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沈美景,等你度過這一場大難,想做什麽,本王便讓你做什麽,想要什麽,本王都給你拿來,隻要你挺過來,好不好?”


    說到最後,宋涼臣的聲音也哽咽了,看著她這白得幾近透明的臉,心口疼得都要無法唿吸了。


    女人生孩子,原來是這麽可怕的事情嗎?


    她還醒著,手依舊掐著他,卻沒多餘的精力迴應。聽著耳邊的話,美景皺著眉笑了笑,跟著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再痛也使力往下排。


    “快,王爺。”產婆著急地道:“快想辦法再鼓勵夫人一番!”


    還要怎麽鼓勵?宋涼臣當真是不知該怎麽辦了,他不是個會說情話的人,能說的都已經說出來了,還能做什麽?


    左右看了看,眼眸突然一亮,他扭頭就對旁邊的丫鬟道:“去拿十兩黃金來,快!”


    這個時候拿黃金幹什麽?眾人都是不解,丫鬟卻還是飛快地領命去了,沒一會兒就帶迴來幾個金燦燦沉甸甸的元寶。


    宋涼臣二話不說就將金元寶塞進她的手裏,正經地道:“等你母子平安,本王再給你一百個這樣的元寶。”


    一千兩黃金啊!饒是再撐不下去,聽著這話,捏著手裏的金元寶,美景也是渾身一震,立刻充滿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奮力一聲吼!


    然後在撕裂的疼痛裏感覺到肚子一鬆。


    產婆的聲音裏都帶了哭腔:“看見了,出來了,快…快止血!”


    妙迴抖著手拿剪刀過來,斷了臍帶之後拍了拍嬰兒的背,新生的一小團東西立刻放聲大哭。宋涼臣卻沒來得及看其他的,立馬握著美景的手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


    哪裏會沒事?床上的血分明是越來越多,再不止著,沈美景的命今兒就定然丟了!妙迴急得不行,將孩子遞給產婆便接著給美景用藥用針。


    “美景?”看著她渙散的眼神,宋涼臣著急地問妙迴:“怎麽樣?”


    看了看她的瞳孔,妙迴抿唇:“暈過去了,王爺請移步,奴婢先替王妃針灸。”


    在聽見哭聲的那一瞬間,美景全身的力氣就已經沒了,當即就失去了意識。任憑妙迴褪了她的衣裳,細長的銀針紮了滿身,也沒有醒過來。


    宋涼臣被推出了內室,產婆也抱著孩子去清洗,然後立馬放到更暖和些的地方去。早產的孩子容易先天不足,也不易存活,三個產婆隻一個留下照顧美景,其餘兩個都跟去伺候孩子。


    外頭的錦衣玉食等人聽見了哭聲也鬆了口氣,還以為母子都沒事了,結果就見王爺看都不看那孩子一眼,隻死死地盯著那簾子。


    “沈氏還好嗎?”程北望忍不住上來問了一句。


    宋涼臣沒吭聲,站了半天實在站不住了,便又進去。


    寧淳兒去尋了奶娘過來,進了主屋便問錦衣:“王妃呢?”


    錦衣紅著眼睛搖頭,指了指內室。


    裏麵一直沒有動靜,進去了的人也沒再出來,不過隱約的,她聽見了妙迴的哭聲。


    壓抑的哭聲,聽得她們跟著鼻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位夫人是失血太多了。”一個產婆出來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捱過去。”


    生產時候血崩往往是最致命的,意誌稍微薄弱一些,也可能就這麽去了。


    寧淳兒心裏一沉,想進去看看又停住了步子,思索了一會兒,扭頭去找了星宿。


    他是被稱為半仙的人,一定能知道王妃此次的兇吉,去求一求說不定能告訴她。


    星宿老人在客院裏安靜地下棋,隻是捏著棋子定在半空已經很久了,卻沒落子。


    昨日天象有異,燕地星象大亮,他還以為是代表今日燕王一定能贏了那沈氏,沒想到竟然是沈氏要生了。


    天象已經很多年不曾有異了,上一次京城所屬星象大亮,還是在陌桑出生的那一年。不知道為什麽,他很不喜歡這即將臨世的孩子,莫名地就不喜歡。


    “國師。”


    正想著呢,旁邊就來了個女子,十分虔誠地朝他跪下道:“懇請國師告知此次沈氏兇吉。”


    眉頭緊皺,星宿睨著地上的寧淳兒道:“老夫隻會大觀天相,卻無法得知某件事的具體結果,側妃請迴。”


    寧淳兒焦急地抬頭:“您不是也會看麵相嗎?今日定然有見過沈氏,就請告訴信女吧。”


    星宿抿唇,掃她一眼,淡淡地道:“人各有命,你去等著就是,今晚必定見分曉。”


    今晚嗎?寧淳兒還想再問,星宿卻是轉過頭去繼續下棋,當她完全不存在。


    咬咬牙,站起來行了禮,寧淳兒轉身繼續迴去主院,陪眾人一起等著。


    宋涼臣每過一會兒都會去探探美景的鼻息,確定還有,才能心安一會兒,可看著她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忍不住也已經想到了最壞的打算。


    快要窒息的時候,妙迴親自將他送到了外室:“王爺,您休息一下緩口氣,主子的血止住了,您不能再出什麽事。”


    宋涼臣很茫然,他會出什麽事情?


    不過經她這一提醒,他才想起來唿吸了兩口氣,嗆咳幾聲,臉色緩和了些:“本王沒事,你繼續去守著她。”


    妙迴歎了口氣:“現在隻能聽天由命,無論是奴婢還是其他人,守著都沒用。廚房在熬補血的東西了,稍後奴婢們會伺候主子用一些,您還有小少爺要照顧,還是多保重。”


    寧淳兒忍不住紅了眼,看著宋涼臣道:“從沒見誰家夫人生產,相公的臉色也跟剛生產完一樣難看的,王爺保重。”


    擺擺手,宋涼臣伸手端茶來喝了一口,鎮定許久之後,才想起問一聲:“那孩子是男是女?”


    產婆一早在旁邊等著了,聽他問,立刻就答:“迴王爺,是個小公子,早產有些虛弱,還要奶娘好生照顧。”


    寧淳兒一喜:“公子嗎?”


    “是啊。”產婆也笑了笑:“不幸中的萬幸了。”


    好歹生的是男孩啊,在誰家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產婆也準備著領賞。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聽見這樣的消息,燕王爺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表示,隻淡淡地點頭,然後讓奴才領著她們去賬房。


    “王爺不高興嗎?”寧淳兒好奇地看著他:“您後繼有人了。”


    宋涼臣抬頭看著她,眼裏的光脆弱得很:“淳兒,若是她沒能扛過來,我該怎麽辦?”


    寧淳兒一愣,心被他這目光狠狠一撞,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麽好,眼裏跟著蓄積了淚水,卻還是勉強笑了笑:“若是王妃不在了,哪怕為了這小世子,也請王爺堅持下來。”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起來還是冷冷酷酷的王爺,隻是這眼裏的神色,當真讓人跟著心碎:“我總算明白當年父王的心情了。”


    那麽多年都放不下母後,一提起來就能紅了眼的心情,他終於明白了。


    若是在這裏失去了沈美景,他這餘生,該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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