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福寶帶著李屠戶在村口的岔道見到了林子由。雨一直沒有停,蓑衣鬥笠成了李屠戶天然的偽裝,就算路邊偶有兩個村民在路上,大雨中的大家的裝束都一樣。


    林子由和兩人說了一下接下來的安排,李屠戶聽完後就獨自離開了。黎灣鎮上,不到半天的時間大家都知道曹元寶因為貪墨楊記酒樓的銀子,被楊培深打了一頓,趕迴老家了。


    楊記酒樓今天關門了,掌櫃帶著所有的夥計還有楊培深帶來的人手,現在正在挨家挨戶尋找李屠戶的下落,白裏正和各村村長也帶著自己村的青壯年參與尋找。


    當大家來到小柳村時,有一個穿著鬥笠的少年急匆匆的跑過來說,看見河灘上躺著一個人。楊記酒樓的掌櫃張二虎帶著夥計走在最前麵,連忙朝著少年手指的方向跑了過去。李村長和大石村的幾個小夥也跟在後麵趕了過去。


    這個人滿身汙泥,張二虎並未有絲毫嫌棄,蹲下身細心的用手袖擦拭幹淨他的麵容。


    “是李屠戶,”一旁的李文山叫了起來。“爹,找到李屠戶了。”


    大家都圍了上來,白裏正將手放在李屠戶的鼻尖,“還活著,快,把他抬到牛車上。”白裏正又安排人去請大夫。


    然而誰都沒有看見那個穿著鬥笠的少年,而張二虎此時的表情也有些怪異。不過因為李屠戶被找到了,眾人都處於興奮狀態,一群人冒著大雨朝大石村走去。


    有先跑著迴來報信的,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整個大石村的人都知道李屠戶找到了,人還活著。


    可冉家的院子裏,因為下雨,一切勞作都停滯了。可冉翻出了家裏的碎布,給弟弟們補著身上的衣服。她也聽見外麵敲著鑼的聲音,陪著大小寶玩鬧的福寶和可冉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兩人又不約而同會心一笑。


    百草堂的大門緊閉,白裏正派去的人隻好去了迴春堂,迴春堂的胡大夫早上就被人請走了。迴來的路上,遇見了半仙蔡瞎子。這個蔡瞎子也略懂醫術,有時也在幾個村裏做個遊醫,頭疼腦熱的小問題,他給弄點藥吃也好使,於是幾個小夥就先把他拉了過來。


    此時大家都圍在李屠戶的家中,唐梅花拖著病體給李屠戶換了一身衣服,看見他全身的傷痕,不覺眼淚漣漣。


    蔡瞎子來後手剛搭上李屠戶的手腕,他心裏一驚,然後說了一句:“這個人不太好,準備後事吧。”胖丫端著的盆咣當一聲就掉地了,唐梅花也撲在李屠戶身上痛哭起來。


    白裏正趕緊上前去試了李屠戶的鼻息,大驚。比起剛才在河灘那陣,李屠戶現在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可冉和福寶並不知道此刻在李屠戶家裏發生的一切。


    半炷香後,李屠戶撒手人寰。唐梅花當即暈了過去,胖丫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當報喪的銅鑼在村中響起時,可冉聽到報喪人說李屠戶去世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報喪人,“你再說一遍,誰去世了?”


    “李屠戶,剛找迴來那個,找迴來就不太行了,這抬迴家還不到一個時辰,人就沒了。”可冉隻覺得耳邊一陣嗡鳴,看著對方的臉漸漸模糊。


    福寶趕著過來扶著她坐下,可冉沒有說話,她的眼眶裏噙著淚水、眼神空洞。“冉冉,你別嚇我,冉冉”福寶焦急的喊著她。大小寶也圍了上來,大寶輕輕搖著姐姐的胳膊道:“姐姐,你怎麽了?”


    大小寶癟癟嘴,兩人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這個哭聲喚迴了可冉的意識,她抱著大小寶,緊咬嘴唇,沒有說話。


    “你先別著急,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福寶安慰她道“一定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們分開的時候他都好好的,你看好大小寶在家等我。”


    福寶轉身出了門,想了想還是從外麵鎖上了院子的門。胖丫家裏,此時有很多人都在這裏,福寶的到來並未引起別人的關注。福寶就靜靜的站在院子邊上,聽著這些講述找到李屠戶的經過。


    半仙蔡瞎子也沒有走,離福寶並不遠,他摸索著走過來對福寶說道:“小孩,你去幫我看看那個人脖子那裏是不是有一個黑點。”


    福寶本來不想理會他,但是也想去看看李屠戶。走進了房間,白裏正、李村長他們都在屋裏幫著料理,見到福寶走了過來。李村長朝福寶身後看了看,沒有看見可冉。福寶說道:“冉冉聽到這個消息,受到了打擊,我先過來看看有什麽要幫忙的。”


    村長說道:“讓她好好休息吧,她和胖丫關係不錯,過來隻會更加傷心,這邊有我們呢,你迴去看好大小寶就行。”


    福寶點點頭,在眾人都沒有發現時,他已經看見李屠戶的脖子下方果然有一個小黑點。出了屋子,福寶找到半仙蔡瞎子告訴他自己看到的。


    蔡瞎子聽了,麵容有些僵硬,什麽也沒說,拿起自己的棍子,摸索著離開了李屠戶家。福寶跟在他身後追問道:“老人家,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碎銀,放在蔡瞎子手裏。


    蔡瞎子拿起來放進嘴裏咬了咬,才滿意的收下。說了三個字“金蠍子”,然後就再也不理會福寶了,自己摸索著朝村外走去。


    迴到家裏,福寶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了可冉。可冉重複著“金蠍子”,這三個字太陌生了,沒有一點有用的信息。


    “我明天要去問問張大夫,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可冉喃喃自語道。接下來的時間裏,可冉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恐慌中。


    夜晚,黎灣鎮偏僻的院子裏,林子由很嚴肅的問著黃連:“你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黃連說道:“我在河邊等著李屠戶,他走過來時看起來好好的。接到信號後,我讓李屠戶取下鬥笠,脫去蓑衣,他還在臉上抹了點泥水就躺在河灘上。我把蓑衣和鬥笠藏好後,剛走到主路上,遠遠就看見尋人的村民。我就開始大聲唿救,然後他們就圍了上來。領著他們去了河灘,看見李屠戶被抬走我才離開的。”


    林子由又看向梁嘉遠:“嘉遠,你說說。”


    “我跟著一路到了大石村李家,到了李家後。李家人給他換衣服時,我在屋頂看過去,人像睡著了,現在想來應該是昏迷了。我當時還以為他為了配合咱們的計劃,那樣做的,所以沒有起疑。半個多時辰左右,那個蔡瞎子來了,他診完脈就直搖頭,不到半柱香人就沒了。”梁嘉遠說道。


    “都有人什麽靠近過李屠戶?”林子由問道。


    “抬人的是李村長的兩個兒子,白裏正的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大石村的村民。牛車上,就李村長和白裏正在車上守著。到了李家,就是李屠戶的老婆、女兒。直到蔡瞎子來。”梁嘉遠想了想又說道:“就是這些人,在河灘上白裏正用手試的氣息。”


    “總感覺哪裏不對,你們再仔細迴想,一點點細節都不要錯過。”林子由在屋裏來迴踱步,這件事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和李屠戶分開之前林子由還給他把了脈。雖然外傷還未痊愈,但淋一會兒雨是不可能讓他送命的,到底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


    “子由哥,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用。”黃連說道。


    “你快講”梁嘉強催著他說道。


    “當時第一個跑到河灘的不是白裏正,是一個中年男子,我那時在後麵離得有點遠,隻看見他在李屠戶麵前彎了一下腰,然後很快就站起來了。這時白裏正也趕過來了,那個人看著背影很眼熟。他是......”黃連有點著急,但怎麽也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那天去尋人都有什麽人?”林子由看著梁嘉強。


    “大小柳村的,我都認識,去的都是年輕小夥。大石村的除了李村長還有幾個中年人。還有白裏正和......”


    黃連急忙說道:“那人不是村民,他雖然穿著蓑衣,但是下麵露出一截紫色的長衫。”


    “長衫,那天鎮上也有好些去幫忙的人,如果他是鎮上的,你下次見了能認出來嗎?”林子由問道。


    “能,他雖然戴了鬥笠,麵容我還是看了一眼,這人我不熟,但應該見過。所以叫不上名來。”黃連說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們先迴去。等師父迴來我們再安排下一步的事,這幾天大石村,嘉強盯緊點,劉可冉家周圍還得安排好人手。”


    “師兄放心,我們都會安排好的。”梁嘉強迴應道。


    從小院出來,林子由和黃連朝百草堂走去,經過朱記飯莊時,看見還有不少食客在裏麵用餐。又走一了段,前麵是楊記酒樓,正好遇見掌櫃張二虎送著幾位熟客出來。張二虎認識林子由,還和林子由打了招唿。


    繼續走著,林子由發現走在旁邊的黃連一臉驚慌,連忙問道:“怎麽了?”


    黃連小聲的說:“子由哥,剛才那個人就是河灘上的中年人。”


    林子由聽完,一瞬間覺得很多事都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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