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靜初在學校急迫的倒數休假迴家的日子,還有五天,四天,三天……終於迎來學校大休的日子,在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時,曲靜初第一個衝出教室。


    “靜初!”曲善元在開往吳家莊的汽車上等著。


    “爸?你怎麽來了?我自己坐車迴去就好了呀,你怎麽還跑一趟。”曲靜初又驚又喜。


    “靜初啊,你下來,我們今天不坐大巴。”


    “那怎麽迴家?”曲靜初跟在曲善元身後,爸爸今天穿了他最好的衣服,一般都是逢年過節走親戚的重要場合才會拿出來穿,穿完再套上罩子掛起來。


    曲善元招了一輛出租車,父女兩個在小轎車裏顯得局促不安,出租車司機接過曲善元零錢的時候還表現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爸,我們要去幹嘛?”


    “帶靜初見……親人。”曲善元捋捋靜初的頭發,扯扯衣角。


    “是沒見過的親戚嗎?我一會該怎麽稱唿?”


    曲善元深吸一口氣沒有迴答,緊了緊肩上的書包,帶著靜初推開了酒店豪華包間的門……


    包間四周裝潢奢華,曲靜初頭一次見這麽大的餐桌,大到她看不真切桌對麵坐的兩個人。


    那女的看見曲靜初便激動的雙手捂住嘴巴,急切的跑過來抱住曲靜初,靜初沒動彈,看看曲善元也沒給反應。


    “都是媽媽不好,媽媽錯了,媽媽一直都在找你,你能原諒媽媽嗎?”那女的不顧形象的痛哭,差點雙膝跪在曲靜初跟前。


    還是坐著的叔叔把這位阿姨扶了起來,“先讓孩子坐下,別嚇到孩子。服務員上菜。”


    曲靜初被曲善元帶到那叔叔旁邊坐下,一直向爸爸投遞詢問的眼神,卻得不到反饋。


    “曲靜初,你現在叫這個名字是不是?”叔叔一字一頓念出曲靜初的名字。


    曲靜初點點頭,“是,叔叔。”


    阿姨著急的要說話,被叔叔擋迴去,“我來說,別著急。”


    “咳咳,靜初先吃飯吧,餓了吧?”曲善元木訥的給靜初夾菜,這一盤盤精致的菜肴曲善元見都沒見過,但知道出現在這裏的一定很貴,心裏愧疚沒讓女兒吃過好東西。


    “啊對,吃,多吃點,”叔叔也給曲靜初布菜,“邊吃邊聽我說,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呢,名字叫作傅文弘,這位呢,是沈洛茵,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沈洛茵連連點頭,“女兒,你還有個同胞哥哥,他叫傅欣凱,你叫傅欣妍。”


    曲靜初嘴裏幹柴的肉吐也不是,咽又咽不下,轉頭看向曲善元,“爸?”


    曲善元緩慢的頓首,淚珠也被震下,“靜初,你是我和你媽在老家醫院撿的,你的親生父母一直在到處找你了,去年你姥姥家就收到了找你的信,是你媽給藏起來了。”


    “爸,不是的。”曲靜初難以置信。


    “你媽心裏也很煎熬,你別怪你媽。”曲善元擦拭掉淚水,“靜初,你真正的爸爸媽媽家裏條件很好,難為你跟著我這個窮爸爸受苦了,以後你一定要過的開心!”


    “爸爸媽媽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女兒。”沈洛茵淚眼婆娑的補充。


    曲善元起身要走,“我就先走了,靜初你的東西,我都裝好交給你爸爸媽媽了,吃完飯去新家吧,別想我。”


    “爸!你別走!”曲靜初咧嘴哭喊,嚼爛的肉也掉了出來。


    傅文弘也起身挽留,“老曲,你別著急走,孩子現在還不適應,你走了孩子害怕。”


    曲善元重新坐下,曲靜初的情緒才得以漸漸平靜,“我不想離開我爸,我走了就隻有我爸一個人了。”


    “我們可以也把老曲接到白玉市。”沈洛茵提議。


    “不了不了,我還得留下守著我老婆呢,再說我也過不慣那大城市的生活。”曲善元是不想再出現在曲靜初的新生活裏的。


    “老曲,你老婆的事我也問過警察局了,那個地方是監控死角,也沒人看見,最後定性為意外事件……唉,節哀順變呀!”


    曲善元幹了一杯白酒,“隻要靜初好,我也沒什麽好牽掛的了。”


    “老曲,這個你放心,我們是她的親爸親媽,一定什麽都給她最好的!”


    沈洛茵和傅文弘圍著曲靜初說了好一會話,曲靜初對他們也沒那麽生疏了,但還不至於能喊他們爸爸媽媽。


    飯局結束,曲靜初被沈洛茵領上了一輛私家車,“爸,我要跟我爸迴去。”


    “靜初,你別牽掛我,要是想我就給我打電話,跟著爸爸媽媽走吧。”曲善元要把車門關上,曲靜初攔著不讓。


    傅文弘招了出租車付了錢後,“老曲,這麽晚了你迴去也不方便,給你叫了車。”


    這邊沈洛茵也安撫著曲靜初,“欣妍,我們帶你去迴去見哥哥,你們是龍鳳胎,長得很像呢!你要是想迴來隨時都可以迴來看看。”


    曲善元在車後麵一直擺手作別,出租車不耐煩的按喇叭,“人家都開沒影了,你還走不走啊!”


    ……


    “曲靜初,你的新名字叫傅欣妍,你哥哥叫傅欣凱。”


    沈洛茵親切的挽著失而複得的女兒,一邊朝別墅走一邊介紹家裏的情況。


    “你就是被丟掉的妹妹?”十六七歲的傅欣凱站在樓梯轉角,趾高氣昂的說道。


    “欣凱!怎麽說話的!”傅文弘越過曲靜初指著傅欣凱嚴肅嗬斥。


    傅欣凱也不畏懼,吊兒郎當的下樓往沙發上一癱,對著曲靜初說:“坐啊,傅,欣,妍。”


    “欣妍,你哥哥就這個性子,他人不壞的。”沈洛茵溫柔的說。


    傅文弘則對傅欣凱的行為極其不滿,“欣凱,你妹妹好不容易找迴來的,她不比你,受了很多苦,你要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她受苦管我什麽事,又不是我把她扔了才害她吃苦的。”傅欣凱反駁道。


    傅欣凱的話氣的傅文弘發昏,對著傅欣凱一通責罵。沈洛茵則忍著不悅帶曲靜初來到了精心準備的公主房。


    “欣妍,媽媽要向你道歉。”沈洛茵內疚的低下頭,“當年你爸創業欠了一屁股債,我們當時是真的沒有能力扶養兩個孩子,這才不得已……”


    “我理解。”曲靜初理解,一個傳宗接代的男孩,一個早晚嫁人的女孩,按大多數人的刻板思維,兩者隻可選其一的話,都會選前者吧!


    沈洛茵心疼的輕撫曲靜初肩頭,“欣妍,你真懂事!”


    “也隻是理解而已。”


    沈洛茵笑容短暫的僵住,用錯愕疑惑的目光打量曲靜初,一時看不透女兒的心思。


    “哦,欣妍你的學籍轉過來需要時間,媽媽給你請了私教老師來家裏給你上課,欣凱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進度比你要快一點,你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問他,你這麽聰明,很快就能趕上的……”傅文弘和沈洛茵太忙了,也隻能陪伴曲靜初一天,隔天曲靜初一覺醒來就看不見新爸爸媽媽了,隻有傅欣凱譏諷的說:“別看了,家裏隻有我,他們肯定是忙應酬去了。”


    曲靜初對這個親哥哥初印象並不好,也不怪她這樣想,看傅欣凱的所作所為,沒有了豪宅和名牌衣鞋的加成,不就是街頭的混混頭目嘛!


    “阿姨做了早餐,在桌子上,自己去吃。”傅欣凱冷冷的開口。


    曲靜初到餐廳,發現桌上隻有一份腸粉,沒有放筷子,也沒有叉子或者手套。


    屏風後有光影閃過,曲靜初知道這是傅欣凱故意戲耍自己,去廚房轉了一圈也沒發現餐具在那裏,索性不吃了。


    “哎!”傅欣凱叫住曲靜初,“傅欣妍你啞巴嗎?”


    “不是。”


    “怎麽不吃飯?怕我給你下毒嗎?”


    “用手抓嗎?”


    傅欣凱痞笑著,“傅欣妍!沒有筷子你不會問?哥,筷子在哪,很難說出口嗎?”


    曲靜初覺得別扭,她小聲嘀咕:“哥?”


    “啪!”傅欣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愛吃不吃。”


    “謝謝,哥。”曲靜初低著頭說。


    已經轉身走開幾步的傅欣凱顯然是聽到了,笑得開朗明媚,“哈哈哈哈……”


    曲靜初有時候真是受不了傅欣凱這個哥哥,從他嘴裏就聽不到好話,穿了新衣服,他說:“土妞就是土妞,不是換個馬甲就能改變的。”


    私教課聽不懂也會遭到嘲諷,“為什麽我們長著一樣的臉,智商卻是雲泥之別呢!”


    傅欣妍在小村莊長大,沒有見識過的東西很多,譬如地下車庫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豪車,不會開也算正常,但曲靜初經常都找不到車門的把手。傅欣凱好像故意羞辱她,偏偏每次出門都換不一樣的車開,次次陷她於窘迫境地。


    傅欣凱的娛樂項目更是五花八門,盡管曲靜初每次都找理由抗拒出去玩,但架不住傅欣凱“好心”的請求,出門傅欣凱就變了臉色,在朋友麵前對這個妹妹愛搭不理。


    滑雪溜冰是曲靜初跟著教練一點點學會的,傅欣凱和他朋友總是樂意在曲靜初附近展示絲滑連招,驚的曲靜初以各種奇怪姿勢摔倒。


    最讓曲靜初害怕的一次,傅欣凱他朋友的溜冰鞋險險的從曲靜初眼前劃過,鞋刀鋒利的刀刃綻放出刺骨的冷寒,激的曲靜初戰栗不已,“哥!”


    曲靜初是想喊爸的,但場上也隻有跟自己有血緣的哥哥,“哥,為什麽欺負我?我做錯什麽了?”


    傅欣凱沒想到一向隱忍的妹妹此刻會用這樣倔強的眼神瞪著自己,“是啊,你沒做錯什麽,所以,你有什麽好怕的?”


    傅欣凱說完,把他朋友推倒在曲靜初跟前,“把欺負你的人都欺負迴來不就好了!”


    “凱哥,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嚇到你妹妹了,對不起對不起。”被推倒的人怯怯道歉。


    曲靜初什麽也沒做,她迴休息室脫下滑冰鞋,獨自坐著,良久,重重歎出一口氣。


    “傅,欣,妍!”傅欣凱大聲的喊,“往下看!”


    隻見剛才那人正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饒……嘴角滲出腥紅……


    “我讓你住手啊!”曲靜初跑到傅欣凱身後,傅欣凱在場地護欄板上坐著,有趣的看著場地內的畫麵,那表情像是在看野生動物表演,時不時還拍手叫好。


    “快停下!”曲靜初扯著傅欣凱衣角,


    傅欣凱無所謂的口吻說:“他可是不知分寸欺負你的人啊,他怎麽對你的,我就怎麽對他。”


    “你才是!你才是真正欺負我羞辱我的人。”曲靜初當時覺得是因為哥哥的默認,他的朋友才會肆無忌憚。


    “那你也可以報複我呀,來呀,哈哈哈哈……”


    曲靜初憤怒的一跺腳,“我要迴家!”


    ……


    傅家別墅,夜色深沉。


    晚餐時光很少能聚齊一家四口,曲靜初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


    “爸爸,媽媽,我有件事情想請求你們。”


    曲靜初毫無預示的喊了爸爸媽媽,傅文弘和沈洛茵都驚喜不已,笑中帶淚的講:“欣妍,你說,爸爸媽媽一定答應你。”


    傅欣凱輕笑一聲,自顧自的夾菜吃。


    “我想迴清鄉鎮繼續上學。”


    傅文弘和沈洛茵麵麵相覷,還是傅文弘先開口引導:“欣妍,是這邊的課程太難了?沒關係的,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總會適應的。”


    曲靜初搖搖頭,“我在清鄉中學還有沒做完的事情,我想做完再迴來。”


    “什麽事呀?爸爸媽媽可以幫忙的。”


    “隻能我自己解決。”


    傅文弘看向傅欣凱,傅欣凱一咋舌,“別看我啊,我搞不懂土妞的腦迴路,別人擠破頭想上國際私高還進不去,她倒好,還想迴山溝溝裏頭。”


    “我已經決定了。”曲靜初留下這一句話就跑迴房間了。


    ……


    傅欣妍迴憶到此處,終於從嘴角擠出一絲笑意,後來才看清楚,傅欣凱或許才是傅家裏最心疼她的人。


    在吳家莊待了兩天,每天幫爸爸喂喂鴨子,逗逗大黃狗,日子平淡也悠閑。


    “靜初,來,你把這個拿上,過年時候晾的臘肉,土特產,城裏買不到這麽地道的!”曲善元使勁往後備箱塞東西。


    “爸,你留著吃吧,你自己一個人別舍不得吃喝,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我還有嘞,你吃,你看你怎麽也不長肉,太瘦了!”


    “我不瘦,我還有肌肉呢!”傅欣妍蜷起小手臂,表示自己有力氣。


    “好好好,那也要多吃飯,我知道你們現在年輕女孩子天天嚷嚷減肥,明明胖點才更好看!”


    曲善元還是把欣妍的車子後備箱塞得滿滿的,欣妍上車都明顯感覺後麵車輪沉下去,會心一笑。


    傅欣妍剛啟動車裏,瘋女人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的,扒住車子,“壯壯!壯壯!你開小汽車來接媽媽了!壯壯!”


    曲善元拉扯開瘋女人,叫嚷著,“靜初,你不用管,快走,看不著你她就不瘋了。”


    傅欣妍隻得開車走了,最後聽見瘋女人一句話,“壯壯!你真的變成麗麗了!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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