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點頭,心說果然是他們王府的人,就是要比別的大臣聰明一些:


    “鄭禦史猜的不錯,雖說按照傳統,這女子要在家相夫教子,但是江南一帶不同,這采桑養蠶,織布刺繡,總不能讓大老爺們去幹吧!


    臣可想象不出彪形大漢怎麽捏著繡花針分絲線!”


    “哈哈哈!”


    朝堂上頓時一片哄笑,眾人心道,北靜王還真是個幽默的。


    不是他們禦前失儀,他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水溶也就是仗著這些大臣高高在上,不知具體的事務,實際上,除了水溶的工廠,這染色、繅絲曆來使用男工,唯有育蠶、繡坊之類的地方使用女工,當然,這一點,朝中這些大老爺們是不知道的。


    (繅絲也就是將蠶繭抽出蠶絲的過程。)


    “由此可見,諸位都忽略了一個群體——女子。


    既然工商業繁榮使人丁從土地上流失,那麽隻要我們讓女子走出家門去工廠做工,用更多的女子代替男子可做的崗位,那麽就可以讓男子打理農田,女子做工,形成男耕女織的景象。


    如此也就不必擔憂人心不穩,流動性強的問題了。”


    有迂腐的朝臣質問道:


    “女子就應當在家相夫教子,怎能出去拋頭露麵,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水溶不會試圖說服這種古板之人,百姓隻在乎銀子,若是都快餓死了,誰會在乎什麽斯文。


    隻是反問道:


    “若一個工廠裏隻用女工,哪裏算是有辱斯文?


    何況如今江南一帶已經有一些女工了,這位大人是覺得她們有錯?


    不知若是沒了女工,大人你身上的衣服又該從哪裏來!”


    也有人提出質疑:


    “工坊的收益那麽高,朝廷也無法強製讓男丁在家耕地吧,萬一百姓一家子都出去做工呢?”


    水溶朝著皇帝拱了拱手:


    “這就要仰仗陛下了,陛下如今已經派人在江南一帶丈量土地,準備開始實施攤丁入畝的政策,如果成了,那麽農人的壓力會大大的降低。


    百姓除了糧食也收入,最苦惱的還有一個問題——勞役。


    如果把納糧和免除勞役掛鉤,再加上降低種地需要繳納的賦稅,我想會有更多的人原地選擇耕種。”


    話題繞迴到了新政的問題上去,朝臣們頓時又開始暢所欲言,各執己見。


    等到大部分人都發表過意見了,水溶才補充道:


    “陛下,就算想要女子走出家門,也不是朝廷下令就能夠一蹴而就的。


    畢竟如今的風氣就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不會過多的拋頭露麵,當人在百姓之中不會那麽嚴格。


    但是江南一地流行裹腳,所以固然有一部分女工,但是想要所有的女子走出家門,解放更多的勞動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徒景聽到“解放勞動力”再次挑了挑眉,若淵總是有很多新穎的詞匯,但是每次都用的恰到好處。


    水溶繼續侃侃而談:


    “這裹腳的風氣是前朝遺留的陋俗,本朝的曆代陛下英明,數次下令禁止裹腳,可惜不算強硬,導致民間,尤其是江南一地啊,裹足之風盛行。


    臣以為,若要讓女子走出家門,就要拿出更有利的措施來製止裹足這種陳規陋習。


    比如,選秀禁止裹足之人參與,往後冊封誥命禁止裹足之人,給皇子宗室選妻禁止裹足之人,家中有裹足女子的,合族禁止為官等等。”


    眾人聽了水溶的話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是在說江南的糧食問題嗎?不是在說工商業導致人口流失的問題嗎?


    他們還沒討論出結果呢,也沒允許女子大規模的拋頭露麵去做工,北靜王這畫風怎麽就好像這事已經下了定論似的?


    而且這女子做工是怎麽蹦躂到裹足的?


    眾位大人總覺得北靜王者腦迴路蹦躂得太快,他們有些跟不上節奏。


    裹足怎麽啦,裹足招誰惹誰了,他們不就喜歡把玩個三寸金蓮嗎?


    工作那麽累,還不允許有點私人小愛好了?


    任誰也想不到北靜王繞了那麽一個大圈,其實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對於江南工商業的問題,讓女子走出家門的問題,水溶是認真的,但是針對裹腳,給黛玉出氣,他更是認真的。


    他就是在針對裹腳的人。


    那些裹了小腳順便把腦子也裹上了的不是因為這個歧視黛玉嗎?


    水溶不止要針對田家,針對他父兄,還要把裹腳的變成被歧視的群體,主打一個小事化大,大事變巨。


    所有人裏麵隻有林如海這個知情又了解水溶性子的人,才是眾人皆醉他獨醒,識破了水溶的用意。


    就連司徒景,從來不關注女子之間爭風吃醋的小事,所以他也不知道北靜王的腦迴路能奇葩到這種程度。


    為了一點女子間的口角之爭興師動眾的折騰到朝堂之上,還能找一個這麽冠冕堂皇又正經的理由。


    喜歡三寸金蓮這種變態的小愛好雖然很多人都有,但是大家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光彩的可以拿到朝堂上光明正大來說的事,所以此時眾人都義正言辭,裝的一個比一個更加正人君子。


    小腳是什麽?他們不知道,不喜歡,沒見過!


    朝堂上一時半會是扯不出結果的,感覺自己餓了的司徒景自然讓夏公公一嗓子結束了這次朝會,然後把水溶薅去說小話。


    水溶有些不太情願,他正準備磨刀霍霍向田雞,並不想陪著手串帝聊天打屁。


    可惜老板發話了,社畜再怎麽不願意也得樂嗬嗬的過去。


    水溶先是和皇帝賣了一波慘,表示自己這些時日是如何辛苦奔波的,幾乎日日打馬從京裏往京郊大營跑個來迴,有時候天色晚了還就地住在軍營裏,另外朝會也不能落下了,都長處黑眼圈了!


    司徒景嗬嗬一笑,皇帝是莫得良心的,這點賣慘,對他來說已經是春風拂麵了,京裏的社畜們哪個不是這麽過來的,包括他自己。


    司徒景讓夏守忠擺上了棋盤,準備偷得浮生半日閑,來一盤棋換換腦子。


    這要是換了其他人絕對是如臨大敵,和皇帝下棋可是個體力活。


    既不能敷衍輸的太快,又不能贏得太過幹脆利落。


    總是得把皇帝的爽簡曆在自己的憋屈燒腦之上,犧牲了良多腦細胞之後,快樂的大概也隻有皇帝一個。


    兩個人起承轉合、你來我往、縱橫謀劃,那叫一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雖然都不過是水溶裝的!


    要知道不輸不贏可比贏棋難太多了,幸好水溶有小青幫著計算。


    對於圍棋,ai雖然可能比不上專門的阿爾法狗狗,但是計算能力簡直無出其右,水溶相當於開卷考試,自然難度大減。


    也就怪不得偶爾一兩次之後,司徒景就找到了樂趣,開發出了北靜王除了cosy和人形照相機之外的新用途。


    某皇帝小輸一盤,又小贏一局之後,總算滿意的丟下了棋子,微眯著眼睛,如同一隻饜足的貓兒一般對水溶問道:


    “今日朝堂上之事,你是否有未盡之言?”


    水溶心裏翻了個白眼,當然有啦,但是既然沒說自然是不能說唄。


    他能說他其實想要一步到位改善女子的地位嗎?


    想也知道皇帝不會答應,隻會以為他失心瘋了!


    “陛下英明,聖光燭照,臣這點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去。


    臣其實隻是就著鄭禦史的話題順水推舟,這才扯到了裹腳的話題。


    其實臣是因著妹妹被人欺負了,臣也沒想到這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小姐能夠這般愚蠢無禮。”


    司徒景無奈的指著水溶笑了笑:


    “若淵你啊,讓我說你什麽好,還真是兒女情長!”


    水溶據理力爭:


    “臣雖然有那麽一點點小心思,但也不是那等因私廢公的。


    臣提議鼓勵女子走出家門做工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此事在江南一帶也不是沒有先例。


    就連提議禁止裹足,臣也不是全因為私心。”


    司徒景挑了挑眉,一副我看你怎麽狡辯的眼神看著水溶。


    “裹足的女子是什麽樣子不知陛下是否見過?


    那等情狀的女子不止要經受筋催骨折的痛苦,腳掌變形,走路也搖搖晃晃戰不穩當,甚至可以說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也不能走遠路,更遑論做體力活了!


    如此身體,又如何生養的出健康的子嗣?如何闖過生產的鬼門關?


    非是臣微言聳聽,這後嗣人口可是關乎國家興衰的大事啊,不可不察,不可不慮。”


    司徒景不由得點了點頭,若淵這小子的狡辯聽起來似乎挺有道理啊!


    “雖然那等死守著禮教的老古板總說什麽男女大防,要把女子禁錮在家中,但實際上是男是女不都是陛下的子民嗎?


    若是女子不得解放,那陛下相當於少了一半幹活的人,這少了一半的勞力,就相當於少了一半的賦稅。”


    司徒景仔細一樣,沒發現什麽不對,恍然一拍桌子:


    沒錯啊,管他是公是母,反正都是他的牛馬,那些老古板耽誤的是他的小錢錢啊!


    而且這江南的紡織業和工業的發展可不能遏製,司徒景如今的小金庫可全靠海貿撐著,而海貿的大頭就來自於江南的各個工坊。


    若不是還要考慮穩定問題,他是巴不得這工商業更繁榮一點呢!


    水溶一看手串帝已經快要被他忽悠瘸了,立馬繼續搬弄是非,舌燦蓮花。


    “其實臣提出的那幾條看似苛刻,但大部分都是如今已經默認的,比如這朝廷冊封的誥命,尤其是高位的那些,陛下若是去查一查,臣估計還真沒有什麽裹足的。”


    司徒景很是好奇:


    “哦?願聞其詳,難道若淵你調查過?”


    水溶一攤手:


    “臣哪有那個本事,隻不過,臣見多了祖母和母妃入宮領宴或者拜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自然知道這誥命也是個體力活。


    從宮門一直到皇後娘娘所在的鳳儀宮,可沒幾個人有資格被賜下轎攆的,大部分都要走著過去。”


    司徒景恍然,皇宮有多大,他心中也有數,更別說一路要走到後宮了,這可是個體力活,怪不得水溶那麽言之鑿鑿。


    裹了小腳的女子的確撐不住走那麽多路。


    水溶又說道:


    “別看這裹足在江南盛行,但咱們京城,有幾個大家主母是裹了腳的?


    沒得讓自己像那瘦馬一般。”


    雖然水溶不鄙視那些遭遇悲慘的女子,但是為了勸說皇帝,隻能對不起了!


    司徒景撫著下巴對著水溶笑得曖昧:


    沒想到若淵這單純的如今也不那麽老實了,竟然知道瘦馬是什麽!


    司徒景笑道:


    “算你說的有理,不過朝野之中古板頑固之輩甚多,此事還是要徐徐圖之,到時候用報紙寫幾個小故事,也好逐步扭轉百姓的思想。


    就像你說的,江南已經有一些女工了,這是滔滔大勢,不可逆轉,百姓總會在利益之下同意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門!”


    水溶心裏給司徒景豎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當過皇帝的,從心到肝都烏漆嘛黑的,什麽帶節奏哇,控製輿論呀,都不用他進言,就能信手拈來!


    司徒景話風一轉,說道:


    “這會叫你來,是有兩件事讓你幫著朕參詳參詳!”


    水溶敬謝不敏,這老登一肚子壞水的,還用他當狗頭軍師嗎?


    水溶故作疑惑的說道:


    “朝中那麽多大人,軍機處裏更是個個英才,哪裏需要臣這個愚鈍的給您出主意啊!”


    司徒景意味深長的瞅了瞅水溶:


    “這第一件嘛,算是私事。


    甄貴太妃這不是纏綿病榻幾個月了嗎?


    她老人家偶爾清醒的時候,不太放心嘉和那妮子,想要讓朕給她賜個婚,朕想著順便也能給甄貴太妃衝一衝喜也就應了!”


    水溶瞪了瞪眼睛,嘉和公主那家夥無論和誰家結親都是結仇吧!旋即水溶恍然,怪不得甄貴太妃都病重了,嘉和還有心思去賞花會,原來是被催婚的呀!


    “這麽說?”


    司徒景點頭肯定了水溶的想法:


    “不錯,朕實在不好強行賜婚,就答應了讓嘉和自己去尋摸,隻要男方不反對,朕就給他們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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