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蟬輕輕拔了兩下,不可思議的瞥著手裏的匕首,他媽的,假的,根本打不開!他張大嘴輕輕唿吸,小兵的搜索離他不到一丈,他抓著粗鐵打造的匕首,死死盯著前方,突然掀開枯黃割人的稻草,匕首直直定在小兵的脖頸中。


    “在哪兒!上——”


    “他的匕首是假的!”粗啞的嗓音好似閻羅催命。


    李無蟬吐了口痰,帶血的手指撥開眼前髒亂的頭發,罵道:“雜種。”


    男子佝僂著身子跟在秦綜身邊,聞言也不做聲。秦綜笑道:“李將軍,是秦某小看你了,李將軍你還真是有飛天遁地之能。”


    李無蟬抗住正麵的長刀,沒能攔住斜劈來的劍,肩膀上吃了一下,李無蟬身體早就不複從前,撲通一聲就跪下去了,兩邊的刀架在脖子上,劃拉出細細碎碎的傷口。


    秦綜道:“押迴去,上刑具,務必給我問出來同夥!”


    一夜無眠,燈火通明,膝骨盡碎。殷湘蘭端著茶盅聽審,輕聲道:“對敗將的惺惺相惜止步於聽話,弱者不配說話。”


    望江南。


    半夜被迫點起燈,遠岫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謝鬆照沒睡醒扶著桌角直打哈欠。燕都裏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狗吠得人心慌,孩子的哭鬧,女人的打罵,男人的叫罵把這座不知愁的古城變得驚慌失措。


    “青衫寺?”顧明朝再三確認道。


    遠岫點頭道:“就是青衫寺,一個小沙彌三更半夜到京兆府報官,其中死傷太過慘重,京兆府尹馬上就找到大理寺協助。屬下已經去看過了,這…確實,難以描述。”


    謝鬆照歎氣道:“血染佛門,這要是普通寺廟照常審也就罷了,可這青衫寺是皇家寺院,上到皇室宗親,下到平民百姓,這……這難辦啊,人心惶惶的。”


    遠岫道:“凡事昨日,前日到過青山寺的人都被緝拿,江愁眠和遊觀台大半夜升堂,如今已拿住了不少人,就是宗親官員家眷難拿。”


    謝鬆照道:“這些官員的家眷該有名單吧?”


    遠岫搖頭道:“此事非同小可,江大人說這是挑釁皇權,不能泄露一絲一毫。”


    顧明朝道:“目前拿住的有誰?”


    遠岫繼續搖頭道:“一個都沒拿住,這幾日天氣逐漸高了,有的老太君就在佛寺裏住下了,這…也沒了。燕都都亂成一鍋粥了。”


    謝鬆照快速寫出目前已知的人,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隻能擱筆問:“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都是三品官,他倆湊一起…誰在主事?”


    遠岫道:“自然是江大人,他老人家的資曆擺在那裏,說是協助,其實大多都是他在拿主意。”


    京兆府。


    遊觀台灌了兩盅子銀針,胡亂擦了嘴,喊過來衙役道:“你去給我把這銀針換了,換成釅茶,越濃越好。”


    江愁眠把證詞翻來覆去的看,越看越歎氣,仵作一時半會兒也迴不來,上百具屍體,唉,這得驗到什麽時候啊。


    遊觀台給堂上眾人都分了盅茶,道:“都打起精神來,這事大意不得,老爺我都灌了兩壺這苦東西了!”


    眾人稀稀落落的笑了兩聲,又是不停的審訊,一個一個都是一問三不知,整得人焦灼。


    “我一介婦人,不過是為我女兒求一個多子多福,哪裏知道什麽啊?”


    “青山寺每天人都多,咱們這些平頭百姓那裏都認得全,記得住?”


    “後麵?什麽後麵?大人啊,我知道尊卑有別,我從來沒有去過後麵。”


    “我見過哪些夫人?我一個市井婦人那裏認識誥命夫人啊!”


    “我?我不知道啊!那麽多馬車,我不認識,都是貴人誰敢拿眼睛亂看?我是午時去的…有啊,我出來的時候是有個夫人進去了,馬車掛的燈籠?”


    “我知道!我看到了!上麵寫的是宣平!是宣平伯府!是那個南蠻來的賤人!”


    一聲驚堂木收住口不擇言的話,江愁眠斥道:“好好交代!不許攀咬他人!什麽南蠻,那是宣平伯夫人!”


    遊觀台湊近低語:“這南國來的公主無依無靠,正好安在她頭上,這案……錯了錯了……”在江愁眠如利劍般的目光下收聲坐迴去。


    遊觀台暗暗捶腿,心道,就不該被嚇到了就去找他來,這下好了,一個大好機會就沒了!


    江愁眠暗暗歎氣,這遊觀台真是的,這君平公主是能隨便給個罪名就殺的嗎?


    宣平伯府。


    蓮蕊衣香透,錦被翻紅浪。鴛鴦交頸臥,燕釵斜落枕。


    羅奈在廊下轉來轉去,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拽著明鏡,指著屋裏道:“這可如何是好?!外麵是大理寺的,這如何能不應?”


    明鏡被他煩的,把袖子扯迴來道:“我與你同去。”


    羅奈道:“你?你能當何用?我隻隨主子看山見水,那曾見過這般事啊?”


    明鏡懶得理他,喊來長霜道:“拿上劍,走。羅奈守在這裏。”


    羅奈直跺腳,道:“你去做甚?砍人嗎?那是朝廷命官啊!”


    等在外頭的衙役看到側門開了,忙湧過去,為首的道:“姑娘,我等不是故意半夜來給貴府添堵,實在是大人下了令,要我等來請宣平伯夫人上堂。”


    明鏡矮身福禮道:“諸位大人久等了,不是伯爺不開府門,而是這花好月圓的,實在無暇抽身。”


    為首的尷尬得進也不是退又不行,明鏡又塞了個紮紮實實的荷包給他,道:“大人,你想啊,誰家女眷半夜出門?這於規矩也不合。再說了,我們宣平伯府的主子都是好相與的,這樣,明日一早,我就稟告伯爺聽,伯爺一定帶著夫人來大理寺。”


    那人接過荷包掂量,想著這些達官貴人也惹不起,還不如見好就收,迴去一說,江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便道:“那姑娘明日一定要提醒伯爺和夫人,是到京兆府,不是大理寺,咱們江大人是協助辦案。”


    明鏡迴來還看到羅奈在轉圈,不禁歎氣道:“去睡吧,人都走了,有事明早說給伯爺聽。算了,明天我來說。”


    羅奈兩眼放光道:“真的?”


    明鏡道:“真的。你跟在伯爺身邊這麽多年,你究竟會什麽?”


    羅奈自豪道:“尋方辨路,鋪紙研磨,讀詩誦經,無所不通。”


    明鏡:……


    長霜默了半晌,嗤笑道:“還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征西侯府,西江月。


    向玉端詳著這將圓不圓的月歎氣,現在一局棋毀了,她還能再下一盤,可是人有幾個七年?七年,夠把白眼狼喂成忠心耿耿的狗,夠磨平人心裏的恨,也能讓她厭棄當初的自己。


    “可是這燈火吵了姑娘好眠?”初熏提著燈籠進來。


    向玉放下手裏的書卷,輕聲道:“無妨,我本就淺眠,隻是這燈火通明的,是出了什麽事嗎?”


    初熏道:“姑娘隻管放心,有侯爺和世子在,就是天塌了也賴不到咱們身上來。隻管放寬了這心。”


    向玉乖巧的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就是擔心世子,往日夜裏也不曾見過這般燈火。”


    初熏給她披上衣裳道:“外頭是有些事,隻是這跟咱們侯府沒幹係。雖說這天氣是熱起來了,但這夜裏卻要當心,可不要感染了風寒。”


    向玉攏著衣裳道:“我久居侯府,也沒有什麽能做的,還要你來照顧我,時常剛到慚愧。”


    初熏笑道:“姑娘是貴客,何必妄自菲薄。若是真有心要做點什麽,不如就幫世子照看下竹子,世子可是最寶貝它們了。”


    向玉也笑道:“這寶貝東西我可不敢動。初熏,我以前聽說青山寺求的簽又準又好,趕明兒……”


    初熏趕忙打斷她,低聲道:“可別,就是這青山寺沾了事,如今正是風口浪尖,如何再能去求神拜佛!姑娘說話可得仔細,這幾日還是呆在府裏安生。”


    向玉頷首低眉道:“如此說確實,那咱們便去照看世子的寶貝竹子,略盡些心意罷。”


    望江南。


    謝鬆照摸著青竹扇子不語,顧明朝道:“她再沒其它話了?”


    初熏搖頭道:“沒了,我故意繞著圈子,她忍不住就直接點了青山寺。”


    顧明朝捏著手指道:“你們昨日去了惜玉街?”


    初熏道:“是,因為向玉說想念姐妹,便去坐了坐,哪成想卻坐到了日入之時。因為是姐妹私話,我也不便靠近聽,所以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


    顧明朝道:“她一個人策劃不了這麽大的事,而且她做這事的目的是什麽?”


    謝鬆照開扇又合上,道:“幸好把她放在身邊了,好歹知道了這件事和她脫不開關係。”


    初熏道:“世子,要不調個武功高的婢子過來,就說是保護她,她寄人籬下,想來不會拒絕。”


    謝鬆照道:“好,你自去找個搭檔吧。”


    顧明朝指著鎮紙上新加的向玉道:“她原是風塵女子,能和這佛寺扯上什麽關係?”


    謝鬆照搖頭道:“這是在用佛子做局,以香客為線,拉朝臣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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