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過往


    嘉長府裏有密道,她不知道,沈千俞也不知道,可是榮基卻知道,要麽府裏有內奸,要麽榮基在宮內的製造司還有眼線。


    當時那名單上可沒有製造司的人。


    榮基道,“你是中原人,應該聽說過十幾年前的戰神沈將軍吧?是她告訴我的。”


    沈令宜心頭一動,冷笑道,“沈將軍已經死了十幾年,你覺得這種話騙得了我?她告訴你的?她怎麽告訴你的?托夢?”


    榮基連忙道,“當然不是,沈將軍當初被前朝的熙國皇帝作為禮物送去我們泉國,我當時十歲左右,被養在沈將軍身邊幾年。”


    沈令宜眉頭皺了皺,“你說你在沈將軍身邊待了幾年?既如此,你也該跟我皇有些情誼,如今卻要攻打中原,是何居心?”


    榮基苦笑了一下,道,“你看,我之所以來跟你聊聊,就是想告訴你這些事的,我能不能先出來再說?”


    他如今是半個身體還在密道裏,隻露出上半身,脖子裏還架著一柄冰冷的劍,實在是無法心無旁騖的說舊事。


    沈令宜看了他一眼,飛快的在係統商城裏選了個軟骨散,遞過去,“吃下去。”


    購買成狗後軟骨散的說明也出現在她腦海中:不管是絕世高手還是高等級機甲,亦或是最強蟲獸,吃了軟骨散,都會變成沒有骨頭的廢物,連根火柴都拿不起來,有效時間,三小時。


    榮基也不問沈令宜這是什麽,接過去便倒進嘴裏。


    片刻後,他突然身體往下滑去……


    沈令宜道,“梁義,把他拎出來。”


    梁義把軟成一團的榮基拎了出來,扔在地上。


    榮基語氣裏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詫異,“你給我吃了什麽?為何我這般無力?”


    沈令宜道,“沒什麽,讓你不能為非作歹的東西罷了,我也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畢竟你這個人一肚子陰謀詭計,我怕上當,希望你理解。”


    榮基聞言苦笑起來,能把這麽不客氣的事說的這麽客氣的,怕是也隻有她了。


    而自己,一向自詡梟雄,竟然還上了她的當。


    榮基歎了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道,


    “我的父親,是泉國至高無上的國王,他的後宮,有幾百名女子,這些女子給他誕下了幾十個孩子,其中光是皇子,就有三十個,而我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我的生母不如別人身份尊貴,她隻是個小宮女,照顧酒醉的王上,而被強迫,肚子裏懷了我。父王雖給了她位分,可是在宮中,她位分極低,又沒有家族傍身,在後宮受盡欺淩,我生下來沒多久,她就去世了。”


    “我雖然貴為皇子,可是在泉國,最不值錢的就是皇子,因此沒人把我放在眼裏,再後來,我長大了,沒有自己的宮殿,每天不是去這裏找點吃的,就是去那裏要點喝的,堂堂皇子,在宮中活的比乞丐還不如,就這樣,我長到了十歲。”


    “十歲那年,泉國和熙國打仗,泉國戰敗,跟熙國簽訂了友好合約,熙國為了表示誠意,便將在那一戰中殺了無數泉國人的沈將軍送給了泉國。”


    “沈將軍進了後宮,發現我過得可憐,便跟父王提議將我養在身邊,我不過是個流浪兒一樣的存在,父王自然一口答應,於是我跟沈將軍相依為命幾年。”


    “沈將軍……她是個極好的人,哪怕自己自身難保,也從來沒有苛待過我分毫,跟著她的那幾年,竟是我過得最好最快樂的幾年。”


    “也是那個時候,她跟我講起中原,講起她曾經居住的府宅,說起府裏有個密道,還說中原糧食充足,百姓都能吃飽穿暖,過得富裕而幸福。”


    “我對中原充滿了期待,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將中原據為己有,我那時候隻是想,若是有一天,能去中原就好了。”


    “後來,沈將軍死了,留下了兩個女兒,她死之前,托我幫她將兩個女兒送出王宮,我答應了,也做到了,可是沒了她的庇佑,我的日子開始漸漸難過起來。”


    “我不甘心永遠做一個螻蟻,於是拚命往上爬,拚命讀書,拚命讓父王看到我,我成功了,我成了整個王宮最有前途,最耀眼的皇子,比太子還厲害,朝中漸漸有了我的黨羽,可是我知道,這還不夠,遠遠的不夠。”


    “泉國百姓過的太難了,我若是想將泉國握在手裏,需要一個底牌,於是,我盯上了中原。若是我能將中原握在手裏,讓泉國百姓也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那我在民間的威望會水漲船高,王位非我莫屬。”


    “而今年冬天,關外難熬,這便是我最好的機會,所以,我來了中原。”


    “這裏,是沈將軍的故鄉,來之前,我去她墳上磕頭,告訴她我別無選擇,希望她能原諒我。我在她墳前承諾,會盡量不傷害她家鄉的同胞,我隻是迫不得已,要走這一步。”


    說到這,他苦笑一聲,“可是萬萬沒想到,大俞的新皇這麽厲害,你也這麽厲害,也是,她的女兒,哪裏會是平庸之輩?”


    沈令宜心頭一跳,盯著他,“你知道我的身份?”


    榮基笑了笑,“你們兩人是我親手送走的,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你的身份?”


    沈令宜抿了抿嘴唇,榮基的話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卻還依著沈千俞的計劃,把一個假的茹姬公主送進了宮裏,可見,他確實並不全是惡意。不然,光是把她的身份放出去,或者挾持她,威脅沈千俞把沈將軍的寶藏交出來,就夠他全盤皆贏的了。


    可他沒有,所以,他對她們姐妹二人,是有些善意的。


    可是他又說,在沈將軍墳前承諾過不傷害中原人,卻轉手購買大量的火藥,這說明,他本身也並沒有多麽善良。


    這麽大的事,沈令宜自然無法做主,她冷聲道,“我讓人送你進宮。”


    梁義把人拎出去交給宮裏的高手,要不了多久,榮基就會被送進宮裏,送到沈千俞麵前。


    不過走之前,沈令宜又給他喂了一份軟骨散,並且跟那高手說明了軟骨散隻剩下兩個半時辰的效力。


    接下來,就是等著沈千俞做選擇了。


    是一舉攻下泉國,還是怎麽樣,沈令宜都不想插手。


    牽扯到了已故的沈將軍,她心裏總有種悶悶的感覺。


    到了晚上,宮裏來了人,沈令宜到了前廳,才發現站在前麵的那個人看起來格外的眼熟。


    “皇上,您怎麽來了?”


    沈千俞解開披風,道,“你把榮基送進宮,就是想一切由我定奪,我如今做了決定,覺得無論如何,也該說給你知曉。”


    沈令宜吩咐七妮,“上茶。”


    沈千俞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她道,“我跟榮基達成了合作,我助他登上王位,奪得泉國,他允我三十年邊疆太平。”


    沈令宜點點頭,這個結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泉國樹大根深,想要連根拔起,並不容易,如今大俞根基未穩,太過冒進可能適得其反,現在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沈千俞笑了笑,道,“不錯,你看的明白,我放過榮基這一次,卻也把他最珍貴的東西扣下了,你猜是什麽?”


    沈令宜腦子轉了轉,“難不成是茹姬?”


    沈千俞這次衝她豎起了大拇指,“你果真敏銳。”


    “茹姬是個歌女,他是泉國的皇子,就算再不受寵,也絕無可能娶一個歌女,他要奪權,多少也有為了這歌女的意思。倒是個癡情種。”


    沈令宜道,“如此,便不必怕他迴泉國之後出爾反爾了。”


    沈千俞點了點頭。


    七妮的茶很快就端了上來,沈千俞喝了一口茶,抬頭,深深地看著沈令宜,“宜兒,我們母親的仇,很快就能得報了。”


    沈令宜胸中仿若有一股氣在橫流,她點了點頭。


    沈將軍的仇,如今隻報了一半。


    殺死了熙國皇帝,才隻是把害她的初因解決掉,泉國的皇帝,是另一半的仇。


    “等殺死了泉國皇帝,我們就帶著他們二人的狗頭,去母親墳前祭拜。”


    沈令宜說,“好。”


    這是她兩年以來,第一次正麵承認自己的身份,不隻是對著沈千俞,更是對著自己。


    她對這裏的歸屬感,又多了一層。


    沈千俞沒有在這裏留太久,很快就離開了。


    京城這兩天大洗牌,之前竭力避免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一下子空出了這麽多的官職,整個京城幾乎都陷入了癱瘓中,沈千俞要趕緊去安排人手頂上去。


    幸好前段時間,她提拔了不少新麵孔上來,又破例在兩個月前科舉,選拔了一些人才,雖然忙亂一些,倒也不至於無人可用。


    沈令宜則吩咐下人,把嘉長府重新收拾清理一遍,之前她不知道這是沈將軍的故居,還打算等事情結束便換個地方住,現在她決定該扔的扔,該修的修,她要繼續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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