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


    水溶聽到了整齊的甲胄撞擊的聲音,迴頭望去,後麵的襄寧鐵騎也齊齊下馬肅拜。


    這一刻,水溶隻覺得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失去父親,痛若錐心的時候,他沒有哭;


    封棺永訣,陰陽兩隔的時候,他沒有哭;


    但是現在見到這一幕,水溶卻覺得有一股熱意在眼中湧動,抬了抬眼睛,噙住淚水,水溶隻是默默朝著四方拜下,長揖及地。


    水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每一任北靜王都要放棄京中的奢華安定,和隨葬榮耀、選擇葬在這烈烈北地,因為他們深愛這片土地,這裏的人也發自內心的愛戴著他們。


    當時過境遷,也許青史會遺忘,皇家會遺忘,朝廷會遺忘,但是人心永遠不會。


    ————————


    入葬不是簡單的挖個坑,埋點土,而是要看好風水,算好時間,選擇吉利的地點。


    對於這個,水溶真的要再次鳴謝一下朝廷,感謝他們派了欽天監的專業人才過來。


    在紅樓這種世界,水溶對和尚道士、神婆神漢還是有些敬謝不敏的。


    身心俱疲的迴到北疆的北靜王府,水溶已經累到手指頭都不想動一動了。


    這時,黃九閃身出來,奉上一封書信。


    水溶於是又掙紮著坐起身來,竟有人這時候寫信過來,會是誰呢?


    拿起書信捏了一下,水溶發現還挺有厚度的,一看信封上的字,立馬打個激靈,清醒了一些,這不是他師父林如海的字嘛。


    拆開來看,卻見到信封裏麵除了書信,還有一個小信封,上麵用帶著些稚氣的簪花小楷寫著:


    【大狐狸親啟】


    是林妹妹!


    這娟秀中又帶著些可愛的字跡正是黛玉的。


    水溶有些驚喜,這些天,雖然李世伯,北疆的軍民都給了他很多關心和安慰,但是水溶仍然覺得心情有些暗淡,成天鬱鬱的提不起精神來。


    畢竟喪父之痛,不是簡單的話語能夠調解的,隻能慢慢讓時間去撫平和淡化。


    在京中的時候,為了祖母和母妃,水溶還能一直強打起精神,但是到了北疆,陪伴他的隻有一貫沉默寡言的黃九黃十。


    唯一能給他一點陪伴和慰藉的就是係統空間裏的小青了,但是小青畢竟是一個ai,很多時候,他並不能很好的理解人類的情感。


    如今,見了親近之人的書信,登時讓水溶提振了一點精神,如同在寒冬裏注入了一股暖流。


    拿著林師父和林妹妹的書信,水溶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師父的信,先拆開了黛玉的書信。


    咳,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而且女士優先嘛!


    隻見黛玉的信上寫著:


    【狐狸哥哥:


    展信佳,見信如晤,……


    我天性喜散不喜聚,縱然聚時歡喜,散時豈不冷清,徒然空歡喜一場,然而與哥哥分離後,憶之往昔,嚐忍俊不禁,觀書冊畫作,多歡笑莞然。


    若無與哥哥的相聚相識,縱然沒有了離散之憂,思念之苦,亦無許多溫暖快樂的迴憶,也少了一位淳淳關愛的兄長。


    是以,予私以為涑水先生所言‘相見爭如不見’,實大謬矣!


    吾聞,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然我嚐讀易安、東坡之詞作,凡悼亡者,多淒婉哀絕,想來親人離逝之哀傷,旁人恐無法感同身受,固我也不勸哥哥節哀,隻望你善自珍重,強食自愛,妹甚憂之,妹甚念之,兄切切勿忘。】


    水溶看了信,心中甜甜的暖暖的,好像塞了一顆剛出鍋的,帶著餘溫卻又沒有過於灼熱。


    林妹妹在誇他欸,妹妹還在擔心他,看到黛玉讓他每天好好吃飯,水溶點點頭,他一定會記住噠。


    不過看到信上的日期,水溶有些疑惑的問黃九:


    “這信怎麽寄到北疆來的?”


    黃九迴道:


    “本來是寄到了京中王府的,是王妃說要派人送來北疆,又正好被玄六見了,就讓這信走了麒麟衛送信的通道,所以送來的比平日裏要快上許多。”


    水溶有些感動,看來這封路程曲折,千裏迢迢送來的書信,包含的不止有師父和黛玉的心意,還有母妃和鄭文對他的關心。


    水溶研了墨,刷刷刷,一封迴信一氣嗬成,然後滿意的吹幹書信,對黃九吩咐道:


    “一會幫我備點禮物,然後連同這封書信一起送去揚州。”


    見黃九聽了之後,卻沒有領命退下,而是不時的抬頭瞄他一眼,水溶有些疑惑的說道:


    “有話直說!”


    黃九指了指桌子另一邊。


    水溶一瞧,然後懊惱的拍了拍腦門,原來林師父的信他還沒有看,也沒有迴。


    啊,哈,哈,這就有點尷尬了,肯定是他悲痛過度影響了記憶力啊!


    黃九,你會給自家主上保守秘密的,對吧?


    水溶用威脅的眼神瞅了瞅黃九,黃九低頭不語,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既然研了墨,水溶決定幹脆就把要寫的書信都一起搞定。


    給京裏的祖母母親,幾個小夥伴,揚州的外祖父、師父林如海等人都寫了信之後,水溶又開始寫謝恩的折子。


    今天聽李世伯說了,皇帝下旨命官員軍民拜祭父王,按照規矩水溶是要寫謝恩的折子的。


    水溶提筆寫到:臣在孝期,本不該打擾,但因今日,巴拉巴拉……


    才寫了幾句話,水溶就卡文了,而且那幾句話也幹巴巴的,全無文采和感情。


    啊,好煩啊,絞盡腦汁也憋不出來!


    水溶真的佩服李密,能寫出來陳情表那種千古佳文。


    讓他寫信,那是洋洋灑灑,有說不完的話,但是換成寫奏折,那就一言難盡了。


    這些本來都是他父王的活啊,他以前隻負責玩就行了,現在都成了他的任務了。


    水溶突然一拍腦們,對了!


    幕僚,幕僚,他老爹的幕僚呢?


    聽說這種活都是幕僚的工作,他就負責抄一遍就行了啊!


    襄平城這邊的王府因為許久不用,隻留了管家和仆役,負責平日裏打理維護,此時,管家聽了水溶的問話,迴稟道:


    “這個屬下剛好知曉,當初從北地迴京的時候,先王爺就下令遣散了幕僚,將幾位先生舉薦做官去了,這王府,也按照王爺的要求封存了起來。”


    啊?


    水溶一臉崩潰,那他的折子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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