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木桌,桌上放著一壺酒和兩個玉杯,兩旁放了兩方木椅,孤帝正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手中拿著一隻杯子目光悠遠的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師……師父?”君九連說話都略微有些磕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怎麽會看到身著白衣的師父呢?


    “你來了?”孤帝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目光有些迷離之色,是君九從未見過的模樣。


    君九看著這樣的孤帝怔怔出神,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迴答他的話。


    孤帝顯然也並不在意,指了指對麵的椅子道:“坐吧。”


    君九這才緩步走了過去,她四下看了眼,就見院子裏再無他人,“師父,其他人呢?怎麽都不在?”


    暮舟和桃桃也就算了,這兩人經常有事情需要外出,可是害羞鬼也不在這就不正常了,平時她一來,第一個撲到她身上的準是他。


    “你管他們做什麽,他們自然有自己的事情。”


    孤帝聽到這些話似有些不悅,伸手取過桌上的酒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目光在落到君九身上的時候又柔和了些許,也動手為她倒滿了麵前的酒杯。


    君九看著自己麵前的那杯酒,總覺得今天的師父有些不太對勁,平時他就算生氣也不會這麽明顯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對上孤帝朝她看來的視線,不自覺的伸手拿了起來。


    孤帝唇邊頓時傾泄出一抹笑意,配著他的這身白衣,令得整個人都溫雅了幾分,他目光中漾著淺淺波光,溫軟的一如湖麵溫柔的月光,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寵溺。


    “阿九,生辰快樂。”


    君九拿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她不自然的躲閃開了孤帝的視線,心跳如鼓,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口的位置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令她慌亂而不知所措。


    孤帝恍若沒有察覺她的異常,兀自將自己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君九怔愣著將酒遞到自己的嘴邊,腦中卻是一團亂麻,直到酒的辛辣的感蔓延到口中,她才醒過神來,皺眉咳嗽了兩聲。


    辛辣過後,君九再迴味時,唇齒邊隻留下淡淡的桂花香味以及一絲清甜,她眼睛一亮,暫且拋棄了剛才的異樣,看著孤帝道:“師父,這就是你釀的桂花酒嗎?”


    “喜歡嗎?”


    孤帝看著她因為咳嗽而有些漲紅的臉,伸手到得她的臉旁,卻又在快要觸碰到之時看到對方驚愕的目光,神智驟然恢複一絲清明,轉了方向來到她的耳邊,替她理了理略有些淩亂的發。


    君九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情又開始躁動起來,孤帝的指尖掠過她的耳畔,他觸碰過的地方就好似著了一團火,燒得她內心無比的焦灼。


    她沒有迴答孤帝的話,隻是拿起酒壺趕忙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喝完,想要讓酒本身的灼辣掩蓋掉她情緒的異樣。


    如此一口氣喝了三杯之後,君九總算是好過了些,隻是難免覺得有些眩暈。


    酒量這種東西不似其他,是需要一點一點練出來的,前世她練到最後可以說是千杯不醉,可是現階段的身體根本就沒有碰過酒水,三杯下肚自然有些微醺。


    也就是這會兒,君九才想到孤帝說的生辰。


    她的生日是九月初九,也是奇怪,似乎她真的與九有緣,生命中的許多事情都和九有關,前段時間剛剛過完中秋節,算起來今天好像差不多真是她的生日。


    “師父,您怎麽會知道我的生日?”她記得她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情。


    “師父是什麽人,你的生辰他一算便知,還需要你說?”


    暮舟的聲音很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君九迴頭看去,就見到他手上提著一個小盒子,身後跟著兩眼放光的桃桃和小淳。


    “這麽晚了,你們幹嘛去了?”


    “當然是去給你買蛋糕了。”暮舟聞言得意的舉了舉手中的小盒子,信誓旦旦道:“保證好吃。”


    君九看了眼天色有些狐疑,“這個點還有蛋糕店開門?”


    “那……那是自然的!”暮舟迴答的有些磕絆,躲開了君九看來的目光。


    “小淳,你衣服上那是什麽?”君九眼尖的看到了害羞鬼胸前點綴的那一點白色,被點到名字都小淳低頭看去,很是驚慌的用手指抹掉了那一點白色,然而塞到了嘴裏“吧唧”吃了下去。


    暮舟:“……”小淳你個智障!


    “買來的?”君九再次看向暮舟的眼神已經大有不同,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他如芒在背。


    “這不……這不太晚了,我們就隻能自己動手,不過這也不能叫偷,我們有留了足夠的錢在櫃台上!”暮舟義正言辭的為自己辯駁,心裏卻很怨念,誰讓師父拖到那麽晚才讓他們去準備,要不是迫於無奈,他們怎麽會扮上梁山君子?


    君九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不管怎麽說對方也是為了她才這麽做的。


    “下不為例!”


    君九說著斜斜瞥了暮舟一眼,因為有些醉酒的緣故,君九的眼尾帶了絲微紅,眼中更是比平常多了幾分濕意,她在幾人麵前從來就不做任何掩飾,她的麵容本就精致,再這麽斜斜一睨人,與其說是警告,更不如說是誘惑。


    她這麽一看,讓暮舟渾身都僵直了,桃桃更是霎時間就紅了臉,一雙眼睛都看直了,隻有害羞鬼絲毫不受他們的影響,從頭到尾都惦記著暮舟手上的蛋糕。


    “蛋糕放在這,你們出去吧。”


    孤帝也看到了這一幕,眸中皎潔的月色頓時漾起一絲波瀾,他看著眼前的一人兩鬼,語氣冰冷的下達了命令。


    “師父,好歹也是師弟過生日,我們怎麽也得表達一下祝福不是?”暮舟厚著臉皮想要留下來。


    孤帝的眸驟然黑沉了下去,也不說話,就那麽沉默地看著他。


    “我走,我這就走!”暮舟被這樣的眼神看得脊椎骨都發寒了,當先走出了院子,桃桃也緊隨其後,隻有害羞鬼仍舊依依不舍的看著被放在桌上的小盒子。


    君九笑了笑,主動拆了盒子將裏麵的蛋糕切了一半分給他,害羞鬼的眼睛驀地亮了,拿了蛋糕都不用叫,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君九順帶也切了一塊吃了些,蛋糕到嘴裏的感覺很甜膩,其實君九一向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可是這一次她卻一次性吃了很多,在這期間,孤帝也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喝著酒看著她。


    “很喜歡吃?”見她吃得那麽香甜,孤帝忍不住問了一句,君九點了點頭,就聽他又道:“以後我讓暮舟多幫你買些迴來。”


    “不用了。”君九立即婉拒,“蛋糕這東西隻有在特殊的日子裏才會變得美味,吃多了反而不稀奇了。”


    說著她看了一眼孤帝,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一個人吃不厚道,鬼使神差的多問了一句,“師父,您也要嚐一嚐嗎?”


    孤帝沒有說話,目光依舊停留在她的唇畔,君九自行閱讀理解了一下,主動用叉子叉了一塊蛋糕隔著桌子伸手送到他的唇邊,“師父您也嚐嚐,沾一沾我這個壽星的福氣。”


    孤帝卻是沒有張嘴,目光落在遞過來的那一塊蛋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君九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她剛剛用得順手,遞給師父的蛋糕就是用得她自己的叉子,也難怪師父會遲疑了。


    她剛剛想要收迴手,誰知道就在這時,孤帝張開嘴,麵不改色的把她的那塊蛋糕給吃了下去。


    “的確不錯。”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可是因為她剛才內心的心理活動,讓得君九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暗道自己真的是被桃桃帶壞了,怎麽能把師父的話想成那個意思?


    好在她本來就因為喝酒有些上臉,所以現在也看不出什麽,所以她幹脆又給自己倒了幾杯酒喝了下去,頭腦免不得有些發暈,但至少可以讓她不用再胡思亂想。


    想是不亂想了,可俗話說酒壯人膽,君九雖然平時在其他人麵前就沒有怕過,卻唯獨對孤帝心裏總有著幾分敬畏之意,也有可能是當初兩人一見麵她就理虧的緣故,反正總是懼他一分的,然而現在,那一分也被酒意覆蓋隨著她的理智消散。


    “師父,您穿這身白衣真好看。”君九托腮看著坐在對麵的孤帝,眼中滿是讚歎之意,“平日裏您老是穿著一身玄色衣服,我看著就覺得那顏色太沉重了,總讓我覺得您太寂寞了,您的性情本就冷清,就該多穿些敞亮點的衣服,這樣多好啊,看上去就像仙人一樣。”


    “阿九喜歡?”


    君九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喜歡。”


    緊接著就是一聲輕笑,柔軟的像羽毛撓了耳朵一般,讓君九覺得耳根發癢。


    孤帝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桂花釀,喝完了壺中的最後一滴酒,君九看著空了的酒壺,語氣有些責怪道:“師父您說幫我慶祝生辰,可這酒大半都被您喝了,其實您隻是想要找我來陪您喝酒吧?真是狡猾!”


    “你已經醉了。”孤帝看著滿臉緋紅的君九,語氣有些無奈。


    “那您還醉了呢!”君九不甘示弱,很不服氣的道:“別以為您戴著麵具我就看不出來,您其實早就醉了。”


    孤帝看著君九,眸光比晚風還要柔和,如果君九此時是清醒的,一定會心驚於他眼中的溫柔,他低低地歎,“是啊,師父早就醉了……”


    君九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靜靜地看著他,沒過多久困意襲來,她打了個哈欠,枕著自己的手臂就在木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院裏花香四溢,有風在院中拂過,帶走了幾朵花瓣在空中飄舞,偶爾落於孤帝的發間,可他卻一動不動,目光專注的看著已經沉睡的君九,終於沒了顧忌,伸出手去撫過她的臉龐。


    夜色深沉,氣溫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低,君九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覺到有些冷,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身體提升過的緣故,她的酒醒的很快,她抬起頭看著桌麵上的殘局,記憶一點一點的迴籠,想到自己醉酒後說的那些話,眼中漸漸顯露出了驚惶之色。


    “您穿這身白衣真好看。”


    “喜歡。”


    “真是狡猾!”


    她是瘋了嗎?還是被鬼上身了?


    君九懊惱地扶著自己的額,不敢想象她到底做了什麽,那些話實在是太過冒失了,她後悔的連帶胃都有點抽痛,不願意麵對眼前的事實。


    孤帝約莫也醉了,此時正單手擱在椅把上撐著頭,睡容平和安詳。


    “師父……”君九心虛的喚了一聲,對方沒有反應。


    “師父?”她再次試探。


    “師父!”加重了語氣。


    幾次過後,君九才終於確定師父這是睡沉了,心裏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夜間的山風很涼,即便是師父修為高強她也不放心讓他在外麵睡一夜,偏偏這種時候暮舟他們都不在,她隻能自己扶著孤帝進了屋。


    “您究竟是喝了多少?”


    還好君九現在的體力不是一般人可比,所以即便是孤帝比她高大許多,她也能穩穩的把他攙扶到房間,隻不過這一路上她的動靜也不小,孤帝竟然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不由得讓君九有些感慨。


    她甚至暗中思忖著,有些人喝醉了酒是不記事的,說不定師父也是屬於那一種呢?那他一覺醒來豈不是都會忘了?


    她這一分神,沒注意置於床邊的踏板,一個磕絆眼看著就要帶著孤帝往床上摔去,千鈞一發之際,她一個轉身讓自己背對著床榻倒了下去,不至於讓孤帝直麵摔倒。


    下一刻,君九渾身都僵硬了起來,因為如此一來,孤帝就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兩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在了一起,甚至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聲。


    更重要的是在倒下來的一瞬間,孤帝的唇不小心擦過了君九的脖頸,現在更是埋首在她的頸邊,他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側,一股酥麻自那處直襲君九身,讓她再度紅了臉頰。


    她立即翻過身將孤帝放在床榻上安置好,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了院子,可冷冽的秋風仍舊平息不了她心底的那一絲躁動,反而令她更加慌亂起來。


    漸漸地她停了腳步,喘息著蹲下了身,雙手撫上自己依舊發熱的臉頰,一件事實在她的心裏漸漸明了。


    她這是……動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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