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棲,你之前如何跟我保證的?”長公主麵如寒霜。


    溫南棲依舊君子風度,跪在堂前,溫聲道:“母親,你讓我納沈氏,不就是想讓我加入朝局嗎?”


    長公主詫異地看著他,道:“區區一個沈家的庶女,何能何德拉長公主府和宣平伯府入局?你腦袋裏灌了什麽漿糊!”


    溫南棲道:“沈延暫任荊襄九郡的巡撫,是朝廷新貴,難道不是?”


    長公主心下氣得不行,恨聲道:“太子近來隱隱有獨斷之勢,沈延一個假借的,縱然是新貴,沈無苔一介庶女,嫁入宣平伯府,是高嫁,沈延要保持自己的權勢,怎麽可能讓太子忌憚!”


    溫南棲冷笑道:“現在沈家眼巴巴的要接迴她。”


    長公主道:“牆倒眾人推,你看看你做了什麽?為了讓沈家收迴所謂的爪牙,為了不被操縱入朝局,嗬,你自從娶了君平,就已經入局了,何談擺脫?”


    溫南棲道:“我現在放走了君平,自然會被封禁在府,誰也不能讓我入局了。”


    長公主深深理解到了皇後當時說的話,南棲這個人,溫柔掩蓋下,是難以撼動的固執,非言語可動。


    她看著毫不退讓的溫南棲,起身甩袖道:“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呆在府裏,別整幺蛾子,我隻是一個長公主,保不住你。”


    溫南棲默默的叩首。


    長公主站在正陽宮寢殿門前,看著陷在白狐裘的皇後,慢慢踱步過去,琴羽上前半步,擋住她道:“長公主殿下,請移步偏廳吃茶。”


    長公主道:“她這樣多久了?”


    琴羽道:“殿下,娘娘方才睡下,您……”


    長公主嗤笑道:“後宮婦人慣用的手段瞞不過我的眼睛,你們如何中了招?”


    琴羽心裏掀起驚天巨浪,麵上死死咬牙不顯,隻道:“長公主殿下,請……”


    長公主冷笑道:“不信便罷。”


    皇後突然出聲:“琴羽,退下吧。”


    長公主道:“你就為了太子,願意做到這一步?我不相信沒有你的掩飾,琴羽會發現不了。”


    皇後道:“太子……”


    長公主狠心道:“我為了南棲而來。”


    皇後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非我不兌現承諾,而是南棲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放走了君平,這一點,怎麽證明南棲沒有叛國。”


    長公主跪下道:“治容,南棲如你所料,他隻是自負,並無他心!”


    皇後氣若遊絲地道:“雲程,非我不信,但他的自負你能擔保嗎?今日他能因為自負放走君平,來日你能保證他不會因為自負而出賣燕都嗎?”


    長公主臉色難看,極力爭取道:“可放逐他到踏秋河畔,永世不得入燕都。”


    皇後道:“現下太子主事,我不能代替他做決定。”


    長公主道:“南棲沒有作用了。”


    皇後道:“雲程,南棲為什麽不把她帶迴來?雲程,太子現在需要立威。”


    長公主艱難地道:“治容,我孤苦半生,隻這一個孩子。”


    皇後道:“雲程,我淒苦半生,長子困於宮牆,幼女遠嫁他鄉,自己纏綿病榻。現在隻能依靠長子維行。”


    長公主泣不成聲,哽咽道:“治容,我入宮幫你,好不好,我幫你,你現在在宮裏……”


    皇後虛弱道:“雲程,不用了,局已布成,棋已就位,不需要了。看在我們三十多年的情分上,我最後在縱容你們一次,以後南棲就呆在府裏,再別出府了。”


    長公主試圖再爭取一下,“讓他在燕都,可能有變數,不如放逐……”


    皇後搖頭道:“雲程,放逐就是嶺南,決不能是踏秋河。若是如此處置南棲,往後王法如何立足?”


    皇後又想了下,道:“沈無苔這姑娘嫁給南棲做妾,也不過月餘,若是她不願意,就送她迴去罷。沈家姑娘多,給她捏造個身份,再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長公主低聲應答道:“好……”


    宣平伯府,塵瑟閣。


    沈無苔撚著穗子沉思,溫南棲已經出局,長公主根本無能為力,若是跟著溫南棲,往後就是殘存餘生,聊以度日。


    布衣飯菜雖然撫慰心靈,但是罪名加身的布衣卻叫人避之不及。


    客情跪在一旁道:“姑娘,沈夫人來接您迴家了。”


    沈無苔略微吃驚道:“現在?”


    “你走罷。”


    沈無苔看著依舊白衣翩翩的溫南棲,看他還是這副不知愁的樣子,微微歎氣,“伯爺,您知道夫人要走嗎?”


    溫南棲笑道:“夫妻一場,我本閑人,實現她的一個願望,有何不可。”


    沈無苔:???


    沈無苔恍若被雷劈了,看著他久久不能迴神,半晌終於找迴自己的聲音,道:“伯爺愛夫人嗎?”


    溫南棲道:“不過是作為丈夫之舉罷了,就像今天我放你走。”


    沈無苔:???


    沈無苔恨不得立即呸他一臉口水,深感晦氣至極,咬牙道:“伯爺。妾與夫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麽,您知道嗎?!”


    溫南棲頷首道:“自然知道,並無大礙。放走她,我也不過就是逐出朝局,山野一生,這正是我所求。”


    沈無苔恨不得上去掰開他的腦袋,看一看裏麵是裝的那家的漿糊,長公主這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就生了這麽個看似正常的傻兒子。


    咬牙切齒地道:“妾是大周人,燕都民,她是南國公主,安陽習作!您放我走,可以說一句您心慈,但是您放走了她,就是通敵叛國!”


    溫南棲道:“何至於此。”


    沈無苔忍無可忍地道:“您沒有滿門抄斬,是因為您是皇室血脈!長公主之子!”


    溫南棲道:“顧明朝不也是他國細作?他都住在謝鬆照府上,怎麽就不能說是他……”


    沈無苔把案幾拍得框框響,“顧明朝!顧明朝!顧明朝是誰的人,現在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是太子的人!虧你在宴會上看了他這麽多次!他都是太子的人了,怎麽還能說是細作?!”


    溫南棲微怒道:“你這麽厲害,那為何嫁入了宣平伯府?沒有自己選擇想要的人生?”


    沈無苔氣極反笑,“伯爺,我被困在後宅十六年,為什麽嫁過來,你說為什麽!不就是為了解決君平這個細作嗎?你倒好,直接把她放迴去了!”


    溫南棲看著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你,你是……”


    沈無苔道:“伯爺,後宅裏麵能殺人於無形,沈家不想做什麽,是長公主上門,沈家才會把我嫁過來,隻要再有兩個月,這個禍患就解決了!”


    溫南棲冷下臉,道:“自古以來,臣死忠,妻死節,我既然如此不堪,就該自刎謝罪,你呢,你不該嗎?”


    沈無苔道:“滾!還妻死節!你死一個給我看看!你死,死了我給你扶靈!”


    溫南棲氣得臉色鐵青,拂袖而去。


    沈無苔也被氣得不行,但凡這個溫南棲正常點,以後隱居山林的願望指定能實現,現在好了,又要迴去給沈家賣命。


    沈無苔迴身道:“收拾好了嗎,走。”嘀咕道:“我是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他了!晦氣!”


    望江南。


    謝鬆照看著顧明朝收拾著東西,道:“沈家把人接迴去了。”


    顧明朝道:“沈無苔不是懷了嗎?”


    謝鬆照道:“假的。”


    顧明朝道:“詳細說說。”


    謝鬆照道:“你倒是關心得很。”


    顧明朝給了他個白眼,道:“那我跟你說什麽?說今年的雪落到末尾了?還是最後一株紅梅已經謝了?”


    謝鬆照笑眯眯地道:“可以,讓我聽一聽,你近來學得如何?”


    顧明朝湊近嗅了嗅,疑惑道:“沒喝酒啊?怎麽說話不伶俐。”


    謝鬆照笑道:“你近來倒是越發牙尖嘴利了,讓你說說最近讀了什麽詩,你倒是左右胡說,叫我啞口無言。”


    顧明朝也笑:“讓你說一說沈無苔,非要考我詩書。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坐在府中,卻樣樣都知道。”


    謝鬆照道:“明鏡傳來的消息。我和君平達成一致,我助她迴去攪亂安陽局勢。南國現在隻要南國和陳國無力伸出手,太子就能迅速立威。”


    顧明朝咂舌道:“好啊,你連我都不說!溫南棲又是怎麽迴事?”


    謝鬆照道:“瘋子。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放走了君平,我還想著,萬一君平死在他手上,就立馬抬出另一個局,結果他打了我個目瞪口呆。”


    顧明朝沉吟不語,半晌道:“這不就和咱們之前想得大差不差嗎?溫南棲雖然不是被君平策反,但卻仍然還是放走了她。”


    謝鬆照道:“溫南棲不會有事的,之前要把君平指給溫南棲,皇後就許諾了長公主,要留他一命。雖然他主動放走了君平,但是皇後她們之間有深厚的情誼,讓溫南棲娶君平皇後心裏定然略微有點愧疚。縱然現在是溫南棲的錯,長公主也必定會求皇後保一保溫南棲。”


    顧明朝被繞進去了,道:“嘖,這……”


    謝鬆照狡黠一笑,道:“你放心,溫南棲現在能活著,長公主以後也保不下他。太子要立威。”


    顧明朝道:“唉,行了行了,我有點弄不清了,這都什麽跟什麽。等我晚間自個兒琢磨一下。還有個事,我現在燕都得到承德帝和太子青眼,卻被殷別塵所忌憚,為太子的千秋大業他並不能放心我這個敵國質子,那我跟著你出去,他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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