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破曉,淺藍色的天空中飄著些許暗灰色的陰霾,晨風緩緩吹過,那些陰霾便不見了蹤影。


    隻剩純淨的湛藍。


    有幾縷熹微的陽光透過窗戶,柔柔的照進來,虞桑寧手指微微動了動。


    周宴南趴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睡的不沉,這點細小的動作卻讓他猛然驚醒,俊秀的眉皺了皺,看著唿吸平穩的虞桑寧,目露期盼之色。


    他迴眸看了一眼窗邊那略顯刺眼的日光,起身輕輕走過去將窗戶關上。


    桌上,茶水已經涼了許久。


    周宴南倒了一杯,喝盡,還覺得嗓子有些幹……於是又倒了一杯。


    不知是錯覺還是……他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盯著自己。


    攥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周宴南猛然迴頭,隻見虞桑寧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那雙如秋水剪瞳的明眸柔柔的看著他,眼底藏著淡淡幽怨。


    周宴南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結結巴巴的問:“我,剛才……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話說完,立馬就後悔了,他不是一直都希望虞桑寧醒過來嗎?


    怎麽她醒,他卻變得語無倫次了。


    虞桑寧沒迴他,隻是淡淡的望著他。


    周宴南快步走到她身邊,真恨不得不顧一切將虞桑寧抱在懷裏,緊緊抱著,永遠都不放開。


    可看到她防備的眼神,他還是猶豫了……他甚至都不敢離她太近。


    怕她情緒失控,怕她再次傷害自己。


    從前虞桑寧怕他懼他,現在呢……?


    虞桑寧恨她,怨他,討厭他……


    “桑寧,我能過去嗎?”


    彼時,兩人距離隔得有些遠。


    她沒有說話,蒼白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血色,那張唇也微微泛著白。


    周宴南剛坐下,突然又開口問了句:“你渴不渴,肚子餓不餓……要不我讓人去準備……”


    “你昨晚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虞桑寧沒等他說完,就開口打斷了他。


    “千真萬確。”


    她說:“我昏迷的時候,恍惚聽見了你的聲音,在我耳邊一直說一直說……你說我爹還活著?但我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場夢還是你在騙我。”


    “桑寧,我發誓……我說的那些話句句屬實,你不是在做夢。”


    “你騙我一次又一次,讓我如何還能信你?”


    “桑寧,你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要不要信我,好不好?”


    他目光灼熱真摯,像燃著的火焰,閃閃發著光亮。


    虞桑寧定了定神,沒有開口,隻是那隻被割破的手腕動了動,隻覺得疼……遍布全身的疼。


    受傷的是左手,可她卻覺得身上哪哪都疼。


    虞桑寧在床上躺了太久,渾身酸疼無力不說,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她用右手撐著床,想要坐起身,奈何使不上半點力氣。


    周宴南看穿了她的想法,於是伸手將她嬌小玲瓏的身體往上挪了挪,待她靠坐好又塞了一個枕頭墊在她腰後。


    虞桑寧雖然不情願與他再有肢體接觸,但身體孱弱,也不願多說什麽,隻是眼眸低垂間,無意瞥見周宴南手上的傷,心中有種莫名的情感。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手,周宴南抬手輕咳了兩聲,轉移她注意力,輕聲道:


    “你才醒來,身體沒恢複完全,等會兒不想繼續聽下去就打斷我……等你身子好一些了,我再慢慢講給你聽。”


    虞桑寧聽話的點點頭。


    怎麽會不想聽呢?


    她現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父親的情況,想知道父親在哪裏。


    見她已經做好準備,周宴南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從袖子裏緩緩抽出了那卷暗黃色的密旨,本想讓她親自打開,可想到虞桑寧手不利索,幹脆就自己打開,然後放在蓋著她腿的錦被上。


    虞桑寧垂著頭,認真讀著上麵的內容……


    霎時,臉上平靜的神色變成了驚懼模樣,不可置信的抬眸望著他。


    “那夜,李公公突然來訪,就是為了傳這份密旨給我。”


    虞桑寧不明白,為何皇上會這般容不下她父親。她問:“我父親已經被流放,永生永世都不得迴京,皇上為何還要做到這個地步?”


    “桑寧,你父親為何入獄為何會認罪,你多少是知道一些原因的。”


    “我知道這事肯定和皇上,和太子都有關係,但我理不清楚,我也想不明白……”一想到這些事情,虞桑寧渾身就開始緊張起來,著急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情緒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周宴南眼裏寫著擔心,抬手握著她的手腕,不讓她亂動,像哄小孩子那般溫聲細語的:“好好好……我知道,我說給你聽,你別激動,桑寧。你聽我說……”


    “現在一切都明朗了,我就直說了。東宮那件事,其實是二皇兄找人設計陷害太子,太子被關入詔獄,你父親虞國公也被牽連其中。但是皇上並不關心此案,他隻關心別人會不會威脅到他一國之君的威嚴。虞國公功成名就,聲名遠揚,深得人心,再加上你與太子的婚約,凡此種種無不威脅他的地位。所以,他將矛頭對準了虞國公,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你父親身敗名裂。蕭皇後和太子知道皇上的意圖,為求自保,做了個順水推舟,說是你父親意圖煽動太子謀反,反咬虞國公一口,這才如願出了詔獄,恢複了太子身份……”


    聽到這裏,虞桑寧心痛的快要不能唿吸,她強忍著淚水問:“我知道太子和蕭皇後的所作所為,是我親耳聽到的。可是我不明白,為何我爹要認罪?謀反此等大罪,他若不認罪,還有翻案的可能……他明明一開始死都不認,後麵為何突然改口了?”


    “那是因為……虞國公認罪前一天,皇上親自去了一趟大理寺。桑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我甚至不用細想,就知道皇上會用什麽來威脅虞國公。”周宴南將密旨小心卷起來,然後收藏好,以免再被別人看了去。


    “用我們……?是嗎?”她問。


    原來,虞桑寧沒錯。


    從一開始她堅信父親不會謀反,就算他認罪,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咒罵父親忘恩負義,辜負了皇上一片好心。


    虞桑寧也從未懷疑過父親的正直和忠心。


    一開始虞國公死都不認罪,是因為他心中有正義,有光明,也有信念。


    他是堂堂正正,清廉無私,對東梁有忠肝義膽的開國大功臣。


    再後來,虞國公選擇認罪,是因為他所信仰的正義變得扭曲,光明被陰霾遮住,信念也被欲望吞沒了。


    是皇上變了,變得貪心多疑,聽信讒言,剛愎自用。


    虞國公對這世道心灰意冷,隻求能護住虞家上下。


    無可奈何,他選擇認罪,他背負罵名,扛起了虞家最後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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