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苔看著周圍空曠的花廳,全身的血都衝上腦門,這一幕與當年的沈府後院何其相似!


    “梁迢!”沈無苔麵色蒼白的看著溫南棲從院子外衝進來,嘴唇不停抽搐,明鏡看著她這副樣子心裏吃驚不已,差點沒忍住自己摸上君平的脈門。


    溫南棲也發現了沈無苔的異樣,聲音顫抖著道:“你,你害怕什麽?”


    沈無苔使勁搖頭,淚流不止,她的貼身婢子客情連忙上前解釋道:“伯爺,我家夫人見不得這……”


    明鏡心底漸漸明了,沈府的當家主母是沈無苔的嫡母,當年沈父頗有寵妾滅妻之態,沈夫人的孩子就是折在沈二夫人的手裏。


    據說當時沈夫人臥房裏隻有沈二夫人在,沈夫人突然尖叫一聲,而後小產。沈老太傅再容不下兒子這個妾室,勒令將其賣掉。沈二夫人不願,便用一根麻繩將自己勒死在柴房。


    明鏡低著頭盤算著,這是個極好利用的地方,等她迴過神來辯白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君平被扶到貴妃椅上躺著時,大夫終於被羅奈趕著來了。


    溫南棲走到驚魂未定的沈無苔麵前,輕聲道:“忘了叮囑你,她身子弱,平常不能見風,你以後就別來看她了,省得大家都鬧心。”


    沈無苔看著他,恍若看到了救星,拽著他的袖子道:“你相信我?”


    溫南棲皺眉抽出袖子,道:“你與她相距甚遠,她這裏的茶水你是萬萬碰不到的,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沈無苔愣愣的點頭,恍惚道:“那就好,我不來這裏,不來……”


    君平醒過來看到溫南棲負手而立,站在窗前,明鏡上前扶起來她,低聲道:“夫人,伯爺已經安撫好二夫人了,您不用擔心。”


    君平微愣,隨機麵上浮上一層薄薄的笑容,在溫南棲審視的目光裏開口:“那便極好。說來還是我福薄,不能與王爺一生一世一雙人。卻又身體孱弱,咳咳……咳咳咳!不能……不能與沈妹妹一起,共同侍奉伯爺……”


    溫南棲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道:“你說什麽呢,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帶你去踏秋河畔隱居。”


    君平輕輕頷首道:“好,沈……”


    溫南棲打斷她的話道:“等她生下孩子我就接到我身邊養著,以後你就是她的母親。”


    君平抿著嘴輕輕的笑,溫南棲又說了兩句,才轉身帶著羅奈走了。


    君平收了笑,道:“瞧瞧這些男人,總以為我的天就是他們。終有一日,我要翻了這天去。”


    明鏡道:“夫人,您看得準,溫伯爺的柔情,誰都能有。”


    君平闔眼輕嗤。


    長霜進來道:“他去沈無苔的院子了。”


    明鏡道:“夫人不必為這些掛懷,沈家現在是欣欣向榮,伯爺無論如何都要要去哄一哄,說不準還會陪二夫人迴門省親。”


    君平道:“今日這一出戲,不過就是看明白了溫南棲這個人罷了,看清楚了,他的溫柔便再留不住人了。”


    塵瑟閣。


    “夫人,你怎麽能像方才那樣淨說廢話?你得擺出事實講道理啊,若不是今天伯爺相信您,您現在就是……”客情倏爾住嘴。


    沈無苔捧著茶盞道:“我何嚐不想……可是娘當時的模樣……”


    客情看著煮得沸騰的茶水,啞然無聲。


    沈無苔擦著眼淚道:“他們說我娘對有孕之人下手,惡毒至極,她不無辜。可是沈夫人小產時,她,她並沒有下手……”


    客情將帕子遞給她,道:“夫人,婢子,婢子……”


    沈無苔道:“不怪你,就是我,我不喜歡這種困在四方天地的日子。”說著自己卻笑起來,“明明千百年來的女子都是這樣過來的,可我竟然想要逃離,就在一個山野鄉間,搭個茅草屋,種上我最愛的枇杷,和花花草草,就這麽過……”


    客情看著她,心裏萬分不解。這世間女子,都以能得誥命為榮,沈無苔居然口出狂言,想做這麽離經叛道的事……


    想了想,還是出聲勸她:“夫人,以您的身份,若非沈夫人大度,現在哪能是您嫁進宣平伯府。”


    沈無苔看著她,輕聲道:“這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嗎?”


    溫南棲從門外轉進來,對客情道:“退下罷。”


    沈無苔站起來無措道:“妾,妾見過伯爺。”


    溫南棲自顧自的坐下,喝了口茶潤喉,道:“不用拘著,坐。你喜歡老莊的無為而治?”


    沈無苔不明所以道:“什麽是老莊…的,無為而治?”


    溫南棲看著她,目光呆滯。


    沈無苔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伯爺,妾隻讀過女戒女訓……”


    溫南棲沉默了半晌了,擱下茶盞道:“你既然熟讀女戒女訓,那為何會厭惡內宅?”


    沈無苔錯愕的看著他道:“伯爺……妾,妾沒有說,厭惡內宅,妾隻是喜歡寂靜無人。”


    溫南棲看著她,心裏煩躁,起身道:“以後別讀女戒女訓了,讀老莊。我改日讓羅奈將書送過來。”


    沈無苔滿臉震驚的看著他的走出院子,才反應過來行禮。


    東宮。


    張且酩喝了一盅茶後立馬開口道:“太子殿下,我朝攝政王批的條\\子過來了,不知太子可曾看見。”


    太子看著他輕輕哂笑,殷別塵一拍案幾,嗬斥道:“張大人,我道你是個實誠君子,沒成想,你居然是個這樣的人!”


    張且酩道:“殷大人,此話何意?”


    殷別塵起身將案幾上的畫展開,指著畫道:“張大人,兩國聯姻,向來是大事,而你國攝政王居然如此敷衍,沒有誠意!”


    畫上的女子麵容盡毀,下半張臉上全是此起彼伏,縱橫交錯的傷疤。


    張且酩心虛,怕這是詐,又怕是真的,半晌沒有開口。


    殷別塵道:“敢問張大人,這畫上女子,可符合婦容的要求?”


    張且酩抿了口茶道:“殷大人豈不知嫫母和鍾無豔?孔聖人有言,‘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今始知之。”


    殷別塵笑道:“我本不願讓張大人麵上無光,奈何大人你執迷不悟。大人既然抬出了嫫母和鍾無豔,那麽我就再請教一下大人,貴國郡主,何以堪當我朝太子妃?德容言工,占那一樣?”


    張且酩酊從未見過,更沒有聽過安義郡主這號人物,他能知道什?!瞎編亂造又擔心殷別塵知道什麽,急得他腦門直冒汗。


    殷別塵道:“張大人,還請你為老夫解答一下。”


    張且酩心一橫,道:“之前安義郡主名聲不顯,是因為我朝陛下將郡主送到宮總,當我朝陛下的伴讀。為的便是不讓郡主因為容顏而膽怯。”


    祁歆止笑道:“張大人,你這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說著臉色就陰沉下來了,“張大人,安義郡主,乃是王府一不知名妾室所生,這妾室最後是被一卷草席裹著,扔去了亂葬崗。張大人,試問一下,這般出身低賤的女子,你們攝政王會把她送到宮裏,給小皇帝做伴讀嗎?對此,張大人作何解釋?”


    張且酩深恨太子之前與王臘牽連不清,現在沒有王臘,他應對這些人弄得心力交瘁。後麵跟著的一群,全是草包!


    張且酩喝了口水,道:“祁大人,您有所不知,母親無德,但不禍及子女,這是我們攝政王一直以來的規矩。正是因為其母無德,毀其容貌,所以才更要給她更好的,以安撫她。”


    孟寄詞斥責道:“荒謬!攝政王美妾無數,十年之間,兒女難以記數,現在卻隻有一個小世子和常年居住在宮裏的安義郡主。莫非所有的妾都是無德?莫非他們都被自己的母親下毒手殺了?”


    張且酩眉毛上的汗水滾落到眼中,紮得他猛然眯眼,使勁兒揉了揉,才尷尬的對眾人笑一笑,繼續道:“大人,攝政王早年是沒有遇到王妃,您看現在,攝政王一心一意隻愛王妃,府中連一個近身婢子都沒有。”


    孟寄詞不吃這套,厭惡道:“少來這一套!他滅了你們王妃的國家,殺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將代北王都的百姓全部活埋。又帶人家迴臨淄,然後百般羞辱,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王妃還被他扔到軍營做過軍妓。”


    張且酩啞口無言,這是天下皆知的往事,怎麽辯白……


    孟寄詞又道:“張大人,若你是溫孤絳都,你會不會因為他現在浪子迴頭了,也對他一往情深?”


    張且酩擦了擦額上的汗,道:“大人,這就是各花入各眼了。下官聽聞王妃和王爺一直恩愛有加。”


    竇思源嗤笑,“大人,那下官就祝願你的女兒,也能遇到一個像你們攝政王一樣的男子。”


    張且酩臉漲的通紅,又不能反駁,心裏火氣蹭蹭蹭地漲。


    孟寄詞又道:“大人,攝政王後院的妾室都被攝政王一卷草席扔到了亂葬崗,是因為他愛溫孤絳都愛得不能自拔,又擔心妾室的存在會讓她吃醋,所以就把她們都殺了嗎?”


    張且酩腦袋都要糊塗了,他不知道,不知道攝政王那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太子道:“守意近來可好?”


    張且酩一聽他提起王臘就頭疼,咬牙道:“太子殿下不必日日念叨,王大人他很好,隻是水土不服,臥床休養就行。”


    太子道:“張大人,不如你還是再去一封信給臨淄吧,問一問你們這位安義郡主的事情。”


    張且酩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躬身道:“多謝殿下,下官這就去。”


    陳國臨淄,慈盈殿。


    楊太後今年不過四十,卻鬢生白發,她看著手邊的小皇帝歎氣,“皇帝,你到底為何非要安義迴來?你何時見過她?”


    小皇帝一臉嫌惡道:“母後,她相貌醜陋無比,怎麽能代表咱們陳國去和親?以前的和親公主都是昭君那樣的,這個……也太丟臉了!”


    楊太後滿目震驚,指著小皇帝道:“誰?!誰教你這些話的?誰?!”


    小皇帝看著楊太後道:“母後,你也應該少操心,兒子已經長大了,能處理國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君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槐序之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槐序之辰並收藏與君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