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急救燈還閃著光,邦邦已經在裏麵呆了三個小時了。


    我坐在門口的長條凳上,一下下扳動著自衛手槍的擊錘,然後再按迴去,這時候隻有這個簡單的動作才能讓我的心情稍微平複一點。


    這事是我的失誤。


    明明早就發現了敵軍狙擊手的身影,可是我竟然忘記了報告指揮官邦邦。


    巨大的拖車從我麵前開過,濺起大量泥水點子,垂頭喪氣地落在醫務室門口的玻璃窗上。拖車的後部固定著鋼纜,拖著一台被打廢的機甲:兩枚中口徑穿甲彈打進了機甲的軀幹,把機甲整個開膛破肚,大量管線和骨架結構都被衝擊波翻了出來。


    入射角度非常正,對手肯定是個水平頂尖的家夥。


    那時,我剛在無線電裏吼出半句話,狙擊手就開火了,一發炮彈直擊[沙皇彎刀]的頭部,邦邦的反應堪稱神速,在固定座圈有限的活動空間裏,緊急偏了一下頭部,讓炮彈擦著外殼飛過去。


    [沙皇彎刀]的動作出現了變形。


    可是狙擊手的第二次射擊隨後殺到,目標直指機甲正在努力調整姿態的機械腿,邦邦迅速驅動機甲一躍,讓炮彈正好在下方爆發,在機甲還未下落的時候,他已經卸下了防盾擋在麵前,同時啟動燃氣噴射減速。


    這一連串動作幹淨利落,如果是我的話,恐怕早就糊裏糊塗死翹了。


    “咚咚咚”


    狙擊手毫不猶豫地開火了,這一次卻是三連射。


    難道是想用射彈撕開防盾?


    我正想著,第一枚穿甲彈就擊中了防盾,更準確的說是防盾邊緣,巨大的衝擊力一下子把防盾從機甲麵前掀開了,就像是撬開牡蠣的殼一樣容易,[沙皇彎刀]一下被帶得仰倒了,更要命的是機甲還剛啟動了燃氣噴射,姿態正是出於極度不穩中,這一擊讓機體姿態徹底被破壞。


    緊接著,兩枚穿甲彈就輕鬆撕開了[沙皇彎刀]毫無防禦的腹部…….


    “媽的!”


    我狠狠把手槍摔在地上,把身邊的醫護人員嚇了一大跳,還好槍裏沒裝子彈,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整個過程,至始至終我就是看著而已。


    “該死的,我他媽的打得真夠爛的。”我咬著牙低聲道。


    “別老是把責任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這很荒謬,如果不是你用兩挺加特林機槍頂住一個扇麵的攻擊,恐怕現在我們還需要幾張停屍床,而不是幾個重症監護室,你的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了,我之前還不知道你竟然有這種本事。”


    突然,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隻見身著醫生白大褂的西莉亞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我身邊,臉上充滿疲倦的神態,一點點脫著沾滿血跡的手套。


    南方的醫療設施非常糟糕,醫護人員基本上停留在獸醫水平,當渾身是血的邦邦被推進來時,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氣得我們幾個差點要拔出槍來幹掉幾個,還好這時候西莉亞站出來,說明自己有醫生執照,並且親自掌刀進行手術,這才解決了問題。


    謝天謝地,到目前為止,繼承了鐵鯊營一貫的幸運傳統,作戰人員輕重傷各占一半,可是卻沒有人死。


    我一下踢開凳子跳起來。


    “邦邦怎麽樣了?”


    “不算太好,我盡可能多的從他的身上取出彈片,但是至少還有三到四枚留在他的身體裏,大量失血外加多處不規則撕裂傷,也幸虧他足夠強壯才能撐到現在。”


    抗打也是邦邦的優點之一。


    “不過,這家夥的反射神經也救了他的命,在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盡可能避開要害,不然被高速穿甲彈直擊,不管多強壯的人現在都是肉醬了……..”


    “那是什麽口徑的炮彈,我還從沒有見過能把[沙皇彎刀]打得那麽慘的中口徑火炮?”我打斷西莉亞問道。


    [沙皇彎刀]的型號雖然老舊,但是繼承了王國軍時代紮實的設計品質,不管是裝甲還是結構強度都算是不錯,防禦上限甚至足夠防禦90mm級別火炮的攻擊,我根本沒想到那家夥的一把小槍能把[沙皇彎刀]打成這副慘樣。


    “從彈片分析,是新型57mm半自動狙擊炮,雖然和[匈奴人]的機槍一個口徑,但是采用七十倍口徑加長炮管和新型強裝藥,初速極高,穿甲能力甚至超過了100mm火炮。”


    我“嘖”了一聲,聽上去還有那麽點恐怖。


    西莉亞終於把手套扯了下來,白皙的臉蛋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


    “順便,我還給這些破片做了一點小檢測,我竟然發現碎片裏有黃金成分。”


    “這是什麽鬼?”


    “還不明白嗎,整個督政府軍隻有一個變態射手才有這種愛好。”


    “第七裝甲殺手,‘王子’嗎?”


    就像常規機甲兵有精英和雜兵的區別一樣,王牌也分級別,那就是普通王牌和裝甲殺手,打到普通王牌,戰績需要五台以上,而打到裝甲殺手戰績卻需要五十台以上,這種喪心病狂的家夥整個督政府軍都隻有七個!


    “王子”剛好排在這個階層的門檻上。


    傳說這家夥是督政府軍中最頂尖的射手,一把長槍用得出神入化,甚至能隻用機械瞄具打下在空中飛的火箭彈,但是這家夥更有名的傳說是他的兩個習慣,第一,這家夥很有錢,每次進夜店都是包場,搞得其他饑渴難耐的隊友痛不欲生,第二這家夥喜歡把黃金嵌進炮彈裏,自稱“賞那些窮鬼點撫恤金”。


    “那家夥……….”


    “所以情況有點複雜,像‘王子’這種級別的家夥絕不會自己行動,你們這邊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而且就算拋開幕後老板不談,以你們現在的本事,加起來也不是王子的對手。”


    我心裏冷笑兩聲,什麽都沒說,認真和西莉亞道了謝,這已經記不清是這位學姐第幾次幫我們了,我們卻一個銅板都沒迴報她,實在有點過意不去。


    “好了,這個不用謝我,如果這家夥死掉的話,我也會很難過的,”西莉亞淡然揮揮手道,“現在最緊要的問題就是快點把你們的大部隊拉過來,最好帶上領導層。”


    “為什麽,有必要那麽急嗎?”


    “有必要,而且如果不快點的話,你們這邊恐怕要有大事發生了。”


    這句話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算以我的笨蛋腦袋,也能察覺到這是什麽意思。


    “張隆風在這次戰鬥中表現得很猛,可以說功勞僅在邦邦之下,這是有目共睹的,他那些原來散掉的小兄弟又重新聚集迴來了,而且規模比之前還要大,張隆風現在整天把他們召集起來,吃吃喝喝,發號施令,儼然就是一副頭頭模樣。”


    “媽的,早就知道這小子不安好心!”


    我聞言立刻暴跳起來,媽的,這邊都亂成這樣了這小子還在背地裏搞事。


    現在邦邦重傷昏迷,龍飛又在基地裏整備船隻未歸,我們幾個老兵不管是能力還是威望都無法取代他們兩個的位置,部隊的指揮權剛好處於真空狀態,不管這時候什麽陰謀行動都會變得很順利。


    “對,這小子就不是個好東西!”


    色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這家夥帶著楊歌出現在我麵前,這家夥頭上還包著紗布,鮮血不停往外滲,這讓他更加煩躁。


    “這小子放著絕對是禍患,要麽免得夜長夢多,我們現在就做掉他!”


    “什麽?”


    我聞言大吃一驚,雖然我也看這小子極度不爽,但是還沒到想要動用武力的份上。


    楊歌冷冷地接話道:


    “機甲還有四台完好的,一人一台,連夜突襲張隆風住所,殺完人就走,罪責甩給獵狗團,沒有任何人會懷疑。”


    這些家夥一個個殺氣騰騰,看樣子是忍了不少時間怒氣了。


    我的額頭開始冒汗,現在西莉亞中立,色狼和楊歌都一致讚成殺人,我的態度將最後影響整個行動。


    最後,我還是長歎了一聲。


    “還是算了吧,這種事不能由我們做。”


    “為什麽?”


    “鐵鯊營的人絕不自相殘殺。”


    這是鋼哥從一開始就定下的規矩,也是鐵鯊營唯一的信條,大家都相信,隻有在這條規矩下,我們才能走得更遠。


    色狼仿佛泄了氣的皮球,直接一屁股坐椅子上去了。


    楊歌一臉不解:


    “為毛啊,人的身體零件出問題了也是該切那兒就切哪兒,你們為什麽就不能主動處理一批病原體呢?”


    結果現場沒人迴答她。


    鋼哥和軍師第二天就趕到了部隊裏,並且帶來了幾乎全部的主力老兵,讓我們目瞪口呆的是,這幫家夥竟然坐得是三架大型軍用運輸機,除了人員還拉來了我們庫存的全部重裝備和維護工具。看小北在現場閃爍的眼神,不用猜就能想到這種待遇來自哪位大小姐的示意。


    隻是讓我有點不理解,依琳這小鬼到底是怎麽看上小北這貨的,而且人家都表達那麽明顯了,小北卻躲躲閃閃,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基佬。


    大隊弟兄的到來,讓整個營區一下變得熱鬧起來,當然,最熱鬧的還是指揮部。


    “艸,你們還真跟著邦邦去去幹仗了,你們都沒帶腦子嗎,不知道邦邦一直以來是個什麽脾氣!”


    我們剛把戰況匯報了一半,鋼哥就氣得跳起來,把我們一頓臭罵。


    我抽空看了眼周圍,張隆風早就帶著他的小兄弟窩在一邊默不作聲了,隻是拿冷冷地眼神不停瞄向這邊。


    “你們以為獵狗團是什麽組織,一般的地痞流氓嗎,根據我們粗估的情報,這幫家夥光擁有裝甲兵器就超過兩千件,差不多是我們的五十倍,這次你們遇到的還隻是前鋒兵團,就你們這點實力還妄想把人家吃下去,簡直是傻逼,還好沒人死,不然老子早就揍死你們了”


    我抓著頭皮道:


    “好了,老大,這事都過去了,罵罵也就算了,關鍵是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甩手不幹了?”


    “放屁!”


    鋼哥瞪起牛眼,一下把我噴了迴去。


    “告訴你,這獵狗團的地盤,我還就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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