣子,真叫七哥受不了。”


    “嗯?”


    “想現在就辦了你。”疏沉的嗓音旎在耳畔,她耳根迅速發燙。


    仍舊硬氣道:“隻有我吃七哥的份兒,七哥想要,忍著。”


    黢眸含笑。


    他抱著她入寢。


    “妹妹說什麽便是什麽。”


    他真的就抱著她,什麽也沒做。


    疲倦的麵容帶著半分鬆愜,像是饗宴後嗮足的獸。


    寢殿內熏著安神的沉香。


    很快聽得他愈來愈沉穩勻長的唿吸。


    “七哥,七哥,七哥,七哥……”


    夜闌如水,華美床鋪金色帳帷之中,她偎在他懷中,一聲聲喃喚著,玉聲脆脆,清靈娓娓,生生將他喚出了反應。


    錢公公規勸公主不該留宿王上寢殿,她才不管。


    她要好好陪七哥,好好愛七哥,他那麽辛苦,她要替他分擔。


    身體力行地替他分擔。


    同出共寢。


    為君解憂。


    “阿紜……你真是勾人的小妖精。”他低語,聲清潤。


    “七哥,阿紜喜歡你,好喜歡你呀……”


    “隻有喜歡?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紜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執神與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執神與渡並收藏浮紜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