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元二十六年,五月初十。


    一陣暴風雨席卷著整個上京城,街上的堆滿了一層層厚厚的落葉。


    一個小道消息從宮裏傳來,瞬間炸開,震驚了整個東梁。


    虞國公反了。


    消息稱,其實虞國公才是太子逼宮一案的幕後主使,他仗著自己位高權重,想盡快讓太子上位,然後趁太子尚且年輕,虞國公趁機主持朝政,成為天下之主。


    江望把這個消息告知周宴南的時候,他一個人在書房獨自飲酒。


    自從那天起,這靖王爺就沒有再走出北苑半步,不是在廂房裏睡著,就是在書房飲酒,昏昏沉沉的過了好幾日,頹廢得不成人樣。


    “主子,皇上這是要逼死虞國公啊。”江望麵色凝重,他不曾與虞家有任何恩怨,隻是一直以來都特別敬重他。


    “嗬嗬……好一招借刀殺人。”不知道他這話,是說皇上的手段,還是暗嘲自己。


    周宴南臉色陰沉,狠狠喝下一口酒,皺了皺眉頭。


    他道:“這酒,喝多了就沒有其他味道了,唯有苦味。”


    “主子,太子已經迴東宮了。”


    “看來,太子這次又要立大功了。”周宴南冷笑。


    江望正要開口問,這話什麽意思,隻見小圓匆匆跑進來:“王爺,您快去苑門口瞧瞧吧,自從消息在府裏傳開,虞姑娘就跪在門口,說是想見你,怎麽都勸不住。”


    周宴南眼色一沉,一聽這三個字,臉上露出滿不在意的表情:“她這麽愛跪,就讓她跪。”


    “可外麵正下著大雨,淋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小圓有些擔心道。


    “死了說明她命賤,別人救不了她。”


    周宴南隻覺得心情煩悶,剛才還說酒太苦沒味道了,一聽這個事情,又抬手給自己倒滿,再放下酒壺時因太過用力,撞擊著桌子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小圓看情況不對勁,於是沒有說話,默默退了出去。


    江望轉頭看著窗外的雨水,又看了一眼周宴南,歎了口氣合上書房的門,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走到北苑門口的時候,看了一眼跪在雨中的虞桑寧,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一句話沒有說,沉默離開。


    虞桑寧不敢進去,她還記得周宴南曾說過,不讓她出現在眼前。


    可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還能去找誰幫忙?


    她隻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父親一生任勞任怨,忠肝義膽,就差為國捐軀了。


    怎麽突然就成了謀反的逆賊?


    肯定是弄錯了,肯定汙蔑。


    虞桑寧什麽都不求了,她隻求周宴南給她一個真相。


    這究竟是為何……


    而此時,書房的周宴南又喝了不少的酒,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著。


    一直到傍晚,一聲暴雷把他驚醒。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


    這雨不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院落門口。


    虞桑寧還跪在那裏,整整一天。


    看著那個弱小無助的身影,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衝身邊的下人說:“讓她進來。”


    說完,提著步子往廂房走去。


    “你想說什麽?”


    他斜眼冷冷看著她,語氣沒有半點溫度。


    “九爺,我父親不可能謀反,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她說話的樣子很虛弱,整整一天,沒有吃一口,進一滴水,讓她的嗓子沙啞的厲害。


    “虞桑寧,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訴你,你父親這個案子,是皇上親自徹查,大理寺都沒有插手,所以……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這是皇上親自督查。”


    “就算是皇上……也有犯錯失誤的時候,這肯定是冤枉,九爺,你能不能救救我父親?”


    虞桑寧管不了那麽多,她隻想父親安然無恙。


    “你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別在我靖王府說。還有,我告訴你,誰也救不了你父親,救不了虞家,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聽懂了嗎。”周宴南說的很慢,一字一句,猶如刀劍,刺穿了虞桑寧的心髒。


    周宴南端坐在漆紅色的檀香木椅子上,筆直修長的兩條腿自然分開,雙手放在腿上:“你要是想活命,就乖乖待在府裏,眼下你們虞家人在上京城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虞桑寧聽完膝蓋一軟,癱坐在地上,冷冷說到:“我明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迴去的,她甚至感覺不到那雨水刮在臉上傳來的刺痛。


    第二天,虞桑寧就病了。


    府裏人都道她病了,在西苑躺了一天。


    殊不知,虞桑寧一大早就出了府,多虧周山幫忙,她才有機會出府。


    虞桑寧知道,這次周宴南不會幫她分毫。


    但是為了救父親,她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虞桑寧去了春熙府。


    整個上京城都知道,春熙府是太子在宮外買的宅子,雖然他很少住那個地方。


    但是太子曾經對她說過,如果有事就去春熙府。


    那裏是找他最快最直接的地方。


    府裏的人看見是虞桑寧,連忙把她迎進府裏。


    顯然,太子早就交待過。


    等了小半日,下人便帶著她,穿過府邸的後院,走進了一條甬長但亮著微光的地下通道。


    原來,這春熙府後院居然有一條秘密通道,直達東宮。


    虞桑寧以前去東宮都是走的正門,這條路她還是頭一次知道。


    她走到盡頭的時候,昏暗的地下室裏,那個熟悉的身影早就在此處等候著了。


    隻見男人身長九尺,頎長身姿,五官分明,長發如墨,一襲亮黃色錦袍,渾身有種氣宇軒昂的氣質。


    周霽川雖不像周宴南那麽結實魁梧,但周身比他多了幾分翩翩公子的模樣。


    虞桑寧加快了步伐,走到那人麵前,跪下身子:“桑寧見過太子殿下。”


    周霽川看她行大禮,有些不自然,他早就和虞桑寧說過,見了他不必行禮。


    他上前拉起虞桑寧,伸手幫她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發絲:“你我之間,何須這般客氣?”


    “殿下,桑寧這次來,就是為了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我父親?”虞桑寧直奔話題,著急的說道。


    一聽虞桑寧說起這事,周霽川臉上出現了異樣的表情,他說:“你應該也聽說了,此案是父皇親自審查,一旦定案,就沒有迴旋的餘地,桑寧,你先別著急,眼下我也才從詔獄出來,我定會想辦法,保住你父親性命……也會好好保護你。”


    其實虞桑寧和周霽川的關係,雖說是青梅竹馬,皇上賜婚,但她對周霽川的感情很難說清。


    周霽川從小對她就百般關心和疼愛,從來不會與她紅著臉爭吵,她不喜歡的事情他從來不做。


    也從來沒有強迫過她任何事,反倒是每次虞桑寧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總會挺身而出。


    說不清楚到底是喜歡還是尊重,她對周霽川也算事事溫柔有迴應。


    如今,他都這般開口了,那虞家……還有她父親,隻能仰仗周霽川了。


    她對周霽川的話深信不疑,點了點頭,。


    虞桑寧歎了一口氣,“那就有勞殿下了,隻是我出來有些時辰了,得趕緊迴去,不然被發現就……”


    她偷跑出來這件事要是被靖王府的人知道,被周宴南知道,一定死得很慘。


    周霽川聽她的話裏話外,皺了皺眉頭,看來靖王府的日子不好過。


    “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九弟他……沒有為難你吧?”


    周霽川很了解他這個弟弟,睚眥必報,手段非一般人能想到。


    如今,他的女人落到周宴南手裏,肯定少不了吃些苦頭。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把虞桑寧從他手裏奪迴來。


    “桑寧,你別迴去了,九弟那裏我派人去說一聲就行了。”周霽川好歹是個太子,像他要個人,他總不能不放吧?


    虞桑寧聽了這話,連連搖頭:“不行,如果我留下,那幫我逃出府,幫我掩護的這些人該怎麽辦?靖王定不會放過他們。”


    虞桑寧不可能為了自己,讓她的朋友們陷入危險之中。


    她微微俯下身子,與他告別:“太子才從詔獄出來,要多多保重身體,桑寧先走了。”


    虞桑寧轉身,走了一步,突然整個身體被周霽川從後麵抱住,“桑寧,等我……等我處理好所有的事情,就接你迴家,光明正大的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出了春熙府,虞桑寧帶上帷帽便急匆匆趕往靖王府。


    要知道,她晚迴去一刻鍾,被發現的可能就多了一分,所以她不敢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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