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虞桑寧還沒有來過靖王府之前,周宴南起身穿衣總是有府裏的丫鬟伺候著。


    可這幾日虞桑寧也沒有在府裏,他卻不願讓別人伺候他穿衣洗漱了。


    江望走進來的時候,他剛穿好那身黑色長衫,轉過頭的時候,發現江望臉上的表情不對勁,於是問了句:


    “怎麽了?大早上陰沉著臉……”


    江望平日一向沉得住氣,說話辦事也極為穩妥,隻是這次,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他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開了口:“主子,那虞昊東……”


    說了一半,卻又頓住了。


    “他死了?” 周宴南看他這臉色,淡淡的問了句。


    江望搖了搖頭, 神色凝重,說了句:“虞昊東瘋了。”


    說實話這消息真的讓周宴南有些震驚:“瘋了?這才吃了這麽點苦頭就承受不住了?”


    “聽說是,今早醒來,抱著那條腿又哭又笑,後來整個人就失了理智……瘋了。”


    周宴南雖心裏有幾分同情,但很快便恢複原狀,淡淡說道:“既然人都這樣了,那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了,要是真死了,也別讓他髒了我靖王府的地。”


    “主子的意思是?”


    江望不解。


    “丟出去吧,他這條命本王也不想要了,至於他以後是生是死隻能靠他的造化了。”


    江望:“是,屬下這就去辦。”


    ──


    上京城,大理寺。


    算起來周宴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這裏,前段時間東宮謀反一案 ,皇上盯得很死,風聲又那麽緊,周宴南還是秦銘都不敢 輕舉妄動,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隻是眼下,這件事情過去了一些日子,皇上也也沒有剛開始那麽緊繃了。


    更為重要的是,由於皇上並沒有認真去追查真兇,使得有些人得意忘了形,露出了馬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秦銘一看見周宴南就直接帶他去了密室,拿了幾本賬簿給他。


    “王爺,我記得剛開始那會你提起過一個關鍵信息:東宮謀反一案,幕後主使一定非常了解你和太子殿下,所以,隻要是和你與太子熟悉的人,我都排查了一遍。雖然沒有什麽頭目……但卻查到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周宴南皺著眉頭,看了一眼秦銘:“什麽東西?”


    秦銘:“二皇子,周庸,出事那個月……我偷偷查了他們府上的賬簿流水,發現他花費了巨款,請了所有東梁排得上名的戲班進府。”


    江望聽完隻覺得這事情放在誰身上不好說,但是如果在周庸身上,那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他忍不住提醒秦銘道:“這整個上京城誰不知道,二皇子他一心沉迷於看戲,這應該不足為奇吧?”


    周宴南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翻開了手裏的賬簿,細細看了起來。


    秦銘見江望還是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於是補充道:“江兄,在出名的戲班,那也值不了那麽多錢……”


    “二皇子究竟花了多少銀兩,讓秦大人這般確定?”


    “五萬兩……”秦銘伸出了五個手指頭,表情有些誇張。


    江望:“這……”


    江望還是覺得,這數目對於一個皇子來說,算不上巨款。


    這時的周宴南看完了賬簿,然後看著江望,嘴角彎了彎,說道:“黃金。”


    江望:……?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剛才秦銘說五萬兩的時候,他以為是五萬兩白銀。


    “主子,你是說,五萬兩黃金?!”


    “就為了聽個曲兒,花上萬兩黃金……”


    周宴南起身,點點頭,臉上已然有了答案:“想不到我們兄弟幾個裏,隱藏最深的居然是……二皇兄?人人都說他是不爭不搶的老戲癡,原來他才是那個在背後運籌帷幄的主使人。”


    “當然這些隻是我們的猜測,不能這麽快下定論。等我改日親自去拜訪他……秦銘,這段時間你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打草驚蛇。”


    秦銘點點頭:“遵命。”


    三人談完正事後又一起吃了個晚膳,周宴南雖然酒量不錯,但他極少飲酒。


    自送虞桑寧跑了以後,幾乎每晚他都會喝上一點,晚上秦銘給他倒酒的時候,也看出了他似乎有心事,但最後還是沒敢開口問,畢竟周宴南是主。


    吃到一半時,周宴南突然起身,拍了拍江望的肩膀道:“我還有事,你多陪秦銘喝幾杯,他今天功勞最大。”


    江望自然是清楚周宴南口中的事情,是指什麽,便沒有多問,隻是心裏還是有些擔心:“主子,晚上早點迴。”


    這句話差點讓秦銘那口剛剛喝下去的排骨湯吐了出來。


    周宴南看了一眼秦銘的眼神,有些惱:“你小子,不會好好說話了?突然這麽肉麻……不知道還以為你有什麽毛病……”


    江望又呆又耿直,生怕秦銘多想,於是連忙擺手解釋:“秦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就……唉……”


    還是算了,這種事情,隻會越描越黑。


    況且江望也不知道,如何圓下去這話,幹脆倒了杯酒給秦銘,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一切盡在這杯中酒裏了。


    ——


    慈寧宮,此時天已全黑。


    “大哥……阿娘……不要,不要傷害他們!”


    “大哥,你快跑啊,千萬別被抓了……”


    “九爺……別打了……求你別打他們了,九爺……求求你。”


    “……”


    虞桑寧躺在床榻上,從酉時便開始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眼下正陷入一場難以醒來的噩夢中。


    她夢見兄長真的被周宴南抓了,在夢裏,周宴南讓手底下的人用青鞭重重的打在兄長和阿娘的身上。


    可她卻隻能遠遠看著,無能為力,任憑她如何下跪求饒,周宴南也不曾心軟過半分。


    “九爺……桑寧知錯了……”


    這是在夢裏的話。


    虞桑寧一直沉浸在那個恐怖的夢魘裏,醒不過來,昏睡中眼淚濕了眼角,也打濕了枕頭,額頭出冒了一層細細的汗。


    她又帶著哭腔小聲的呢喃了一句:“九爺……桑寧知錯了……”


    而這一切,早就被偷偷溜進慈寧宮的周宴南看在了眼裏。


    說起翻院牆,周宴南那可比虞桑寧強了不知幾百倍。


    他安靜的坐在床榻邊,看著她沉睡,看著她說夢話,看著她就連在夢裏……也在求自己?


    周宴南抬著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淚水,然後用衣袖溫柔的幫她擦幹了額頭上細細的汗水,像是在在迴應虞桑寧的話。


    “你既然知錯了,為何昨夜還讓本王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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