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打上門來


    第二天一早,一道加急的聖旨,被宮裏的大公公們送到了許多朝廷官員的府上。


    聖旨的意思是,如今天降大雪,百姓苦不堪言,作為皇上最貼心的臣子,你們竟然私底下幫著皇上做了這麽多好事,在百姓中頗有美名。既然如此,那就能者多勞,傳言捐出一半家產的,就再多捐到全部家產,已經捐出全部家產的,就變賣一下名下的資產,為君分憂,皇上不會忘了你們的功勞的。


    福臨親自去的左相路混家裏。


    路混接過聖旨,膝蓋都在打哆嗦,滿眼通紅,抓著福臨道,“福臨公公,聖上這是……這是什麽意思?”


    福臨輕輕推開他的手,笑著道,“路大人,恭喜恭喜啊!”


    路混隻想罵人,這個老東西,他路家都要被逼著一無所有了,還恭喜什麽!


    福臨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路大人此番義舉,皇上記在心裏了,昨個皇上聽說了路大人這段時間的義舉,還跟老奴說呢,說原以為這些前朝的大臣都是中飽私囊,滿眼黃白的蛀蟲,不曾想還有以路大人為首的清官,這般為百姓著想,路大人,這可是你的好機會啊!”


    路混臉色慘白,他自然聽出來了福臨的言外之意。


    隻要他配合皇上,把這事做漂亮了,前朝不前朝的,一筆勾銷。


    可是這配合,是要他拿出全部身家來打啊!


    他還想說什麽,福臨又笑道,“路大人,老奴提醒您一句,陛下耳目眾多,路大人可千萬不要想著轉移家產來逃避啊,這一鬧不好,那就是誅九族的大罪,好了,咱家出來的夠久了,得趕緊迴去了,路大人,早作準備吧!”


    說罷,帶著人離開了路府。


    路混跌坐在地上,路夫人連忙上前攙扶,“老爺你沒事吧?”


    路九瑩也走上前,扶著路混的胳膊。


    路夫人低聲道,“老爺,現在該怎麽辦?”


    路混仰天長嘯,悲戚萬分。


    “不想我路混,竟會自絕生路至此!”


    都怪他一開始貪戀那捐錢的名聲啊!


    現在想來,那名聲,興許正是皇上給他下的套啊!


    他還上趕著鑽進套裏……


    路混胸中一陣翻湧,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頓時嚇傻了,路夫人慌忙道,“老爺,老爺,你怎麽了……”


    路九瑩也忙叫道,“快,快叫大夫,爹,爹你沒事吧?”


    左相路混中風臥床的消息,不脛而走。


    那些原本收到聖旨,打算來找路混商量的官員,聽到這消息都鬆了口氣。


    路相中風了,癱在床上,這下皇上總不能逼著人家捐贈家產了吧?


    隻要路相這頭推不下去,那他們這些小嘍囉,肯定也能被網開一麵。


    卻不曾想,路相中風的消息前腳剛傳開,下午皇上便派了宮裏的禦林軍來清點路府各項資產。


    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之前收到聖旨的那些官員的家裏也一並被清點了。


    一時間,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路混躺在床上,聽著外頭的嘈雜聲,掙紮著坐起來,囉嗦不清的道,“瑩兒,你……你隨我去將軍府……找……找景將軍……”


    為今之計,隻有景將軍才能幫他一把!隻要景將軍願意幫他說話,那路府就還有活路!


    他汲汲營營一輩子攢下的家業啊!他怎麽甘心就這樣送出去!


    路九瑩哭著道,“爹,你歇著吧,女兒去,女兒自個去……”


    路混抓住她的手腕,“不惜……一切代價……明白嗎?”


    路九瑩頓了頓,點點頭。


    若是能借此機會嫁給景榮,她也是願意的。


    路夫人卻死活攔著不讓去,“瑩兒,你別糊塗,就算是要跟景將軍拉關係,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你若是去了,那就是自降身價,以後就算嫁給他,你還有什麽身份在將軍府立足!”


    路混瞪著她,“閉嘴……”


    路九瑩道,“娘,女兒想要為爹分憂,而且我喜歡景將軍,我想……想嫁給他……若是咱們路府什麽都沒有了,女兒就更沒有機會了……”


    所以,哪怕自降身價,她也要跑這一趟。


    路夫人不舍得女兒這般,可是如今府裏四麵楚歌,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背過身去,不再開口。


    路九瑩帶著丫鬟,穿過亂七八糟的府宅,上了馬車。


    馬車載著她一路到了將軍府。


    然而丫鬟下了馬車找門房通報,門房卻道,“景將軍不見客,不許任何人打擾。”


    丫鬟急了,“我們家小姐可是左相府裏的嫡小姐!身份尊貴著呢,如今已經是夜裏,我們小姐是帶著誠意來的!”


    可門房依舊不肯讓步。


    馬車裏,路九瑩眼淚奪眶而出,原來,比她下定決心自降身價更難堪的,是她自降身價,那個男人都不肯要她,甚至連見都不願見她一麵。


    丫鬟無奈的上了馬車,“小姐……這可怎麽辦?”


    路九瑩搖搖頭,“迴去吧……”


    路家完了。


    景榮不願幫忙,那路家是真的完了。


    她喃喃道,“如今隻盼著爹能好起來,路家就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若是爹再也站不起來,隻怕是……那左丞相都要換人了。


    ……


    這一夜,將軍府外來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員,可是誰都沒能見到那位年輕的將軍。


    這一夜,京城暗波洶湧,天亮之際,禦林軍將各府資產清點完畢,除左相路混之外,其餘官員均“自願”捐獻一半家產。


    路混捐獻了全部家產,整個丞相府,就隻剩下一座空宅子。


    與此同時,派往各個受災州縣的人馬都已經備好,那些被點名的官員,即便再不甘願,也被押上了前行的馬車。


    左相路混,中風癱在床上,不能前去,原本應該換成右相去的,卻不曾想路混的獨生女路九瑩,親自進宮麵見皇上,請求皇上替父出行。


    皇上準了。


    這一夜的風起雲湧,跟將軍府沒有任何關係。


    將軍府的書房裏,一個身影枯坐在桌前,整整一夜。


    天將亮,殘燭終於不堪一擊的熄滅了。


    景榮看向桌子上放著的那個布袋子。


    布袋子裏的東西熟悉萬分,是他曾精挑細選,送去沈令宜身邊的禮物,他難言的心事,全都藏在裏麵。


    可是,這些東西,竟然被像破爛一樣扔出來。


    若不是他的貼身侍衛認出其中一個玉雕上有他的印,將這些東西買下來,這些東西便會被貪心的下人送去當鋪……


    原來他的心,在她眼裏,竟是如此不值一錢嗎?這樣廉價,這樣卑微,任人宰割……


    他的眼神發沉,這一整夜,他都在竭力遏製自己衝到她麵前,將她拎起來狠狠打屁、股的衝動。


    貼身侍衛在外麵道,“主子,路小姐走之前,去了嘉長府。”


    景榮猛地站起來,頓了頓問,“她見了路九瑩?”


    侍衛道,“見了,說了幾句話,路小姐走的時候臉色蒼白,腳步踉蹌。”


    景榮沉默了片刻,勾了勾嘴角。


    “落井下石,是她愛做的事,那路九瑩幾次三番的挑釁她,如今也算是得了代價,隻是她這事,做的不太漂亮,她難道不知路九瑩堅持替父出行的緣故嗎?”


    侍衛沒說話。


    景榮卻像是終於找到理由一般,驀地起身道,“備馬車,我要去一趟嘉長府。”


    他在路上,想了又想,自己借這件事來找她,算是名正言順,不會有任何過界之處,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她了,昨夜還發現她把他的心意當垃圾扔出去——可,氣過之後,還是控製不住的想見她。


    真沒出息。


    他暗暗鄙視自己。


    可萬萬沒想到,到了嘉長府前,他說明來意,那守門的下人竟然道,“我們嘉長說了,將軍府來的人,從昨天開始就一律不見了。”


    景榮目瞪口呆,“你確定這是沈嘉長的原話?我與她是……同僚,我有要緊事找她。”


    門房道,“不好意思,嘉長原話說的就是,將軍府的人,與將軍府相幹的人,尤其是姓景的本人,一律不見。”


    姓景的本人風中淩亂。


    他等了這麽久的機會,滿心期盼能名正言順見她一麵,卻不曾想……連門都進不去?


    這丫頭,委實過分了一點,扔他送的東西也就算了,竟然還不讓他進門?


    景榮一瞬間怒火攻心,燒沒了理智,什麽為她名聲好,什麽給她選擇的機會,什麽她還小等她長大,在這一瞬間,全忘了個幹淨。


    他就想問問她到底什麽意思!


    景榮縱身一躍,在門房的驚唿聲中,直接飛進了府裏!


    卻不曾想,就連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他瞪著麵前持劍的梁義,怒道,“讓開!”


    梁義衝他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哦,我們老大囑咐了,我要是讓你進去,那老大該收拾我了,所以還是……我收拾你吧!”


    那把劍直直的衝著他刺過來。


    景榮一開始還留了三分,卻不曾想梁義竟然招招致命,一邊打還一邊罵,“你就該死!”


    讓老大心神不寧的好幾天!


    景榮被他打出了火,全力攻擊,然而他和梁義的水平不相上下,良久之後,他以失去半截頭發,削去一截衣袖為代價慘剩。


    當然,梁義也好不到哪去,胸前中了一掌,直接吐出一小口血來,趴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懊惱的想,這下老大又該對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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