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楊柳堆煙,那所在幾度殘紅。


    宮牆深深深幾許,樓高不見章台路,鎖住了無限青春,萬種情思。


    賈元春看著庭前的石榴花,喃喃道:


    “一朵花開千葉紅,開時又不藉春風。 若教移在香閨畔,定與侍人豔態同。


    一年複一年,這石榴花又要開了,不知又是何時才能碩果累累?”


    抱琴知道自家小姐說的不止是石榴,還在哀憐自身。


    “娘娘,您風華正茂,生的雍容又美麗,總會有小皇子的。”


    元春默默不語,皇帝不來,她一個人又怎麽能懷上小皇子,她敢懷,皇帝也不敢認啊!


    “陛下多久沒來了?”


    抱琴心裏翻了翻眼睛,明明前幾日陛下才來過,雖然沒啥好臉色,好歹是來了啊!


    “娘娘,陛下這幾日都沒進後宮,應當是政務繁忙,等陛下有了空閑,一定會想起你的。”


    元春自己心裏卻清楚,她已經不年輕了,比起那些十六七歲鮮嫩貌美的,她很怕如同白居易的詩中一般,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


    薛寶釵看著小宮女們玩著占花名,頗有些百無聊賴。


    其實她的年紀沒比這些小宮女大多少,但心態上卻有些曆經世事的滄桑了。


    鶯兒見寶釵有些沉鬱,特意將簽筒拿過來,勸道:


    “娘娘,您也選一個簽吧,權當玩樂了!”


    薛寶釵將筒搖了搖,隨意撈出一根來,卻見上麵刻著一枝牡丹,題著“豔冠群芳”四個字,下麵又鐫刻了一句唐詩:


    任是無情也動人。


    還不待翻過去看北麵,寶釵就將花簽丟了迴去。


    鶯兒有些好奇:


    “娘娘,是什麽花,怎麽不多看看?”


    寶釵無奈的搖了搖頭,牡丹乃是天香國色,群芳之首,除了皇後娘娘,誰又敢自比牡丹,寶釵可不想給自己惹事。


    “罷了,你帶著她們自去玩吧,也能給咱們宮裏添幾分熱鬧!”


    無情嗎?


    寶釵把玩著手上的玉釧,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中的冷淡。


    無心無情方能無欲無求,無愛無恨方可無妄無念。


    無情也沒什麽不好,既然以色事人,就不要奢求什麽感情,她隻求色衰愛弛之前能有一個孩子傍身,給自己和薛家一個保障。


    落花默然不語,零零落落吹落枝頭,紛紛揚揚飛過宮牆,一點一點的隨著鳥兒飛到秋千之外。


    折騰了十來日,賈家的巧姐兒毒盡癍迴,第二日又送了痘疹娘娘,闔家祭天祭祖,焚香還願。


    王熙鳳這邊安排著慶賀發賞,那邊安排車馬把家裏的姑娘給接迴來,再在人家的別院裏叨擾就不合適了。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因著巧姐見喜,賈璉遂搬到了外書房齋戒,如今素了這麽多日,他又是個無肉不歡的,已經是身癢難撓、心癢難耐了。當即就想趁著沒銷假,尋鳳姐恩愛一番。


    王熙鳳推了推他啐道:


    “你這下流胚子,還想白日裏不成,以為老娘是那等不尊重的浪蹄子不成,還不去辦了正事!”


    賈璉嬉笑道:


    “好奶奶,你說,我都聽你的,不過,我怎不知有什麽正事?”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


    “自然是去一趟北靜王府,之前巧姐兒病了,各家都來人問候了,總要迴禮,尤其咱家的三個丫頭這幾日雖然麻煩的是林妹妹,但是你別忘了,武陵春色可是王府的園子。


    所以,你還是親自跑一趟才能顯出誠意來。”


    賈璉作揖道:


    “謹遵奶奶的令!”


    王熙鳳捧腹笑道:


    “休要做那怪樣子!”


    ……


    水溶對著賈璉笑道:


    “真是稀客,璉二哥,你家大姐兒可是無事了?”


    賈璉千恩萬謝的謝過了水溶的關心,水溶擺了擺手說道:


    “我隻是動動嘴,且借出個地方罷了,這算什麽恩情。”


    賈璉左右看了看,湊過去低聲問道:


    “之前遇上了大姐兒的事,也沒來拜見王爺,下官有些事想讓王爺您幫忙拿個主意。


    我那二嬸子收了甄家的東西,雖然我家已經悄悄上了請罪的折子,但是我心裏還是不甚安穩。


    舅舅又不在京裏,我也沒個人可問,隻能來麻煩王爺了!”


    水溶隻是笑了笑說道:


    “璉二哥,你還是多操心操心子嗣的事吧,如今榮安侯的爵位眼看著還能傳上幾代,若是沒個子嗣繼承豈不可惜?


    我說句冒昧的話,趙老太醫最擅小兒科,你不如讓赦公拿了名帖去請他過府,給你們夫妻兩個都瞧一瞧。”


    賈璉聽了這有些冒犯的話卻是心中一喜。


    一則是忠言逆耳,這話雖然不好聽,卻實在是金玉良言。


    二來,北靜王話中的意思就是說他們榮國府的爵位還能傳上幾代,想來二太太的行為對榮國府的爵位影響不大。


    這由不得賈璉不歡喜。


    歡喜的同時,賈璉又有些憂愁,若是什麽時候能把二房給踢開就好了。


    他絕不是盼著老太太不好,但是有一個膽大包天的二嬸,賈璉生怕什麽時候就九族消消樂了。


    一日不分家,二太太的那些罪名,他爹這個家主就得淒慘的一起背鍋。


    “王爺,多謝您的良言了,下官還有些私事要厚著臉皮麻煩王爺。”


    水溶扶起賈璉來:


    “璉二哥太過客氣了!”


    賈璉麵上帶了些羞愧:


    “我和鳳姐齋戒這幾日,父親給二妹妹口頭許了個親事,聽說是從大同來的京城,準備繼承世襲官職的。


    我也沒個熟人親朋在大同那邊,一時也查不出這孫紹祖的好賴,就想拜托王爺您幫忙查上一查。”


    水溶聞言大吃了一驚,賈赦如今又不缺錢,應該不會再賣女兒了吧,怎麽迎春還能和那孫紹祖牽扯上?


    至於孫紹祖,水溶都不用查就知道,畢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家暴男、中山狼,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這個時候來了京城。


    不過空口白牙的沒有證據,水溶自然不會直說,隻是微笑著點頭應道:


    “這是小事,我吩咐人去查一查,改日有了結果就讓人送去貴府。


    這婚姻大事不是兒戲,璉二哥還是勸一勸赦公,口頭約定尚且有轉圜的餘地,所以沒有結果之前還是莫要真的定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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