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站起身猛地從趙敬手裏搶過了本子,死死的盯著上麵的那個答案,像是恨不得把那頁紙都盯出個洞來。


    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本子,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了下去,他沒有再看君九,抿著嘴一聲不吭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當初考進來的時候,成績在年級前十,本來應該毫無懸念的被分在一班,結果最後分班結果出來卻是被分在了二班,他不服氣的去找校長理論,結果校長當麵很好說話答應他去了解一下情況,背後卻直接把他調到了九班……所以自那以後,他就恨毒了一班,覺得一班都是些靠背景攀關係的……”


    張有為看著淩霄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附在君九的耳邊替他解釋著,誰知道君九聽了幾句就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她看向淩霄,不似其他人一樣藏著掩著隻為了護著他那一點自尊心,在她看來,那東西一文不值!


    “沒有進入一班,自然有你沒有進去的道理,別把所有原因都歸結在別人身上,所有的原因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你還不夠強大!”


    君九話說的很是直接,根本不在乎現在有多少人在旁邊,也沒有考慮淩霄會不會被她的話刺激到,對他而言,這是人生中必過的一道坎,他要是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以後一生都得毀在這個心結上。


    果然,君九的話觸碰到了淩霄的底線,當眾被人揭露內心最不堪的一麵,他的耳根漲的通紅,惱羞成怒的反擊道:“站著說話不腰疼,你進了一班,你當然會這麽說!你和一班的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一丘之貉?你是指我是靠錢,還是靠權?”


    君九說著放鬆了身體,雙手交叉環在胸前,懶懶的倚在了桌邊,眾人這才注意到,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很是破舊,褶皺清晰可見,甚至有些地方布料因為清洗多次變得薄而透明。


    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一般人如果穿得這樣寒酸,不說嫌惡,至少早就被他們保持距離了,可打從君九走進這個教室,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他的衣著,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本身具有的磁場吸引力遠遠大於了他的外在,從而讓他們隻看到了他這個人。


    不過單看他的穿著……靠錢權?開什麽玩笑!整個年級隨便拉出一個學生怕是都穿的比他要好!


    “我進一班,是以年級第四名的成績考進去的,我不知道你當初考了第幾名,但是既然年級前十沒有進一班,那麽前五呢?前三呢?”


    君九清冷的聲音如他沉定的目光一般,直直的打入了淩霄的心裏,困住他近一年的不甘怨恨,在他的話語中漸漸裂出了一條縫隙,照進了光。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想要得到公平的待遇,隻有自己去爭取。”


    這是她前世用命悟出來的道理,隻可惜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


    **


    下課鈴聲一響,趙敬收拾了自己的教材走出了教室,君九緊跟而上。


    “君九,有什麽事嗎?”見到是他,趙敬眼神中多了幾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慈愛。


    君九沒有說話,隻是上前扶著她的手,循著記憶的方向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見趙敬還是愣在原地不邁步,這才無奈道:“我送您去醫務室。”


    “你怎麽知道?”趙敬很是錯愕的看著他,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不曾想還是被人發現了。


    “從您今天上課一進來我就看出來了。”如果可以,君九其實早就想查看一下她的傷勢了,隻是她今天穿的是裙子,她現在的身份實在不方便做出這樣的舉動,因此也隻能把她帶到醫務室。


    其實她並不太喜歡管別人的閑事,隻是她從張有為的口中聽說過很多關於趙敬的事情,知道這個老師對學生很好,再加上今天的第一印象,所以自然心生好感。


    既然她決定以後呆在九班,那她也就是自己的班主任,她有關心和照顧她的義務。


    “你觀察的倒是仔細!”既然被發現了,趙敬也沒有再強打著精神偽裝,借由著君九攙扶的力道放鬆了自己受傷的那條腿,為了讓氣氛不太凝固,她一邊走著一邊打趣道:“既然你早就知道老師受傷了,怎麽不一開始就勸阻老師,舍得讓我就這麽給你們上了一整節課?”


    “因為我知道肯定勸不動啊!”君九側首看她,眼裏帶了點笑意,“您受傷了還選擇來繼續上課,足以說明在您的心中,學生們的學業更為重要,如果我那時候站出來讓您去醫務室,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了上課的時間,怕是會讓您覺得比傷口痛十倍還要難受吧?”


    趙敬隻是隨口一說,卻沒有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迴答。


    她停下腳步,極為認真的打量了一番君九。


    “怎麽了?”君九坦然的迎接她的注視。


    “沒什麽,走吧。”趙敬重新邁出了腳步,隻是一路上幾番搖頭又低笑,君九將她的這些表現都看在眼裏,卻沒有多問。


    到得醫務室,女校醫見此將趙敬扶到床上坐好,掀起她的裙擺,就看到她的小腿上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劃出了一條口子,傷口不算大,但卻很深。


    “你怎麽拖到現在才過來處理傷口?現在血液都凝固了,我必須把傷口重新撕裂替你清洗幹淨,不然很有可能細菌感染引發炎症。”


    女校醫看著趙敬的傷口,絲毫沒有顧忌還有學生在場,很是不讚同的訓斥出聲。


    “來學校的路上不小心與其他車子碰撞了一下,這不是趕著上課才耽誤了一會兒,沒事,你處理吧,這點痛我忍得住的。”


    被女校醫這麽不留情麵的教訓,趙敬顯然有些尷尬,但是因為自己理虧也不敢多說,語氣依舊溫柔。


    看到校醫開始處理傷口,君九很知趣的走出了醫務室,站在了外麵的走廊裏等待著,偶爾會聽到裏麵傳來一兩句談話聲。


    江淮高中的綠化弄得還不錯,站在君九的位置,能看到眼前樹木蔥蘢,不遠處還有幾座假山,中間有個小石橋,池水裏養了幾尾錦鯉,偶有鳥雀飛過留下幾聲啼鳴,君九的心中很是懷念,已經好久沒有感受過這麽安逸的生活了。


    趙敬處理好傷口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君九倚欄而立的背影,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一身素樸的白色襯衫,身形挺拔而筆直,前方是翠綠的春色,美好的像是一幅畫。


    想到君九剛剛在教室裏的表現,以及一路上與她的交談,她不由得在心裏感歎,這孩子怕是她教書十幾年來見過活的最通透的學生了。


    君九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伸手就要繼續攙扶,卻被趙敬拒絕了。


    “我還沒有那麽嬌氣,傷口處理過好多了,休息時間要結束了,你趕緊迴去上課吧!”


    君九也沒有再勉強,她收迴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和趙敬打個招唿為好,“老師,其實上麵還沒有正式通知讓我轉到九班,你願意幫我嗎?”


    一班那裏蔣雨是肯定不會讓她再呆下去了,但是論資排輩的話,她也隻會被調到二班或者三班,但是她今天這麽一鬧,怕是不久後消息就會傳到上麵去,屆時隻要趙敬不反對,她大概就能如願以償的留在九班了。


    “君九,雖然在此之前我並不認識你,但不可否認,就剛剛短短的相處,我很喜歡你,也很欣賞你,隻是你能給我一個原因嗎?為什麽一定要留在九班?”


    趙敬看得出來,君九是個好苗子,她不想讓這樣的孩子因為一時的意氣而自毀前程,她需要聽到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聽到趙敬的問話,君九許久都沒有給出迴答,直到上課鈴聲響起,趙敬不得不出聲催促的時候,她忽而笑了。


    趙敬詫異的抬眼看他,就見少年的眸清澈透亮,這一刻眼底的光芒竟是奪目的令人不敢直視。


    然後她就聽到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明明是那樣狷狂的話語,偏生自他的口中說來,會讓人覺得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老師,您有沒有想過,一代表了開始,而九,是離圓滿最近的數字,九班,說不定會成為最耀眼的一個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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