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思慮過重的時候,總會引起一些身體上的變化。


    姚錦瑟昨夜睡下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些頭痛,當時並沒當迴事兒,然而第二天起身之後才發現自己腦子像是裂開一樣,一時間難受的,甚至說不出話來。


    白檀素來敏銳,一下子就發現了姚錦瑟與往常不同之處,上手試探了一下,又覺得自家小主熱得燙人,連忙叫外頭的人去坤寧宮報備。


    畢竟今日的姚錦瑟已非昨日,得了皇帝金口玉言給的協理六宮之權,哪怕是個掛件兒,也和從前一個沒寵沒權的婕妤,有了本質性的分別。


    姚錦瑟能有這個機會,也算是皇帝開恩,結果第一天就出了這種事情,若是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攻擊是不敬皇後,自家小主從來都是個謹慎的人,白檀在身邊耳濡目染,多少也學到幾分。


    讓白桃在小主身邊照顧著,白檀迅速在宮裏麵安排起來,安排去皇後宮中的人,隻要得了皇後娘娘的點頭,立刻就可以著人去太醫院叫太醫——好在小主熱的不是很嚴重,不然請太醫這個時間,等起來恐怕都很難熬。


    若是一宮主位,就不會有這麽麻煩了,嬪位以上的娘娘,若是有什麽頭疼腦熱,想要延請太醫,都不費勁,甚至於會有太醫毎日過來把平安脈,不過這種就是得寵妃嬪,或者是高位妃子才有的待遇了。


    以姚錦瑟現在連封號都沒有的身份地位,顯然配不上這個待遇。


    好在沈清音那邊並沒有過多為難,了解了事情之後便迅速叫人傳了太醫,裝病這種事情在後宮之中或許貴妃能做得出來,但是其他人想要以這種方式躲避應有的責任,卻幾乎是不可能的。


    太醫可不是傻子,姚錦瑟也沒有女主光環,一次生病,至少有兩位太醫共同診斷才成,即便是嬪妃們和某位太醫相熟,想要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也不容易。


    更何況,這種頭疼腦熱的病,宮裏麵是有醫女專門去為嬪妃們診治的,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裝病,要不就是手眼通天,能夠讓所有人為自己瞞著,要不就是真的有病。


    好在姚錦瑟的病並不嚴重,雖然是風寒,卻也有輕重之分,隻是發熱這種程度,太醫們也隻能斷定是因為受涼所致,同時把大部分的責任推到姚錦瑟生產之後身體虛弱上頭。


    對於一個身子虛弱的嬪妃來說,在要求她協理六宮,似乎就有些太過於苛責了。


    然而皇後卻並沒有動手。


    這件事情沈清音自己心中也是有些計較的。


    早上請過安之後,眾嬪妃各自散去迴宮用飯,沈清音作為皇後,自然也不例外。


    皇上今天是不會過來陪皇後用早膳的,沈清音早就已經習慣了皇上不來自己宮裏麵這件事情,後宮有容貴妃在一天,旁人的恩寵就少一天。


    她並不介意。


    皇帝不來,她反倒還自在些,不必受那些規矩的約束。


    一邊吃飯,一邊聽身邊的宮女迴報姚錦瑟的身體狀況,春菊看皇後娘娘聽完之後,臉色也並沒有什麽變化,便揮揮手示意那個小宮女出去。


    她拿起皇後娘娘麵前的小夥兒,為娘娘添了一碗粥,柔聲道:“這兩日皇後娘娘也累了,這山藥百合粥是禦膳房那邊特意進獻的,說是溫和養胃,娘娘平日裏吃得不多,太醫也說娘娘應該吃些養胃的東西補一補呢。”


    吃的少是因為事情多,後宮之中這麽多事情,大事小情都需要皇後操心,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這麽用。


    可就算是要找人幫忙,也總歸找不到貴妃手底下的人呢?


    沈清音不是想不明白這一茬,她瞧了一眼春菊,端起粥喝了一口,果然入口即化。


    “有什麽話,不必憋在心裏頭,說來與本宮聽聽。”


    聲音平淡,自然是並不生氣。


    春菊和沈清音相拌多年,從小一起長大,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於是直言道:“娘娘若是覺得姚婕妤協理六宮這件事情不合適,大可以向皇上陳情,如今姚婕妤身體不適,恐怕風寒加上調養身子,要養上好一陣時日,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宜太過勞累啊。”


    聽起來倒像是被姚錦瑟考慮似的。


    “沒有姚婕妤,難不成就沒別人了嗎?皇上擺明是用姚婕妤來安貴妃的心而已,本宮身為中宮皇後,自然容得下姚婕妤,更別說姚婕妤位分不高,本也處理不了什麽大事,先讓她養著吧,這後宮裏頭需要警惕的可不是她。”


    沈清音不想想這些事。


    和皇上成親這麽多年,兩個人之間像親人大過夫妻,但即便如此,皇後也總是想著能夠再有一個孩子。


    花嬤嬤平時在旁邊說得多,可她能說,也是因為沈清音想聽,有一個中宮嫡子,對於曆朝曆代的皇後來說,都是十分要緊的事,可是她平日裏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賢後模樣,如今反而無法和皇上撒嬌賣癡,去渴求些什麽。


    畢竟皇上不在意這些。


    就算是沒有嫡子又如何?


    皇帝自己並不是出身正統,如今的太後,曾經也不是皇後,對於一個不看重出身的皇帝來說,嫡子或許能在名份大義上更占優勢,可是占據的優勢,反而會讓皇上心生疑慮。


    這些事情隻能是順其自然。


    初一十五謝雲安還能來陪陪她,皇後多年以來調理月信,就是為了能夠在皇上來的時候加把勁兒,看看能不能再有一個孩子,除此之外,任何額外的需求,都會引起皇帝的警惕心。


    自家枕邊人到底有多多疑,沈清音實在是太了解了。


    “皇帝正值壯年,不過三十多歲,女人的容顏老得快,到了三十便老了,可是皇帝卻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將來宮裏麵的孩子會越來越多,嬪妃也會越來越多,防得住一個,總還有下一個,何必那麽費心思。”


    春菊並不說話。


    既然自家娘娘想得明白,那就沒有必要再畫蛇添足了,與其想那麽多,但不如現在踏踏實實地吃一頓飯。


    她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也利落,很快便撿了一些皇後娘娘平時愛吃的小菜擺在後者麵前的碟子裏。


    到底是相伴時日長久,春菊或許不明白沈清音所為的到底是什麽,但事情隻要經她的手做出來,總歸能讓沈清音更加舒坦些。


    而這個時候,得了皇後命令的太醫也終於來到了毓秀宮。


    最近這段時間宮裏麵都覺得毓秀宮這片地方不太正常,至少透著一些說不出來的邪性,要不然怎麽輕輕鬆鬆就折進去了一位嬪位娘娘?


    還是以巫蠱這種事沒的,要知道,對於宮中的宮女和太監們來說,這些事情原本就算得上是他們平淡生活之中的一劑強心劑,茶餘飯後,閑來無事,自然喜歡多嘴多舌添上兩句,結果姚錦瑟風寒之事還沒有得到定論,宮裏麵就已經傳出了什麽索命之類的消息了。


    昨兒個剛沒了一個宜嬪,今天難道就要再折進去一位婕妤嗎?


    後宮之中,要說姚婕妤和宜嬪誰更好,那麽在這些普通宮人的嘴裏麵,肯定還是姚錦瑟更勝一籌的。


    一位能夠同情他們的小主,甚至於時不時還會對他們加些恩典,在後宮之中,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好在很快,姚錦瑟隻是得了風寒的消息,便重新在後宮之中傳揚開來,或許對於他們這些宮女太監來說,有時候一場風寒便能要了整個人的性格,但是對於貴人們而言,風寒終究是沒有那麽嚴重的。


    姚錦瑟自己也知道。


    她比別人更清楚自己的身體,自然也清楚這病之所以來得如此突然,完全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好好睡覺的緣故,雖然說不上殫精竭慮,但也終究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


    花費出去的心血雖然有了迴報,可是這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導致身體上的不足,再加上當初生孩子的時候落下的虧空,這些東西加在一塊兒,共同構成了這次發病的成因。


    “小主,你現在還不能下地走動,太醫說了,你得好好養著。”


    畢竟眼瞧著就要入冬了,現在這個時候天氣已經不算熱,若是再著涼,那這病情加重的罪名,她們這些奴才可擔當不起。


    白檀的性子,向來是喜歡在姚錦瑟身邊規勸的,更何況現在貴妃娘娘都體諒自家小主身體,不叫姚錦瑟過去,作為伺候主子的人,她更要照顧好自家小主的身子才是。


    “隻是在屋子裏麵走一走而已,不打緊,說不定還能發一發汗。”


    姚錦瑟對於後宮之中那種整日纏綿病榻的養病習慣並不是很推崇,如果躺在床上就能夠把病養好,那麽這天底下身子最好的人就該是她們宮裏麵這些嬪妃了,可偏偏,這宮裏麵的女人和孩子是最難活的,但凡有個小病小災,都容易要了命。


    可見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她又不是出去跑跑跳跳,隻是在屋子裏麵走一走,適當的運動運動,也有助於體力恢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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