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水溶問自己,可曾唿朋喚友、賞花作詩,黛玉心中暗想,這倒是心有靈犀了,自己這邊也正打算著這結詩社的事呢。


    至於雪球,黛玉覺得自己這個鏟屎官當得可比水溶哥哥合格多了,哪次不是他喂得太多,才導致雪球一直瘦不下來的。


    見他又囑咐添衣,又囑咐莫貪涼,黛玉一邊心中抱怨水溶婆媽,一邊心裏如同吃了蜜糖。


    看到文末,問候了一句爹爹娘親,黛玉有些好奇,若淵哥哥可給爹爹娘親也寫了書信。


    當是寫了的吧?黛玉有些不確定的想道。


    (水溶:為了給黛玉的書信順利過關,當然是寫了的。


    林如海:臭小子,全是客套話,半點莫得感情。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不可忍,一會必須寫封信過去罵罵他。)


    黛玉讀罷,選出一張仿澄心堂紙,又用程君房的螭龍墨研了墨,研墨的時候就難免又開始睹物思人。


    明代 程君房 螭龍油煙圓墨


    大狐狸送來的文房四寶可不少,不知他怎麽天南海北的收集了這麽許多。


    黛玉喜文,天生有一股癡性, 自然也沒少沾染上文人的毛病,極愛收集這些人家的好紙、好墨、好硯、好筆。


    水溶除了一些別出心裁的或者讓人哭笑不得的小禮物,譬如成箱的石頭,也沒少送黛玉那些各朝各地的文房四寶。


    什麽吳天章製的嶧山桐琴形墨、程君房製的飲中八仙朱砂墨,枕石閣的龍戲珠歙硯……


    那是古墨古硯也有,而今的大師所製的也有,還有許多並不是名家所做,但是造型別致有趣味的,也被水溶都送了來。


    吳天章製嶧山桐琴形墨


    黛玉心道,她用若淵哥哥他送的筆墨來迴信,也算取之於彼,用之於彼了。


    飽蘸濃墨,黛玉提筆寫下一串相思:


    【若淵哥哥惠鑒:


    展信佳,見信如晤。


    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倏忽數日,念君安。


    露重更深,花外漏聲迢遞,或寤寐思服,偶輾轉反側。


    思君不見,唯睹物而思人而已。


    沉香小扇涼生,其上絳珠草栩栩。


    何物寄相思,不知君心似我否?】


    寫到這裏,黛玉有些羞澀,摸了摸酡紅如同醉酒一般的雙頰,暗暗躊躇:


    她這樣寫可是太過露骨了?


    第一次寫這種近乎情話的文字,黛玉難得帶了一絲怯意。


    黛玉想要撕掉這一篇信紙重新寫過,但是想到黃師父教過她的道理——心中所思所想,要勇敢的表達出來。


    黛玉又鼓起勇氣,暗暗給自己打氣:


    若淵哥哥也是這般寫的,他們須眉能寫那些甜言蜜語,我這脂粉又哪裏弱於他了!


    況且我也沒有虛言相欺,寫一些違心之言,又何必難為情呢!


    黛玉於是提筆繼續寫道:


    【時維三月,春意闌珊,予欲同眾姊妹好友,會於城外山莊桃林,宴集詩人於風庭月榭;醉飛吟盞於簾杏溪桃,作詩吟辭於落英泉石。


    然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佳句佳詞非時時刻刻可得,蓋因一時之偶興,而成千古之佳談。


    詩之所至,情無不至。情之所至,詩以之至。


    詩歌,乃道情之言。隻待吾有暢意之作,再予君一觀。


    ……


    寒暑無常,願自珍重。


    書短意長,幸乞平安。


    花開花謝,何日君可歸,盼盼!】


    筆尖落下了最後一個字,黛玉仍然覺得似有萬千情緒縈於心中。


    看了看一邊那有些凋謝的桃花,黛玉拄著下巴心中暗想:


    看在大狐狸千裏迢迢送迴來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把它壓成幹花,留下來吧!


    ————————


    三日一晃而過,水溶一行很快抵達了平城,而後,水溶派了風裏沙去聯絡了此地的風媒。


    之前風裏沙說過,那些翻山越嶺去平安州打探消息的人,近日就能迴來,水溶也付出了真金白銀做定金,和他約好了。


    這次是劉總旗跟著風裏沙進了城,水溶偷得浮生半日閑,不知不覺思緒又飛向了遠在京中的黛玉。


    不知她可收到了自己的書信和那一枝春色。


    水溶摩挲了一下腰間的雄鷹荷包,這是黛玉親手給他繡的,若非出遠門,水溶是舍不得拿出來帶著的。


    畢竟黛玉不擅長女紅,也不愛做這個,雖然真動手也能繡得精致好看,但是水溶也舍不得為了一些物件讓黛玉受累。


    刺繡到底又傷眼睛又累脖子,費神的很。


    所以,水溶隻有少少的幾件黛玉的繡品,自然是珍惜異常的。


    如今戴著這荷包,無他,不過是為了睹物思人罷了。


    更何況,這裏麵還裝著黛玉給他求來的平安符,水溶雖然不信這個,卻欣喜於黛玉的一片心意。


    直到劉總旗帶著人迴來,方才打斷了水溶的沉思。


    水溶抬頭問道:


    “如何?可得了消息了!”


    風裏沙答道:


    “之前進山的人手已經迴來了,還帶迴了最新的消息。


    平安州那裏的情況,怎麽說呢,實在是怪的很!”


    風裏沙有些費解的撓了撓頭,接著說道:


    “王爺在上,小人下麵的消息可是句句屬實。


    我們幾個兄弟從山裏繞開了路卡,進了平安州,聽說周至縣城出事了,竟然被流寇占了城。


    不過那些流寇除了占領了縣城,似乎也沒有其他的動作,所以情況貌似也不太嚴重,周圍村中的百姓,和一些逃難的流民,這次都沒有太過緊張。


    還有其他幾個平安州邊界處的大縣城,也緊緊閉著城門。


    聽風聞的傳言說,那幾個縣生了瘟疫,其中一個縣尤其嚴重,所以平安州的節度才派兵把守住了各個主要道路,設卡攔截其他行人。


    這話按理說也說得通,但是小人總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有問題。”


    水溶心道:


    這當然是有問題的,而且是處處都有問題。


    若是生了瘟疫,直接關閉城門,圍城也就是了,設路卡有什麽用,而且還是在平安州和其他郡之間設路卡。


    何況,風裏沙不知道,水溶他卻是知道的,平安州和朝廷之間的消息,已經斷了許多日了。


    如今若是如風裏沙所說,流寇不成氣候,設卡的是節度麾下的士兵。那麽和朝廷斷了聯係的事,問題可就大發了。


    更何況,既然平安州節度無事,麾下軍隊也無事,為何不發兵平定周至縣的叛亂,反而忙著設路卡。


    雖說情況還沒有糟糕到平安州節度造反的程度,但是其中一定有很嚴重的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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