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北疆和江左。”


    林浥塵的這句話一直縈繞在顧明朝心間,下麵說話的人見他沒反應,上前兩步唾罵,“你個賣國賊!”


    顧明朝倏爾抬眼,將手裏的折子砸下,“高宗主這個賣國賊可當得比我盡職多了。”


    高岩庭呸了下,“我呸!我為陳國臣,至今不曾改節,你身為國君卻引狼入室,你死後有何顏麵去見先祖?!”


    顧明朝身子微微前傾,“這麽說的話,閣下是不願意去燕都拜見太子了?”


    高岩庭冷哼,“那是自然。”


    顧明朝頷首,“好極了,還有那些不願意?”


    高岩庭身後立馬有兩個宗主表態,但有老狐狸察覺到他話中意思不太對,便沒有吭聲。


    顧明朝起身,施施然的撚起他們的折子,“不願意那就殺了。”


    高岩庭震驚,“你……你說什麽?!我乃渤海高氏宗主,可不是什麽上不得台麵的……”


    “我知道。”顧明朝走到他麵前,伸手扣住他肩膀,往下一按,高岩庭膝蓋猛的撞上地板,顧明朝嗤笑,“我還以為足下的骨頭有多硬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眾人麵色微變,顧明朝掃視了一眼,“諸位,還有誰不願意去?”


    “願意。”有一個人跪下,其他人都跟著一起倒下,置他們引以為傲的世家風骨於塵埃。


    高岩庭嘴硬的抬頭,“我不願意!”


    顧明朝頷首,“我成全足下的忠君報國之心。尤達,將高宗主請出去,明日午時,東門處斬。”


    高岩庭被尤達拎起來的時候終於明白顧明朝不是在恐嚇他了,想要反悔,卻已經來不及了。尤達手腳麻利,往他嘴裏塞了一團滿當當的布,讓他兩眼翻白。


    顧明朝親和的笑了笑,“諸位不必驚恐,在下隻是殺雞儆猴罷了。”


    眾人幹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這間書房的。


    宮門外的陽光分外暖和,這陽光像是照不到宮裏,那積雪不化,陰森森的。


    眾人齊聚盧府,要商議事情,華申薑見到他們卻先遞過來了邸報,“諸位大人先看看這事。世家末路,恐怕已成定局了。”


    “好啊!這個顧明朝,他這一招恩威並施玩得好!”楊氏的宗主氣得臉青。


    華申薑用娟子擦了擦嘴角,“對世家或殺或壓,對黎庶就說,物賤傷民,免了農民三年,商民兩年的賦稅,這就是要以民情民意來逼世家讓步。不然他們就有足夠的理由對我們大開殺戒。”


    “我們世家前年不倒,難道由得他欺負嗎?”楊宗主憤憤捶桌。


    華申薑低頭笑道:“我們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自己是翻不起風浪了,但如果是江左世家呢?他們不會物傷其類嗎?”


    眾人眼前一亮,都讚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夫人好主意!”


    這一日的雪下得緊,風也刮得緊,竇思源懷裏捂著著碗熱乎的湯團,“鬆照可醒了?”


    “剛醒,快給我瞧瞧看,你又找著什麽好東西了?”謝鬆照揶揄的聲音聽起來頗有精神頭。


    竇思源將碗放到他手裏,“揣著熱一熱手,湯團,粘糊粘糊的,好吃得很。”


    謝鬆照吃了個,微微笑起來,眉目間的病氣都散了些,“你真是到哪兒都不忘了找吃的。”


    竇思源烤著手,百無聊賴,“你的好徒兒,之前在你身邊沒看出來,現在單獨看他頂上去,這下就看出來了,是真有本事的。”


    謝鬆照喝完了小半碗的湯,整個人都暖和了,額間還有點薄汗,“他有本事,我知道。說說其他人。”


    竇思源掰著手指頭給他講,“其他人……公主吧,挺讓我意外的。公主與命婦和那些朝臣家眷打交道,竟然不落下風!林帥坐鎮巡防,江帥在韶州也將那邊整頓得差不多了。沒什麽好說的了。”


    謝鬆照擱下碗,“你將那窗子打開些,我瞧瞧外麵的景色。”


    竇思源剝了個橘子,“想都別想,今日的風雪緊,可不能開。”


    謝鬆照有些遺憾的靠迴床頭,“燕都那邊也該有旨令來了吧。”


    竇思源叼著橘子,含糊道:“應該快了。”


    “他醒了嗎?”


    “醒了,明朝,進來吧。”竇思修伸長了脖子喊。


    謝鬆照將手放迴被窩,往下縮了縮,將自己蓋住。


    顧明朝在屏風外將身上沾染的風雪都拍幹淨了才進來,“太子的文書來了。”


    竇思源看了眼謝鬆照,才道:“念來聽聽。”


    顧明朝坐在他榻下,“太子的文書無外乎是關於陳國目前的形式,另外就是命我全權處理這件事,還有將陳國更名為東洲。”


    竇思源眨了眨眼睛,“沒了?”


    “還有。”顧明朝將折子遞給竇思源,“太子讓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趕緊帶他迴去,說給他找了不少名醫在燕都候著。”


    謝鬆照瞟了眼文書,“太子如何知道我病了?”


    顧明朝伸手拿了個橘子,“我說的。”


    竇思源差點沒嗆到,“咳咳……你們平時都是這樣說話的?”


    謝鬆照還沒說話,顧明朝搶先迴答,“對。”


    竇思源看著謝鬆照像是吃癟了的模樣,笑了笑,“明朝啊,要是你師父現在能起來,估計都給你一頓打了。”


    顧明朝將又拿了個橘子剝,“等他好了再說吧。他天天咳,誰訪的橘子?漼大人不是說過他不能吃嗎?”


    竇思源看著謝鬆照躺迴去,“我吃的。平日也沒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索性就在這裏吃吃橘子,烤烤火,消磨消磨時間。”


    顧明朝頷首,“鬆照,我手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過了二十天咱們就迴燕都,算算日子,還能喊大家來過年。”


    謝鬆照把下巴也塞進去,“你安排。”


    顧明朝看了眼竇思源,竇思源也看著他,努努嘴,顧明朝坐到床榻上去,“你之後還有什麽安排嗎?”


    謝鬆照睜眼看了他一眼,無奈的笑道:“有,不過這也要年後去了,至少開春了再去辦,大冬天的,我自己的身體我還是清楚的。”


    顧明朝手指有些發僵,“是去北疆和江左嗎?”


    謝鬆照歎氣,“那又不是虎狼之地,瞧你這樣子。”


    竇思源將橘子皮掐得汁水四濺,“不是虎狼之地?你說江左和北疆嗎?”竇思源起身,“江左的世家可不是陳國的這些喪家之犬這麽好拿捏,他們根基深厚,官爵都是自己掙來的,要想消防謝伯伯讓他們退步,根本不可能。”


    謝鬆照坐起來,給他們分析局勢,“你們啊,世家重清名,再說了,我哪裏有我爹那般的威望,我隻是去看看風向,試探一下意思。不是要去做什麽。”


    顧明朝冷笑,“看看?不做什麽?你這話,和青樓裏的登徒子有什麽區別?”


    竇思源眨眨眼,“明朝,要不我來說?你說得有點像深閨怨婦。”


    謝鬆照捂臉,顧明朝又坐到下麵去剝橘子,竇思源道:“你隻是去看風向,那風向用得著你看嗎?三年一考,明年就開始了,到時候看得不夠明白?”


    謝鬆照搖頭,“不,到那時,為時已晚,太子絕不能為世家所掣肘。我必須先去打探清楚,才能有後話。”


    竇思源從袖子裏摸出來簡易的輿圖,“鬆照,若是你現在身體好,你別說是去江左,就是去北疆投軍我都不攔著你。可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情形?太子已經有實力和根基了,他可以……”


    “他不可以。”謝鬆照打斷他,“若是他派人去,就顯得他心胸狹隘。可若是不派去,那就會放任他們坐大。但若是為了安撫他們直接施恩,就隻會助長事態,讓他們以為太子柔弱可欺。”


    “鬆照,我明白恩威並施的道理,但是,你去的身份能震懾住他們嗎?”竇思源試圖說服他。


    謝鬆照咳了兩聲,“我這個雍昭侯嘛自然是不行。但若是……”


    “鬆照呢?醒了嗎?”林浥塵焦急的聲音像是在踹門。


    “醒了醒了,進來吧。”竇思源轉身坐下,看看這家夥怎麽說吧。


    “大事不妙,我剛剛接到我父親傳來的消息,雲尚川竟然聯合德妃,要幫助承德帝重掌中樞!”林浥塵將沾雪的披風扔在外間。


    謝鬆照慢慢坐起身,顧明朝拎著榻尾的狐裘,將他圍起來,謝鬆照蒼白的手指按了按額角,“可還有什麽消息?”


    “沒有,想來是事態緊急,父親來不及多言。”林浥塵接過竇思源遞的茶,喝得沒滋沒味的。


    “雲尚川……”謝鬆照撚著狐裘的毛,輕聲呢喃。


    “我們是否迴去?”竇思源轉頭看著他。


    謝鬆照搖頭,“不用。承德帝絕無可能東山再起,今日的太子,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搓\\捏揉扁的太子了。”


    顧明朝倒了盅茶水放到他手裏,“可是宮裏皇後久不理事,恐怕德妃會……”


    謝鬆照哂笑,“宮裏還有祁良娣,她有皇後鳳印,我聽太子說過她處事老練,德妃在她手上翻不了天。我擔心的是,太子知不知道雲尚書此舉的含義。”


    顧明朝最先轉過彎來,“雲尚書是在借東洲這邊的局勢,要徹底將潛藏在燕都裏心懷鬼胎的人全部拉出來。”


    竇思源嗤笑,“那些人不會以為,林帥江帥,我和鬆照都在這邊,燕都表麵上沒有太子的心腹,他們就能成事吧?”


    林浥塵還是不放心,“那我爹為什麽要傳信出來?”


    “應該是裝給旁人看的,實際上雍昭侯府和定東侯府就有一千六的府兵,再加上景寧侯世子掌管的巡防營就足以鎮壓想要起事的人。兄長今日可安好?”雲訪在屏風邊微微福身,眾人趕忙閃開迴禮,謝鬆照隻能生生受了。


    “公主……”有人在,謝鬆照也不會駁她的麵子,“公主說得不錯。但還有一點,如果雲尚書事先沒有和太子交接,那麽他現在的舉動就是在謀逆,以杜鶴徑的手段,怕是等不到我們迴去就要辦了他。看來我要先走一步。”


    在《穀梁傳·成公元年》中便已經有“農民”這個稱唿,“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農民,有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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