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了先生的學生,劍術沒學到幾成,口出狂言的毛病卻學了七七八八。


    是個好習慣。


    盡管對麵還有兩名夜玄和三名通幽境靈士,但葉子玉無所畏懼,我的地盤還能讓你囂張?


    徐圖之與顧長歌相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雖然從靈壓波動看,葉子玉確為通幽境無疑,但在靈力爆發瞬間,他的速度和力量卻遠超通幽境,所以僅僅眨眼功夫,三名同境靈士便一敗塗地。


    許天宇氣急而笑,輕輕鼓掌,“會蹦噠的猴子總比坐以待斃的有趣。”


    “去把他的手腳打斷,帶迴琅琊。”許天宇吩咐道。


    兩名夜玄靈士麵色凝重地越眾而出,其中一名抽出軍中製式長刀,鮮紅靈力宛若火焰在雪亮的刀刃上跳動不息。


    “對不住了。”男子沉聲道,揮刀下斬,血紅靈力化作一片巨大刀芒,竟是要將葉子玉一刀兩斷。


    死於當下,總比受盡折磨好。


    麵對滾燙的刀芒,葉子玉狼狽翻滾,刀芒毫無阻礙地斬開兩方酒桌,斬碎酒肆木質欄杆,在雪地裏留出一道長長地裂縫。


    葉子玉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抽出背後長劍,還未起劍,男子就又揮刀而上,重重下劈,被葉子玉橫劍格擋,整個人連連後退,直接被斬出酒肆,在雪地翻滾起身後,又被前者追上。


    男子背對眾人,衝著葉子玉使了個眼色,竟是讓他趁機逃跑,並故意漏出破綻,讓葉子玉一劍砍在手臂。


    此時,另一名夜玄境侍從拔刀追上,衝著同營兄弟低聲道,“既然你不想靠上小將軍這艘大船,那就別怪兄弟不客氣了。”


    說罷便擠開男子揮刀迎上,招式更加淩厲陰狠,一時間葉子玉險象環生,如同風中之燭,一不小心就有熄滅之虞。好幾次徐圖之都要上前救援,卻被顧長歌攔下,輕聲道,“關鍵時候我會出手救他一命。”


    雖然徐圖之不懼許天宇,但每任州府府主任期為十年,若想連任,朝廷吏部則會把本州大將軍的意見作為重要參考,一直以來,徐府主與大將軍的關係十分微妙,而許天宇的父親年輕時與大將軍同為袍澤,是戰場上可以互換生死的莫逆之交,這也是許天宇敢跨州來星垂謀求機緣的主要原因。


    若是今日徐圖之得罪了許天宇,等於間接得罪大將軍。


    而顧長歌則不同,就算此次得罪了許天宇,大哥顧長野作為大將軍的愛將,以大將軍護短的性格,也不會拿星雲宗怎麽樣。


    靈力順著刀鋒飛濺,在雪地裏留下道道裂痕,也在葉子玉的周身留下幾道血痕。


    王俏俏焦急地跑入風雪中,就此消失在街道盡頭。


    鐵劍再次斷成兩截,劍尖掉落在血水中,滿身雪水和泥水的葉子玉大口喘氣,死死盯著一心想要抱大腿的侍從。


    男子心中雖然疑惑葉子玉的實力,卻口中譏諷道,“小將軍說你是會蹦噠的猴子,我看頂多也就是一個秋後螞蚱。”


    男子身子下伏,右腳後撤,一手持刀貼近臉頰,一手扶於刀背,“死在拔刀術下,小小通幽境足以自傲了。”


    地麵上堆起的積雪猛然炸裂,男子這一刀冷到極致,也快到極致,仿佛一眨眼就已至身前一尺,有種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威勢。


    和其餘諸界的靈術不同,東唐帝國軍中靈術隨著近百年來的演變和發展,已自成一脈,力求幹練實用,威力平平,卻也不必以強大靈力為基,隻需千錘百煉,和東唐治軍風格如出一轍,其中又分為槍術,刀術,劍術三類,在軍中流傳甚廣,是一等一的殺人術。


    驀然間,葉子玉腦海一片空白,眼前隻剩下劉先生山巔一劍、天光破雲的波瀾壯闊。


    刀尖即將刺入眉心時,葉子玉氣機一變,天地間的雪花倒卷而上。


    劍起!


    斷劍遞出,原本迅疾向前的男子卻定在原地,隨後倒飛而迴,衣袍裂出數十道豁口,鮮血迸射而出,和空中的飛雪浸染出一幅紅與白的水墨畫。


    男子墜地,口吐鮮血,抽搐幾下後氣機斷絕。


    “不可能!”徐圖之站起,失聲道。


    那一瞬間,徐圖之竟然在葉子玉身上看到了近乎實質的劍意,要知道在自家真靈境的教習施展靈術時,他也隻能模糊感受到那股意,而在葉子玉身上他卻實實在在看到了那股意。


    如何不讓自己驚駭!


    同樣感受到那股精粹劍意的顧長歌喃喃道,“這他娘的是假的吧。”


    本想要放葉子玉一馬的侍從靜立一旁,神色複雜,他本就與死去的那位實力不相上下,若是換作自己去接那一劍,必死無疑。


    “真是廢物,都給我上,今天不殺了他,你們都可以去死了。”不修靈力的許天宇氣急敗壞道。


    夜玄境侍從內心一陣悲涼。


    此時,街道盡頭一隊甲士踏雪而來,領頭之人正是柳刀營江河上尉。


    江河身形迅疾,帶起一路紛飛雪花,停在神情疲倦的葉子玉身前。


    今日本要去葉府找葉崢那個臭石頭敘舊,但是聽匆忙趕去的酒肆老板娘說葉子玉在此地與人爭鬥,且對方來頭不小,江河便馬不停蹄地趕來救火。


    在街巷那頭,江河就察覺到那股劍意,若是換成夜玄巔峰的自己來領那一劍,稍有疏忽,也會傷筋動骨,心中難免嘀咕,難怪看不上我柳刀營,合著確實是廟小了!


    江河先是看了眼故交之子,確認並無大礙後,轉頭望向氣急敗壞的許天宇,遙聲道,“許大將軍一世英名,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倒黴玩意兒。”


    許天宇蒼白麵頰逐漸扭曲,厲聲道,“若不是我爹說此地不需要攜帶太多侍衛,否則你一個小小少校,今日定要你身首異處!”


    出發之前,大將軍也確實交代過,要照拂一下許天宇,務必確保安全離開星垂州。


    江河不屑道,“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王八犢子,不是看在許大將軍的份上,今天就把你關進去。”


    “就你?想過怎麽向你的大將軍交代麽?”


    “為了一個不成器的東西,我就不信大將軍能對我怎麽樣,就算是你爹估計也會感謝我替他管教不孝子。”


    說罷,江河一揮手,柳刀營甲士便將酒肆裏的許天宇圍住。


    星垂州大將軍的護短九州皆知,斷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對心腹愛將施以懲戒。許天宇看著柳刀營甲士抽刀以待,反而逐漸冷靜下來,“今日之恥,來日必有厚報。”


    “你的恥辱全因腎不好,關我鳥事。”葉子玉喘息道。


    自知嘴上功夫不是對手的許天宇深深看了眼葉子玉後,帶人走入風雪之中。


    徐圖之、顧長歌二人上前詢問傷勢,雖然兩人並未幫忙,但在打鬥中,葉子玉的微弱靈識一直能感覺到周邊的一舉一動,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陷入險境,二人大概是不會袖手旁觀,雖然隻是為了紈絝子弟的麵子,但也讓葉子玉對兩人有了好感。


    “好小子,可比你爹當年強多了。”江河上前拍了拍葉子玉肩膀,讚美道。


    突然間,葉子玉神色古怪,就在眾人以為他受了暗傷時,他道一聲失陪後,便迅速消失在酒肆閣樓中。


    閣樓上傳出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眾人疑惑對視,江河疑惑道,“這小子不會去拉肚子吧。”


    徐圖之搖搖頭,顧長歌卻問道,“江少校認識葉子玉?”


    三人既然同為星垂州首府人,雖無深交,但也有過幾次萍水相逢,自然是認識的。


    “他父親是我軍中舊識。”江河模糊道,反正小鎮隻剩下這葉子玉幾人,不會有人去揭穿葉崢父子的身份。


    靈力耗盡的葉子玉再也抵禦不了負山鐲的吸力,在原形畢露之前跑上閣樓,再次變成“熱水燙豬”的滑稽模樣。


    “這他娘的。”葉子玉一臉生無可戀。


    才越境殺了一名夜玄境靈士,葉子玉還想讓自己的偉岸形象多保持一段時間,隻有等靈力稍稍恢複一些再出去了。


    風雪未停,許天宇快步走在巷子裏,突然頓步,眯眼望向僅剩的一名夜玄境靈士,冷冷道,“跪下。”


    後者豁然抬頭,死死盯著許天宇。


    “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兒,不要讓我重複。”許天宇忽然笑道。


    男子攥著刀柄,顫抖著跪在雪地裏,低下頭顱。


    許天宇抬腳踩在男子梳起的發髻上,來迴蹭著靴底的汙泥,“在我眼皮子底下當好人,是誰給你的膽子。”


    “請小將軍再給我一次機會。”男子趴在雪地裏,顫聲道。


    “你是琅琊軍人,你的命我不會動。但是若有下次,別怪我去找你的妻兒談心。”許天宇威脅道。


    據軍部密令,此次靈潮將持續一年時間,來此趕潮之人大多是星垂州的官宦子弟和宗門弟子,當然也有許天宇這般過江龍,不過數量絕不會太多,許天宇之所以來此,也是想要碰一碰運氣,試試靈潮能否治愈自己的寒血症。


    “你去摸一摸那小子的底細,待靈潮散去,你便帶人盯住他,一旦走出小鎮,就地宰殺。”許天宇咬牙切齒道,“我會差人通知父親,調幾名軍中供奉過來,不殺此人,我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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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勢漸弱,葉子玉恢複靈力、掙脫負山鐲後,酒肆客人大多都已散去,看了場不花錢的大戲,眾人大唿過癮,隻覺得通幽越階斬殺夜玄,有些天方夜譚,便暗暗揣測小鎮臥虎藏龍,夾著尾巴做人為妙。


    江河三人圍坐一桌,吃著王俏俏剛端上來的涮羊肉,蘸著醇厚芝麻醬的肉香驅散寒冷,三人吃得大汗淋漓。


    葉子玉坦然坐下。


    雖然好奇葉子玉無緣無故消失片刻,但三人並未開口詢問。


    “小鎮靈潮珍稀無比,最長持續不過一年,你們切莫虛度光陰,能汲取幾分就幾分,千萬別客氣。”年長一輩的江河交代道。


    “江少校放心,保管讓您覺得柳刀營確實配不上我的實力。”葉子玉一口黃酒一口羊肉,笑道。


    “你他娘的……”想起這位少爺娘親的身份,江河迅速閉嘴。


    “你爹年輕時候可沒這麽牙尖嘴利,你這是跟誰學的。”江河齜牙問道。


    “自然是自學成才,此雖乃小道,葉某卻早已登峰造極,無敵於世。”


    “幸好你不在星垂州長大,否則應該活不到今天。”顧長歌與徐圖之白眼以對,出聲揶揄道。


    葉子玉不以為意地輕咂一口酒,“從小到大,嫉妒我英俊相貌的比比皆是,嫉妒我口才的還是頭一迴聽說,咋滴,你們星垂州的人還有這癖好,都是啞巴麽?”


    啥也不是!


    顧長歌低頭喝酒,打定主意不再接話。


    徐圖之緩緩抽出腰間長劍,“來來來,打一架。”


    除了嘴,砍其他的地方算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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