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黑著臉,揮揮手讓土司們趕緊滾。


    替五皇子兜底兒,哪怕是陛下親至也不敢打這個保票。


    他現在就祈禱別跟朱橚扯上關係,要不然,他得少活十年。


    眾土司無奈,隻得灰溜溜的迴去。


    不過他們也沒打算服軟,隻要朱橚再敢招惹他們,他們肯定會再次大鬧。


    就這樣,


    整個廣西相安無事了大半個月,轉眼到了鹽廠放假的日子。


    朱橚對他手下的工人還是很夠意思的。雖然他的工人都是他從土司那兒坑來的。他和土司們還有矛盾。


    可該給工人們的待遇,那是一點都不克扣。


    夥食天天有肉,工錢月月照發,就連大明所有工坊裏絕無僅有的每月四天休沐都給安排上了。


    海灘鹽廠離工人的家遠,朱橚還特批工人們可以四天一塊兒休息。


    隻要不耽擱鹽廠裏的活計,廠子裏專門派馬車將各位工人送迴家。


    “聽說了嗎?老張家的老六今兒要迴來了。上次他被抽走給五皇子當奴隸,他娘直接哭暈了過去。不知道孩子在那惡魔手下,這一個月得受多少苦!”


    “可不是嗎?聽土司說,五皇子那惡魔摳的很,連飯都不給吃,每個人從早到晚的不停幹活,幹的慢了還得被鞭子抽!”


    “那鹽廠就不是人幹的活計,天天水裏來,水裏去,身上都泡爛了。五皇子從不給奴隸治傷。誰身體爛了,直接用鹽敷上。”


    “咦!寨子裏的娃子會有多慘!這次隻迴來八個,其他三十多個聽說都沒了!”


    “噓!小點聲,鐵柱娘都快哭暈了,這次沒迴來的娃子,她家有倆!”


    “……”


    深山老林中,木頭搭建的簡陋寨子前,烏泱烏泱圍著一大群人。


    一大早兒,寨子裏的婦女全聚在寨子門口,除了八家迎接自己孩子的,其他的全都是看熱鬧的。


    “來了,來了。”


    等到日頭稍高,深山裏的霧氣將將散去,泥濘的山間小路上隱隱約約出現幾輛馬車,馬車拉著坐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人影,堆著幾十個麻袋。


    “兒啊,你終於活著迴來了。”望眼欲穿的八位母親早就繃不住了,顧不得馬車離寨子還有一段距離,深一腳,淺一腳向兒子衝去。


    “兒啊,快讓娘看看,你缺胳膊少腿兒了沒?快讓娘看看你受傷了沒?快讓娘看看你瘦了沒?”


    “咦?你怎麽穿新衣服?”


    “兔崽子,不年不節你穿新衣服幹啥,不浪費嗎?老娘抽死你這個敗家玩意兒,快把新衣服脫了!”


    “……”


    看熱鬧的婦女一頭霧水,這好像跟她們想的不一樣啊。


    不是母子一見麵,就委屈的抱頭痛哭。聲淚俱下的控斥五皇子的惡魔行徑嗎?


    怎麽一見麵就揍起來了?


    眾人趕緊往前湊,隻見八個身著新衣,精氣十足的精神小夥抱頭鼠竄,八位親娘順手拎起一根棍子,毫不猶豫的往他們頭上抽!


    為啥不揍身子,屁股?


    怕給新衣服造成一點汙漬。八位小夥兒身上的衣服簇新,布料厚實,哪怕結婚當禮服都夠資格。


    這樣的新衣,不論在誰家都是壓箱底兒的寶貝!但凡髒一點,皺一點,能心疼的全家上下三天不吃飯。


    “娘,娘,別揍了,這是廠裏麵給我們發的工衣,一人三套。廠裏說了,這就是給我們日常穿的,誰要是舍不得穿,直接開除!”


    “嘶……”在場的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等衣物,隻是工作時的工服?還一下發三套?


    光這三套衣服,就夠他們不眠不休幹上倆月。誰舍得將珍貴的新衣服幹活兒的時候穿?


    “嗨,這一定是五皇子的陰謀,俗話說,羊毛出在羊身上,五皇子給你們三套衣服,肯定有更大的圖謀。”


    這時,一位身形佝僂,穿著和常人不一樣的老漢站了出來,正是寨子裏的頭人。


    在寨子裏,頭人是僅次於土司的職位,土司對外,一般負責跟朝廷對接,頭人管內,寨子裏的大小事物都是由頭人幫助土司決斷。


    “整個大明都知道,五皇子從不吃虧。他願意給你們這些珍貴的衣物,就相當於買你們的命!”


    “一條人命三件衣服,端的是好生意!刑場的死囚臨死之前還有一頓酒肉。在五皇子那兒,隻三件衣服就打發了。”


    說道此處,頭人頓了頓,一臉落寞的從旁邊的手下手裏取出幾個小包裹。長歎著送到八位母親的手中。


    “妹子,你們放心,五皇子沒良心,咱們寨子管你們。”


    “這是土司冒死從知府大人那裏爭取來的補貼。你們出孩子的各家,每家多一份兒。雖然這些不多,但可以讓孩子們吃上兩頓好的。”


    八位母親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顫顫巍巍的接過包裹。


    十斤大米,半兩粗鹽,一塊肥肉,還有一小瓦罐濁酒。


    她們養了十幾年的兒子,就換來這些東西。連頓斷頭飯都不能吃頓好的,還得她們往裏添野味兒。


    正當八位母親傷心流淚的時候。


    “duang”“duang”“duang”……


    八位壯小夥兒從馬車上卸下幾個大麻袋。


    “娘,這是廠子裏生產的細鹽。五皇子說這是廠子裏的福利,一人一麻袋,能背動多少,拿多少。”


    “娘,俺在廠裏幹活,廠裏給俺們發工錢,俺們按件計工資,幹多少,拿多少。”


    “這三百斤大米是咱家一個月的口糧,您敞開了吃,一個月俺發了工錢再買。”


    “這半扇豬您受累熏點臘肉,俺就得意您那口。”


    “這是城裏上好的白酒,爹不是一直嚷嚷,誰請他喝一口,他死了都值嗎?今晚您整倆硬菜,俺跟爹好好喝一場。”


    “這是俺給你扯的媳婦,這是給小妹買的頭花,這是點心零嘴兒,這是……”


    八位母親懵了。


    頭人懵了。


    看熱鬧的婦女懵了。


    這是搶銀倉了吧?怎麽這麽多?


    土司把這群人賣了,冒著殺頭的風險才區區搞迴來十斤米,一塊肉。


    你做工一個月一麻袋一麻袋往家扛?


    眾人瞬間幽幽的看著頭人,眼神裏皆是埋怨。


    瞅瞅你們辦的什麽事兒?


    因為賣人家孩子才爭取來的補貼。最後還沒人家孩子拿迴來的零頭多。


    知道你們土司頭人要撈一把,可你們不能太過分啊。


    你們這麽過分,良心不會痛嗎?


    頭人慌了,這他麽就離譜。他拚死拚活一輩子,好不容易爬上這個可以吃迴扣的位置。


    可他麽良心喂狗扣下的糧食,還沒有在工廠裏麵做工一月掙得多。


    要不是他年老體衰,幹不了重活兒,他都想去鹽廠做工了。


    鹽廠待遇這麽好,這他麽合理嗎?


    “大家都別被五皇子騙了,這一定是五皇子的陰謀。”


    “咱們寨子出去30多,隻迴來八個。其餘二十多全部死於非命!”


    “五皇子就是缺人了,才給幸存的工人高工錢,為的就是引誘你們這群不明真相的族人。騙你們拎著腦袋給他拚命!”


    在場的寨民瞬間安靜下來,神情漸漸變的堅定。


    有命掙錢也得有命花。


    跟輝煌一時想比,他們更願意安穩一世。


    “duang”“duang”“duang”“duang”……


    又是幾個大麻袋扔到眾人的麵前。


    “廠子裏不能缺人,我們都是輪換著休息。寨子裏的兄弟好的很,過幾天就迴來。”


    “張叔,這是張哥拖我給您帶的糧食,他說讓您不用省著,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李嬸,這是你兒子給你抓的藥,您的病拖的夠久了,不能再拖了。”


    “李伯,您兒子給您在場子裏找了一個兒媳婦,這點錢您拿著,趕緊把房子收拾收拾。一個月,兒媳婦可要上門了,咱


    不能在兒媳婦麵前丟人。”


    “……”


    “哎呀……都怪咱這路不好走,馬車裝不了多少東西,要不然,兄弟們拖我帶的貨物最起碼翻五六倍,不過大家別急,過幾天,您兒子就迴來了。每家50斤大米先湊合幾天,等兒子們迴來了再大吃大喝。”


    所有人看著堆成小山的貨物,忍不住咽咽口水。


    五皇子的工坊是鹽廠嗎?我怎麽覺得那是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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